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安雲棟的震驚

翌日十一點,我與顧懷如約來到真豪華會所。

店如其名,果然非常豪華,我卻無心欣賞。冷楓已經等在那裏,出乎我意料的是,安雲棟居然也在。

“哥。”顧懷又在裝乖,不過這回我沒有鄙視——事實上,自從聽到冷楓昨晚那句話,我就一直不太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安雲棟很受用地點點頭,讓他坐。

桌邊放着四把椅子,不知為何沒有被撤下去。我看到離顧懷最遠的那把還空着,就裝模作樣坐下,假裝仔細欣賞桌上的擺件與鮮花,其實則是透過花瓣的間隙偷偷看他。

顧懷沒有我的閑情逸致,他幾乎是一落座,就迫不及待詢問審訊的結果。

冷楓作了解釋。原來,那兩個殺手是兩個亡命之徒,曾經犯過事,後來就替人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分開審訊的時候,其中一個為了保命,主動供出另一個曾在自己面前吹噓殺過人,才将顧懷那件案子牽扯出來。

“據他交代,主使者三年前就找到了他,要求謀殺你。他失手後,雇主沉寂了一段時間,直到前不久,才再次聯系他——”

“可以了。”安雲棟打斷了冷楓的話。我看到冷楓不贊同地看了安雲棟一眼,安雲棟卻視若無睹,繼續說:“這事不用你插手了。”

顧懷一驚,愣愣望着安雲棟。

我也愣愣望着安雲棟。

顧懷之前給我分析過很多次,似乎都在說明安雲棟不如我想象的那樣仇視我。但他現在的舉動,讓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哥哥,他想殺的人是我。”顧懷低聲說。

對啊。這可是事關我生命安危的大事!甚至還……連累了顧懷,差點牽扯到邱一程。我怎麽可能置身事外?

“我知道。”安雲棟不鹹不淡地說,自顧自給自己的小羊排擠上檸檬汁。

顧懷為人十分自律,哪怕恪守我“喜歡吃肉”的個人愛好,也都特意選擇熱量低的肉食。那道看起來噴香誘人的小羊排,他居然碰都沒碰。不是我說,他這裏的表現真是有失水準,看到那恰到好處的火候,鮮嫩多汁的羊肉,就算出于禮貌,也應該吃一口呀!連我只是看一看,都仿佛能想象出那個外酥裏嫩的口感……

然後安雲棟皺了皺眉,将羊排推給了顧懷。

顧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火候不夠,失敗之作。”安雲棟說。

又來了。這家夥嘴挑得很,菜品稍微不合心意就不願入口,總是推給我吃。

顧懷忙解釋因為拍攝要求,他正在節食,安雲棟則毫不在意地要求他多運動,絲毫不考慮烤羊排的熱量要經過怎樣殘酷的訓練才能消耗掉。

“那就換——”我一聽顧懷打算換菜,連忙道:“別!”

這個時候,只要我稍有推脫的念頭,就一定會被安雲棟教訓。他會把浪費的罪名推到我頭上,然後嚴厲地批評我。因為這個原因,我每次跟他吃飯,最後總會撐到半死。

因為情況緊急,我說得異常簡單。但顧懷居然聽懂了,不僅如此,還技術高超地将話圓了回來:“——換回到剛才的話題。”或許是為了緩解情緒,他喝了口酸奶,擡頭直視安雲棟,表情異常認真:“我想知道為什麽。”

噗!

“你嘴上、哈哈哈,嘴上!”我剛開口提醒,馬上就笑岔了氣。冷楓的嘴角也微微翹起,連安雲棟眼裏都閃過一絲笑意。

——顧懷剛剛喝的那口酸奶,給他嘴角挂了一圈奶胡子,配上那個認真嚴肅的表情,看起來,真是哈哈哈!

冷楓默默遞給顧懷一張紙巾,顧懷慌忙擦了擦嘴,臉蛋紅通通的,低着頭對安雲棟說:“哥哥,我知道我沒用。但我現在長大了,危險離我很近,我需要……保護自己。”

“沒必要。”安雲棟雖然還在拒絕,但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松動,“太危險了。”

“至少,我想知道幕後主使的名字。”顧懷的聲音已經近似懇求。

安雲棟沉默良久,嘆口氣,朝冷楓點了點頭。

冷楓便開口道:“他們之間的聯系方式比較隐蔽,互相不暴露真實身份。買兇者只給他一個假名,安沐。”

“安全的安,三點水的沐?”顧懷低頭認真在桌上用手指劃拉着這兩個字,我已經知道寫法,沒有再看,就随意看了看冷楓和安雲棟。

然後,我發現了一件事。

冷楓的神情還好,只是專心看着顧懷寫字,而安雲棟雖然也在看着,可是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詫異?

這絲詫異一閃即逝,卻不知為何,深深烙在了我的心底。

安雲棟究竟是對什麽感覺到驚訝?是因為顧懷準确說出了這兩個字的寫法嗎?照理來說,這似乎值得稍微詫異一下,可以安雲棟的城府,能将這種情緒表露出來,說明在他內心造成的沖擊未必像表面上這樣波瀾不驚。

他到底在震驚什麽?

“我不認識這個人。”顧懷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我是犯了什麽錯,哪裏得罪了他,竟會讓他這樣恨我。”

“你沒有錯。”安雲棟淡淡地說,“你是我安雲棟的弟弟。你沒有錯。”

這句話他重複了兩遍,似乎別有深意。但他沒有給我太多琢磨的時間,接下來又抛給我一個重磅消息。

“還有你那個朋友,叫……顧懷是嗎?”安雲棟看着顧懷,“他因為你受到牽連,安家有照顧他的義務。我已經讓人将他送到老宅精心照料,你如果想看望他,就回老宅去。”

這一頓飯,那三人吃得大概都食不知味。但盡管如此,離開會所時,顧懷果然也被撐了個半死。

“你哥、嗝,還真是好人啊。”終于回到酒店,顧懷先打了個嗝。雖然他将那個嗝僞裝得很自然,但我就是知道,他打了個嗝。

我瞅了瞅他,低下了頭:“他是為了補償你。歸根結底,你遇到意外,是我的錯。”

“嗯……”顧懷的聲音很嚴肅,似乎還有些生氣。我聽在耳中,心頭愈發苦澀。

就在剛剛,我想起一件事。顧懷是出門買米線的時候被砸中的,而那家店,邱一程曾經帶我去過,請我吃了一頓那裏的麻辣燙。從此之後,我每周都要去吃一次。

具體的細節我已經記不清楚,但顧懷被砸中,完全是因我而起的無妄之災。

我負擔他的醫藥費是理所應當的,可他因為我被毀掉的人生,我這輩子都補償不了。

濃重的愧疚感幾乎要将我壓垮,同時還有濃重的恐懼。

顧懷一定會因為這件事讨厭我了。

這個會耐心聽我說話,教我演戲,雖然經常欺負我,但偶爾會對我特別溫柔的顧懷,要讨厭我了。如果他因此不理我,我……

“你跟我說實話。”顧懷開口了,他一字一頓地問,“那天在大樓上面,推花盆的人是不是你?”

“啊?”我原本還在心情沉重地等待宣判,卻迎來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很詫異顧懷為什麽會這樣問,擡頭看他,卻發現他臉上一點沉重和嚴肅都沒有,反而帶着輕松的笑意:“哈哈,果然不是你吧。那就不是你的錯嘛。”

我說:“你……你別安慰我了。”

“我可沒有在安慰你。”顧懷笑得開懷,“現在我知道了,并沒有要殺我的仇人。嗯,這說明我人緣不錯,總歸是個好消息。”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在開心,還是不想讓我太內疚。他已經這樣倒黴,如果還要分心來安慰我,未免也太過悲催。于是我強打精神,更加認真地思考起主使者的問題。

如今,恐怕只有抓到幕後的真兇,我的負疚感或許才會稍微減輕一些。

想了想,我先把安雲棟的異樣說了出來,着重描述他對“安沐”這兩個字的反應。

“我推測,他一定知道什麽!”我很有把握地說了一句廢話。

“對啊,所以我們才去問他來着。”顧懷摸了摸肚子,“還吃了一肚子肉,啧啧,你哥可真夠疼你的。你究竟是怎麽被他這樣塞,還沒變胖的?”

“我跟他一起吃飯就胃疼,根本消化不了。”我說,“他才不疼我,只是找借口欺負我而已。”

“你別糊弄我這個窮人啊,我可也在高級會所打過工。那道烤羊排,不提前一天預訂根本吃不上。他一定是剛聽說‘安非’出事,就連夜趕了過來。看到我沒吃,還特意找借口逼我吃。估計是看你變瘦心疼了。”

是這樣嗎?

我心裏直犯嘀咕。

“那他平時表達疼愛的方式可真夠別扭的。你不要因為我笨,就覺得我連人家的好壞都感覺不出來。不只是我自己,安家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歡我。直到我搬出來,他的态度才稍微變好一點的。”

顧懷的神情還有些懷疑,我知道這家夥一直把我當成一個笨蛋,我的說法他一點都不相信,就幹脆舉出更有說服力的例子:“還有,如果他真的關心我,直接将所有消息都告訴我不就行了,何必藏着掖着替主使者隐瞞。我什麽都不知道,萬一被弄死怎麽辦?”

“嗯,這方面,我倒是有個猜測。”顧懷探究地看着我,“如果,他跟那個‘安沐’,也是非常親近的關系呢?”

我一愣。

“以安雲棟的地位和身家,能威脅到他的敵人雖然不是沒有,但絕對很少,一旦起了沖突,大概率會兩敗俱傷。按你對安雲棟的了解,你覺得,他會因此産生顧慮,甚至主動隐瞞嗎?”

我想了想:“他因此興奮到昭告天下還差不多。”

“所以,我推測那個人跟安雲棟的關系是友非敵。因為關系親近,所以能得知你的行蹤,從而計劃謀殺方案;同樣因為關系親近,哪怕安雲棟有所懷疑,也會有所顧忌。他之所以讓你放心,恐怕也是因為他有把握讓那人停下謀殺你的舉動。”

“嗯……”我陷入沉思。

這個人,會是誰呢?

作者有話說

為了得到消息,顧懷也是拼了老命在賣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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