第31章

面對自己的前女友和前室友,邱秋有心解釋,卻怎麽說怎麽像是欲蓋彌彰。好在這時候節目組的電話追過來了,說集合時間都到了,他怎麽還不見人影。

邱秋正愁沒借口溜走呢,趕快和他們說再見,抱着吉他竄上了八樓的演播室。

他原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到的,誰想抵達後才知道,華翔到現在為止還沒聯系上呢。

工作人員來去匆匆,副導演都快把他手機打爆了,可是電話那頭從始至終只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

眼看着副導演的臉色越來越差,原本一直在沉迷在游戲中的齊奇奇放下手機,奶聲奶氣的說:“導演叔叔你別急,他肯定是在睡懶覺呢。”

副導演一想也是,華翔畢竟是考生,高考後正是放松的時候,晚上玩的太晚,早上起不來很有可能。算了,反正他是奪冠種子,搞特殊就搞特殊吧,遲到能有什麽辦法。

短暫的上午在講解比賽流程中飛快過去了,到了中午十二點,節目組給各位選手準備了清淡可口的盒飯。

邱秋本來以為盒飯不會多好吃,可剛吃了一口,就發覺這個菜的味道似曾相識,簡單的炒素菜都做的十分美味,口感層次分明,而且每個選手都有一小盅潤喉湯,清香鮮美。

他仔細看了看包裝盒上印的店名,發現這家外賣他曾經吃過——之前他送豬肚湯去傅瑞恩的辦公室時,和幹爹一起吃的養胃外賣就出自這家。

果然有其他選手察覺到盒飯的特殊,還和副導演開玩笑:“咱們節目組好闊氣啊,這家養生私房菜我只吃過一次,預約排了大半個月。沒想到他家還能訂外賣,味道和店裏的一樣好。”

副導演垮下肩膀,給他們看自己手裏的盒飯。他那份盒飯濃油赤醬,有一個大大的紅燒雞腿,還有西紅柿炖牛腩、地三鮮、肉炒蒜薹,單獨來看已經足夠豐盛,可和選手的一比,差距鮮明。

“我們節目組可吃不起你們那麽好的,”副導演三兩口啃幹淨了雞腿,晃蕩着腿骨說,“你們選手吃的小竈是恩銳集團掏腰包贊助的,尤其那藥膳湯,養肺潤喉,用了好幾種藥材,光那一碗湯就頂我們十份盒飯。大家一會兒要好好唱,別辜負了金主爸爸的期待。”

咦……原來是幹爹特地選的嗎……

邱秋手裏捧着小湯盅,順着碗邊,輕輕的啜飲着。

這湯實在是太燙了,邱秋只喝了一口,從臉到脖子都被熱氣薰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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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副導演又給華翔打催命連環call,可是華翔依舊是關機狀态。

這懶覺睡得也太懶了吧?

一點、兩點、三點、四點……直到節目開始前兩個小時,依舊沒人能夠聯系上華翔。

當初海選報名時登記信息并不完善,沒有要求選手們填寫緊急聯絡人。而華翔每次比賽都是獨自來獨自走,沒人見過他的親人朋友。比賽即将開始,要是他再不出現,那他的名額自動作廢。

在《超級新聲代》節目組剛立項的時候,主策就做了好幾套緊急預案,其中就有 “選手棄權/失聯/因故無法參賽”的情況,一會兒比賽開始後,主持人會找個合适的理由把事情圓過去。

聽到副導演的決定,其他幾位選手私下交換了一個目光,眼中隐隐有着竊喜。華翔可是晉級的熱門選手,不管他是因為什麽原因不出現,少了這麽一個大阻力,其他人的機會不就增加了嗎?

他們不急,但是邱秋急啊,他不擔心節目怎麽樣,他擔心他的朋友出事。

他知道華翔是A大附屬中學的高五學生,他隐約記得王教授有個學生在A大附中任教。他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終于聯系上了華翔的班主任,磨破了嘴皮才讓對方把華翔媽媽的電話給他。

好在華翔媽媽的電話是暢通的,邱秋向她自我介紹,說是華翔在選秀比賽中結識的朋友。華翔媽媽一聽,趕忙說:“我們就在地下車庫呢,小夥子,你幫我勸勸他吧。”

邱秋一頭霧水的乘電梯到了負二樓,電梯門一開,果然聽到一陣喧鬧聲。

邱秋循聲望去,只見華翔整個人平躺在地上,而他身前,有個保養極好的美婦人,正以倒拔垂楊柳的姿勢,拽着他的兩只腳把他往電梯裏拖呢。

華翔那一頭髒辮落在地上,讓他活像個正在拖地的拖把。

邱秋:“……???”

這是什麽,超級變變變的總決賽現場嗎?

見邱秋來了,美婦人熱情的和他打招呼:“邱秋是吧?你幫我勸勸這孩子,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嚷嚷着要棄權,我實在勸不動了。”

華翔不願在熟人面前丢臉,不好意思再裝拖把,只能黑着臉從地上爬起來。可他并不開口,臉色臭到極點。

這小子明明只比邱秋小一歲,但從小被寵壞了,稍不如意就大發脾氣,齊奇奇都比他成熟。

邱秋摸不清他的脾氣,只能給他順毛,問他為什麽要棄權。

華翔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話——“我嗓子發炎了。如果上臺時不能唱出最好的聲音,那我寧可不開口。”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狀态确實不好。華翔的媽媽說,高考結束的第二天他就開始發燒,醫生說這是壓力結束後的釋放,很多學生在大考後都會生病。華翔一連病了好幾天,前天才剛剛退燒,可聲音一直沒有恢複。

現在他說話沒有問題,唱動感的口水歌也勉勉強強,可如果想要發揮他的專長唱男旦的話絕對沒戲,高音全部劈成低音,聽着不像俏姑娘,反而像容嬷嬷。

華翔賭氣說:“我丢不起這人!我棄權,愛誰晉級誰晉級,反正老子不上臺。”

華翔做事向來沖動幼稚,但棄權這件事确實是他這幾天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是歌手,靠嗓音說話,現在他引以為傲的歌聲失去了顏色,不能幫助他站在那個絢麗的舞臺上,那他除了退出還能做什麽?

華媽媽向來特別溺愛孩子,教歪了也舍不得修枝,只能無奈同意了他的決定。她埋怨道:“你要是真不打算出場了,那你心急火燎的讓我載你來電視臺做什麽?”

誰想華翔一把抓住邱秋的胳臂,聲音沙啞的說:“托、弧!”

他回到車上,從帶鎖的小箱子裏掏出了自己的黃金麥克風,極為愛惜的撫摸了好幾下。他把這柄經過高僧開光的寶器遞到了邱秋面前,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天龍八部》裏的無崖子,在身死道消之前,把自己的衣缽傳遞給了虛竹。

邱秋接過這價值二十八萬的寶貝,小聲提醒他:“謝謝你的信任……不過那個詞念‘托孤’,而且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他現在開始擔心這位好朋友的高考語文成績了。

……

因為華翔臨時退出,賽區決賽少了不少看頭。

畢竟華翔可是從海選時就金光閃閃的一顆星星,節目組私下認定,他至少能闖到全國決賽的四強,哪想到華翔這麽不懂規矩,說失蹤就失蹤。

邱秋拿着華翔借給他的黃金話筒走上了舞臺。

聚光燈下的他,仿佛被那個意氣風發、肆意纨绔的公子哥附身了一樣,上臺時帶着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表現的極為出彩。

他唱歌時投入了百分之百的感情,琴弦顫動,歌聲幽幽。這首民謠裏所表達的校園情誼,剛好貼合了最近畢業季的送別主題,引得到場觀衆紛紛落淚,網絡直播的評論量也節節攀升。就連評委們都演技精絕的紅了眼眶,點評時毫不吝惜贊揚之語。

最終,邱秋以賽區第一名的成績順利晉級,齊奇奇勇奪第二,一位實力還不錯的女選手成功撿漏,取得了第三名。

當最終結果公布時,臺下邱秋同學們的歡呼聲瞬間淹沒了演播室。打尻團在隊長小麗和副隊長大熊的帶領下,整齊劃一的搖擺着燈牌,組成了一片粉紅色的影院海洋。

邱秋站在高高的舞臺上,看着臺下熟悉的同學們為他認真應援,看着陌生的觀衆為他衷心祝賀,他從未體會過這種陌生的滿足感和榮耀感。

當節目結束後,邱秋抱着賽區第一名的獎杯步履匆匆的離開了電視臺。路燈把他的影子拉的極長,腳下的影子仿佛會跳舞一樣,代替他蹦跳着、雀躍着。

電視臺外的停車場裏,傅瑞恩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晚上車流少,他把摩托車送回車庫後,選了一輛舒适又豪華的轎車來接寶貝兒子。

邱秋見到他的身影,笑的酒窩都藏不住,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車前,把獎杯遞到了傅瑞恩的手裏,尾巴搖的像旋風似得,一臉期待的等着幹爹表揚。

“我的秋秋最棒了。”

雖然邱秋今天晚上受到了無數人的贊賞,可唯有幹爹的肯定讓他覺得心裏被填的滿滿的。

賽區獎杯其實做的并不精致,獲獎者的名字刻的極為潦草,傅瑞恩挑剔的翻看獎杯,決定全國比賽的時候,所有的獎杯都要鑲真金打造。

關于這場比賽,邱秋有滿肚子的話要跟幹爹說。

傅瑞恩在網上看了現場直播,知道那個拖把頭沒有出場,也知道原本屬于他的黃金麥克風莫名其妙的到了邱秋手裏。

邱秋犯愁極了:“華翔的實力很強,這次因為嗓子的原因沒能參賽,真的太可惜了。”接着,就把華翔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幹爹。

傅瑞恩聽後沉吟了一會兒,很快說道:“如果想讓他繼續參賽,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傅瑞恩說:“雖然這個賽區的比賽結束了,但是其他賽區的選拔剛剛開始,沒記錯的話,西南賽區下周舉辦半決賽。我回頭讓底下人處理一下,讓華翔以種子選手的身份直接參加西南賽區的半決賽,如果他能抓住機會脫穎而出的話,你們還有機會在全國賽區見面。”

在其他選秀比賽中,選手在一個賽區落選後參加另一個賽區的比賽是很常見的參賽策略,并不出奇。只是在半決賽階段插人進去,手段需要謹慎一些,不能偏心的太過明顯。不過華翔是邱秋的好友,傅瑞恩樂得賣一個人情給他。

傅瑞恩的安排十分妥當,邱秋歡呼一聲,從副駕駛座上探過了身,摟住幹爹,聲音輕快的像是晨間的黃鹂鳥:“幹爹最厲害了,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傅瑞恩貼在他耳畔,低聲調笑:“除了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以外,其他什麽事情幹爹都做得到。”

邱秋上半身緊緊挂在傅瑞恩身上,他強壓住心口,生怕心髒跳動的聲音太大,在這安靜的夜裏被人聽到。

暧昧的氣氛逐漸盈滿了車廂,傅瑞恩聲音沙啞的問:“秋秋,今天的化妝師還是之前那個人嗎?”

邱秋靠在傅瑞恩懷裏,大腦一片混沌,半晌才茫然回答:“是啊……怎麽了?”

“她給你用的,還是那支巧克力味的口紅嗎?”

邱秋瞬間聽懂了傅瑞恩的言外之意。

他心裏清楚他應該果斷拒絕的。偏偏他像是着了魔一般,除了身子輕微抖動以外,沒有移開一厘米。

他鬼使神差的緩緩合上眼簾,他隐約知道即将發生的事情,他心中一片平靜,宛如水到渠成,引不起一絲波瀾。

他感覺到傅瑞恩的身子越來越低,直至把車內本就昏暗的燈光完全遮住了。

即使身處黑暗,邱秋仍然能在腦中清晰的勾勒出傅瑞恩的樣貌,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幹爹在他的記憶中,一直是極為明亮的存在。

男人的鼻息噴吐在他的臉上,灼熱逐漸向他靠近。他微微仰起頭,呼吸的聲音越來越輕……

……就在雙唇即将交合之際,“咚咚咚”的敲玻璃聲一下打破了這絕佳的氛圍。

被人打斷的傅瑞恩惱怒的皺眉,他眼睜睜的看着好不容易拐騙到的小傻貓迅速收回了柔軟的爪墊,掙脫開他的懷抱,瑟瑟發抖的退回了安全線以後。

傅瑞恩和邱秋同時看向了窗外——只見在車窗外的便道上,一個五十餘歲的男人正樂呵呵的向他們揮手,而他的腳邊正放着一個行李箱。

那男人雖然身材發福,發際線堪憂,但依舊風度翩翩,就連眼角的皺紋都透着和善。

男人笑的慈眉善目:“秋秋,這是哪位啊,給老爸介紹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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