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6

比起在選訓營的時候,孫伏虎少了許多張揚變得有些陰鸷,葉悔之的話并未讓他生出退意,反而眼中的仇恨愈深,他翻身下馬一把拽過剛剛進言的小頭目,“這護城軍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速速将葉家滋事所有人全部捉拿,一個也不許放過。”

小頭目低頭不語,護城軍也全都踟蹰不前,百姓們站起身鴉雀無聲的盯着眼前情形,生怕護城軍真的對葉驚瀾的棺椁不敬。葉悔之将招魂幡遞到身後的管家手中,眼中已露了殺意,柳龍骧何等機敏聰穎之人,聽了孫伏虎幾句話便已經猜出他是什麽人,柳龍骧轉身一把拉住葉悔之,背對着孫伏虎勸解,“如今葉家勢微,切勿再惹出更多麻煩,再怎麽說他也是護城軍守将,你擅殺朝廷命官如何交待得了,我爹說兵部已經查到了他爹克扣軍饷買賣官職的證據,今日你先忍下,過不了多久他們孫家定然會被兵部一網打盡,不過是放他多活幾日,你不必出頭自引事端。”

葉悔之知道柳龍骧的話在理,而且處處是在替葉家着想,今日發喪他也并不想招惹是非,靜了一靜按捺下殺心,葉悔之将神色放緩了些走到孫伏虎面前講話,“孫大人,今日是我大哥出殡,你攔着棺材也不吉利,不如你先放我們過去,待到葬禮完了我自己去你那裏領罪。”

孫伏虎上前一步挑釁的瞪向葉悔之,“我若說不呢?”

葉悔之蹙眉不語,孫伏虎親自上前去推搡擡棺的人,“讓你們将棺材放下聽不見麽,抗命不遵是想造反?”

南溟國的習俗,棺椁擡出家門到墓地下葬之間是不能落地的,落了地死者便尋不到墓穴只能化作孤魂野鬼,孫伏虎在軍中時日不短頗有些力氣,前面擡棺的人被他推得搖晃起來,連帶着其餘的人也腳步不穩,棺椁搖搖晃晃已經失了平衡。葉悔之兩步踏到孫伏虎身邊将他鉗住制止他繼續推人,柳半君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拼力去扶住棺椁,其餘人見狀也趕緊去扶,棺材加上棺衣十分沉重,十六個人擡着本就已經費去許多力氣,現下衆人一起幫忙才将棺材穩住。街路兩旁的百姓見孫伏虎要動葉驚瀾的棺椁再忍耐不住,有年少氣盛的已經要沖上來維護,護城軍不想聽孫伏虎的話動葉家人,可也不能眼看着百姓真的圍攻自己上司,于是只好挽了手臂将湧出來的人群擋回去,青板街一時間陷入了混亂之中,葉悔之眼中殺氣又盛,拽住孫伏虎的衣襟冷聲問,“你找死?”

孫伏虎譏笑,“你以為你葉家如今還能在承安橫着走麽,有膽子你動我試試?有太子殿下為我孫家做主,你大可以看看到底是誰在找死,你葉家敢動我姐姐,就該想到有什麽下場!”

葉悔之動了殺心,想到柳龍骧的話卻踟蹰了,這猶豫間,只見一抹銀色帶着大量鮮血瞬間湧出孫伏虎的胸膛,葉悔之看到劍尖從孫伏虎的胸膛穿透而出,又迅速消失在了大片血紅之中,孫伏虎不可置信的低頭去看自己的傷處,擡手捂住傷口費力的轉身去看殺他之人,季滄海面無表情的站在孫伏虎身後,手中的劍依然在滴血。訓練有素的龍骧衛迅速控制住了局面,護城軍見守将被刺面面相觑只由着龍骧衛指揮,紛亂中葉悔之和季滄海靜默不語兩相望着,全然不顧已經倒地抽搐的孫伏虎,柳半君和管家懷中的孩子在剛剛的騷亂驚吓中也未哭過,如今管家懷中的老/二卻是後知後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而柳半君抱着的老大只是瞪着黑寶石似的大眼睛看着周遭,又努力伸着小脖子去看嚎啕的弟弟。季滄海的目光被哭着的孩子吸引,肅冷的目光中浮上幾分柔色,昨日他抽空去了一趟柳家,這些年來柳兢待他如親子,而且又是兵部尚書朝廷重臣,永州之事他勢必要去同柳兢解釋清楚的,也是直到昨日他才知道柳半君為何要改嫁他人,這些年他隐有猜測卻不願細究,原來柳半君真的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他們有着嫡親的血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心中那落英缤紛中提裙而舞的姑娘,不知不覺間也被另一人所取代,一切不過是舊事了,臨走前柳兢開口叮囑,“葉驚瀾和君兒的一雙孩子,也是你嫡親的外甥,不管從何處論,你都該是向着葉家的。”季滄海沉聲答是,心中卻想其實柳兢并不知道,哪怕沒有這雙孩兒,沒有柳半君這個妹妹,單一個葉悔之也足夠他傾盡所有來護了。

緋夜帶着龍骧衛維持好秩序立即來向季滄海複命,葉悔之疑惑的看向緋夜,“你們早知道孫伏虎要來鬧事?”

緋夜側頭看了看季滄海,見自家将軍雖将視線轉回了葉悔之這邊卻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只得替他開口,“哪裏知道,我們本來是在城外候着的,小葉将軍出殡我們自然要來送一程,可是城內百姓太多龍骧衛也不方便擠在他們中間,于是都在城門外等着,剛剛聽說城裏出了亂子,将軍才趕忙帶我們回了城裏來查看。”

葉悔之低頭看向地上已經斷了氣的孫伏虎,“殺了他只怕不好交代,不如就說是我殺的吧。”

“不必,”季滄海的聲音帶着冰涼,“一個守将而已,季某還擔得起。”

緋夜朝護城軍的小頭頭使眼色,被之前一系列亂事驚得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小頭頭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緋夜的意思,趕緊讓人将孫伏虎的屍首擡到一邊,季滄海側身讓路,“你們走吧,我來善後。”

葉悔之望向季滄海,面上悲喜俱無,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謝過季将軍。”

待到葉悔之走回送葬隊伍中重新接過招魂幡,送葬隊伍整了整隊形便重新上路了,葉悔之目視前方再未關注過一旁的季滄海半分,反倒是柳半君盯着季滄海望了許久,眼中并無怨怼憎恨,一雙柳眉微微蹙着似有無盡的不解。

季滄海并未察覺,只是深深的看着葉悔之的背影,好讓這個人能在自己心頭多留一時半刻,從前葉悔之時時跟在他身邊他也不覺得膩,如今不能常見了心底想的厲害。

皇上複政的消息是柳龍骧告訴葉悔之的,葉悔之在朝中的信息來源自然不如身居一品的柳兢,但好在有什麽要緊事柳兢都會讓柳龍骧過來提點一二。這幾日孫家獨子被殺找季滄海讨公道之事鬧得滿朝沸沸揚揚,季滄海和孫贲都是太子的人,五皇子那邊樂得冷眼旁觀看熱鬧,倒是太子一個頭兩個大,從中調解了幾次也沒什麽結果,孫贲就那麽一個單傳的兒子橫死街頭,他如何能善罷甘休,只不過季滄海同柳兢的關系也并不一般,持身中立的不肯蹚這渾水,連個幫忙緩着的人都尋不出來,柳兢猜想這也可能是皇上提前複政的原因,這個局面太子已經有些把控不住了。

柳龍骧來的時候其實葉悔之收拾妥當了正準備去找他,柳龍骧聽聞不解,“你尋我是有什麽其他緊要事情?”

“郁弘回來了。”葉悔之覺得每次提及郁弘,小柳狀元的神色都有些莫測,若說他同郁弘有了嫌隙,可郁弘臨走時候兩人還好好的,隔着千山萬水想鬧別扭也不太可能,而且那個定情的玉牌柳龍骧也常帶着,并不像恩斷義絕的架勢,只不過要說沒事,柳龍骧的态度也着實冷淡了些,連當初郁弘受了重傷的消息也沒能讓柳龍骧情緒有太多變化。

葉悔之提議,“我是想去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郁府探望他。”

“如今你我身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一個綢緞莊的少當家外出跑商回來卻引得你我同去未免讓人生疑,不如此時我先過去探望一二,你功夫好,等晚上你再悄悄過府探望。”

柳龍骧的提議很有道理,葉悔之點頭答應,心想果然還是自己多心了,柳龍骧一聽說郁弘回來立即急着先去看望,其實他們兩個小情人久別重逢肯定膩歪得很,葉悔之還不願意跟着一起去礙眼礙事。

送走了柳龍骧,已經換了衣服打算出門的葉悔之幹脆換了個目的地直接去找燕流痕了,燕流痕一路護送郁弘回皇城出力頗多,而且他們兩個也是許久未見,葉悔之早想拉着燕流痕去喝頓酒。燕家是跺一跺腳整個江湖都跟着顫的名門,在皇城中自然有不少房産宅院,葉悔之憑着記憶尋到燕流痕常住的那處宅子,還未到宅門口正遇到燕流痕獨自一人騎着馬外出。

燕流痕瞧見葉悔之翻身下馬,笑着招呼葉悔之,“我約了景裳那丫頭去琉春園吃飯,正好遇見一起吧?”

葉悔之攬過燕流痕,一臉嫌棄的看着他,“你有沒有發現,這條路只通你家一處宅子,你跟我說恰好遇見?”

燕流痕尚未答話,葉悔之已經接着開了口,“而且你約人吃飯不第一個約我,居然先約藥罐子是什麽意思?”

燕流痕大義凜然,“畢竟她家窮,我先帶她吃頓肉,你不要吃醋。”

葉悔之同燕流痕并肩走,嫌棄的往外挪了一步,“小爺不好斷袖,”說完怔了一下,潦草的補了一句,“好也不好你。”

葉悔之和燕流痕相交多年,這點小停頓自然逃不過燕流痕的眼睛,燕流痕笑眯眯的勾住葉悔之下巴,“呦,小妖精,你看上了哪家精壯的漢子想吸人精元,還不從實招來。”

葉悔之拍開燕流痕的爪子,懶得搭理他,直接轉了話題,“你覺得藥罐子知道是你請她,她會搭理你?”

燕流痕成足在胸,“我是派清潆去的。”

葉悔之點點頭,“哦,直接去朝中一品大員府上綁人,燕少俠不愧是少年英雄。”

燕流痕反駁,“我叮囑過她好好請人了。”

葉悔之不解的看燕流痕,“你哪來的自信她會好好聽話?”

燕流痕答說,“畢竟長大了,一言不合就上手這種事她已經不做了。”

葉悔之不信,“那她做什麽?”

燕流痕悠哉答道,“一哭、二鬧、三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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