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若安好

不聲不響的, 謝瑤的身份就是唐家的少奶奶了。府裏的下人都改了口叫她大少奶奶。

老夫人吩咐，一切以大少奶奶的身體為主, 這一胎怎麽也得平安生下來。

府裏的下人雖在背後議論這個沒成婚就有了骨肉的女子, 但面上都對她分外恭敬, 現在她可是這府裏炙手可熱的人物，萬不可有分毫的閃失。

“娘, 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有了骨血, 真是不要臉，還沒成婚就和一個傻子做了那茍且之事。”

二太太心裏還是忿忿，都等不到圓房就爬上了傻子的床, 骨子裏到底卑賤, 不過二小子該是看清她的本來面目了吧。還好當初她沒有動心思勾引他，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會怎樣, 這女子真叫自己看不上。

“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唐家本就人丁單薄，不管這個子嗣是怎麽來的，就算不是唐家的種，我們沒有證據, 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二奶奶沉聲說道，她有那個命懷上孩子, 倒要看她有沒有那個命把他生下來。

當醫館的柳大夫過來禀報，說從脈像上看，這謝瑤确實是有了身孕，只是時日還不久, 脈象比較虛弱，還得細心的調理。

二奶奶就知道這有孩子的事是八九不離十。也有可能是用了藥讓自己脈象看起來像喜脈。現在自己才知道，這個女子萬不是可以輕視。

不過不用擔心，自己隐忍計劃了多年，怎可以讓一個黃毛丫頭就亂了一切，既然大夫都說了脈象不穩，那就讓大夫好好給她安胎。

二太太心裏再不痛快，也噤了聲。二奶奶說的對，事情已經這樣了，能有什麽辦法？不過這一胎要是女的，那也沒什麽用，這唐家遲早還是自己兒子當家。

現在謝瑤天天養在自己的園子裏，很少四處走動。那些鋪面上她管着的事，老夫人讓下人把賬目都送去她園子，并沒有就讓她放下。

二奶奶隔三差五的送來賞賜，各種珍貴的安胎藥材，金銀首飾，绫羅綢緞。她也沒親自來謝瑤的園子，只讓二太太過來看望，并讓她好好養胎。說這府裏又要添人口，是天大的喜事。

下人們都覺得這二奶奶真真是好，一個庶祖母倒比親祖母還上心。

茉香看在眼裏分外羨慕。肚子裏有貨就是不一樣，本不光彩的事，倒讓她母憑子貴。男人沒了又怎麽樣？這大少奶奶的身份還不是穩穩的。哎，自己是沒那福氣，自打上一次差點和二少爺成了好事，這幾個月更是沒了機會。

開年後，二少爺就跟着二爺東奔西跑甚少在家，就算在家的時候也很少讓自己伺候，每每吃過飯就忙着去書房。

自己也是想跟着去書房的，可二少爺說做正事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二少爺卧室除了去收拾，竟再是沒有去過。這樣子的情形，自己要什麽時候才會鼓起肚子？

大少爺過世後，二少爺和二爺趕了回來。分開将近一個月，二少爺回來後沒有對自己表現出一分的想念，更不要說親近。

茉香覺得特別挫敗，看來他是真的把自己當做一個丫鬟而已。難不成他心裏還是想着那個已經懷了他大哥孩子的人？

天氣一天天的燥熱起來。唐珂倫回來後就覺得做什麽事都不能靜下心，總覺得心裏擱着事，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

他也見着了謝瑤，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看着更顯單薄。現在自己要叫她嫂子，可自己是怎麽都叫不出口。

她終于還是做了唐家的大少奶奶。自己應該是怨她的，當初說了那些狠心話。可看到她清冷的樣子，那渾身上下透着的寂寞，他終是怨不起來。大哥沒了，她此生只有寂寞。

以前見面還招呼一聲，現在卻是只能略點一下頭，就錯身而過。什麽時候他們的關系竟成了這樣？就算他們不能有結果，難道就只能是形同陌路了嗎？那過去的種種，如今看來竟成了莫大的諷刺。

如果當初自己不放任自己的情感，她問自己的時候自己不承認。那現在他們的關系會不會還是和以前一樣。可以偶爾一起吃個飯，聊聊天，可以看她笑，看她傷懷，在她的身邊，像一個朋友。

自己對她的心思本來就是有悖倫常，她只是不喜歡自己，她有什麽錯？或許她說那些話就是為了能斷自己的念想。

他真的不希望他們就是這樣。

唐珂倫找來一些賬本，他覺得還是要和謝瑤談一談，大家都不說傷害對方的話，就只是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月蘭來禀報說二少爺來了的時候，謝瑤很吃驚。有多久他沒來這雅竹苑？好像就是從她挑破他的心思開始。她以為他們已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大半年來，兩個人已經再無交流，他為什麽要來找自己，看自己笑話？自己當初說的，在唐家就是為了富貴，等着給大少爺生孩子，做大少奶奶。而今終于是少奶奶了。他是來看自己這個未過門的寡婦？

謝瑤的內心很複雜，可也不能不見。刻意的回避，會讓人看出端倪。

唐珂倫進到屋裏，看到的情形就是謝瑤坐在荔枝木的官帽椅裏，閑閑的翻着一本書。

“謝……嫂子……”唐珂倫手裏拿着賬本，站在堂屋中，竟是不知道要怎麽打這個招呼，沒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尴尬。

“二少爺，請坐吧！”謝瑤知道他的尴尬，自己又何嘗不是，只是自己比較擅長隐藏情緒。她見他手裏拿着賬本，這是要和自己說賬目上的事？

“月蘭，去給二少爺泡壺菊花茶來。”謝瑤喝的是自制的西瓜汁，解渴又消暑。不過男子多半是不喜歡這麽甜的飲品。

唐珂倫坐在八仙桌的另一邊，手裏的賬本放在了桌上。謝瑤也放下了手中的書，看着他。他來找自己，總是有話說的。

“這些賬本上，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清楚，我都标識出來了，你看一看。”

謝瑤拿過賬本，随手翻了翻，“好的，我會仔細再核對一遍，到時候再給你送過去。”

又是一時無話。月蘭端了茶進來，唐珂倫輕呷了一口，“月蘭，你先下去吧，我有點鋪面上的事要和大嫂說。”

月蘭應聲退下，屋裏就剩下了謝瑤和唐珂倫兩人。

謝瑤一直安靜的等着唐珂倫開口，看他的樣子自己真的猜不透他要說什麽，那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滿的欲言又止。

“謝……瑤，我還是叫你謝瑤吧，大嫂真叫不出口。”唐珂倫覺得男子漢不應該糾結于一個稱呼，私下裏叫她名字，也沒什麽不妥，從小到大畢竟叫了好幾年。

謝瑤未置可否，自己聽他叫大嫂也覺得分外的別扭。盡管他們的身份就是這樣，可耳朵還是習慣了他叫自己謝瑤，或者是心也習慣了吧。

現在他也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愛也好，恨也好，就留下這麽一個稱呼也無甚要緊。

“謝瑤，你身子可還安好？”唐珂倫醞釀了半天，開口的就是這麽一句話。其實她一切安好就是最重要的，自己大哥的意外出事，讓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如此無常。

他出門的時候大哥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待他回來就只能看到一座新墳和一個冷冰冰的墓碑。

謝瑤微微的點了點頭，輕答道。“一切都還好。”唐珂倫是怎麽了，不是來質問自己？不是來嘲笑自己？是真的來關心自己好不好？

唐珂倫見謝瑤還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是的，他們之間的隔閡早就有了，怎麽會是自己一次主動示好就能輕易的解開。不過自己是男子漢，先低一下頭也沒什麽。

“謝瑤，我當初确實是對你有不該有的心思，可我沒有半點要亵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保護你，想你過的好。如果這給你造成了困擾，我會克制，我知道女子的名聲很重要。

你說你貪圖的是唐家的富貴，我是不信的，你當初也是真的對大哥好，并不是敷衍。一個貪圖富貴的人是不需要對一個傻子付出真心的。我認識了你六年，并不是你說你是什麽人我就會相信你是什麽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唐珂倫一直看着謝瑤的眼睛。剛開始謝瑤還能直視着唐珂倫，慢慢的她就垂下了眉眼，面上還是動容的。

“謝瑤，我們可以是朋友的，或者說是親人。但我們不應該是同住一個府裏的陌生人，你說你把我當哥哥，那我就做你的哥哥吧。你這一生都會在這唐府，我也一樣。一生那麽長，我們怎麽能一直視而不見？”唐珂倫滿滿的期待，謝瑤不喜歡他沒關系，能關心她就好。

謝瑤眼裏已是有了淚花。原來比惡語相向更讓人心痛的就是，你不愛我沒關系，我還是想關心你。

謝瑤說不出話，面前這個男子是怎麽走進自己內心的？就是那些一點一滴，那些在意，那些珍視，那些保護，那一句為了你值得。如果可以，自己多願意告訴他，我也一樣喜歡你。

可是不能，這将是一個秘密，誰也不能知道。如果你恨我，或許我還不會如此難過。可我們明明相互喜歡，卻不能在一起。不但不能在一起，我們還都不能離去。我們明明離的那麽近，可我們的身份卻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謝瑤一直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平靜。在決定要護着老夫人的時候，在決定要查一些陳年舊事的時候。或許有一天自己就是二少爺的對立面。可這個男子現在說了這麽多情真意切的話，自己又要怎麽的硬着心腸拒絕？

謝瑤為難的心都要揪起來。

“好的，二少爺，以後都是要在這府裏過活，還是要勞你多多照拂。”出口的就是這客套的話語。

唐珂倫眼裏是難掩的失望。也還好，總不會再是陌生人。

唐珂倫又說了一些關心的話，聊了一會兒也就起身告辭。

不管她做什麽選擇，不管她是誰的妻，不管她肚子裏有沒有孩子，她都是謝瑤。

唐珂倫走後，謝瑤就一個人呆坐着。這一份感情是砒霜，是毒藥，卻叫人欲罷不能。

二奶奶賞賜的東西，謝瑤也都收下了。那些大夫開的安胎藥她也都讓廚房煎好，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全都澆了屋裏養的盆栽。

她将這些藥帶了一點去給老夫人，老夫人說，讓人看過了，藥是沒有問題，都是安胎養神的，喝了不會對孕婦有任何壞處。

這二奶奶不會讓自己真順利生下孩子吧！還是她知道自己肚子裏壓根沒有孩子？

謝瑤覺得現在每走一步都要萬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