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有河蟹我也是膨脹了呢】 (1)

沈淵伏在陸玄的胸口上,重重的喘着氣。

陸玄用手指勾勒着沈淵臉上的輪廓,道:“這三年,我一直想寫信給你。”

沈淵道:“我知道。”

陸玄又道:“我一直在想你,想你想到都後悔派你去雁鳴關了。”

沈淵道:“我知道。”說完往陸玄懷裏又靠近了一分:“我也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有人來看吧

☆、初遇

這天沈淵剛和夥伴們賽完馬,回營地時看見沈世垣垂手站在自己的帳篷前。

沈淵知道自從上午什麽使臣來了之後,爹爹就一直不高興。

他走過去扯沈世垣的衣角,喚道:“爹爹。”

沈世垣俯下身來,用寬大的手掌撫摸着他的頭發,道:“九清,爹爹打敗仗了。”

那時他年紀正小,還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反而裝作小大人的樣子去寬慰沈世垣:“沒事沒事,爹爹下次贏回來就好了。”

沈世垣嘆了口氣,似是于心不忍,但終究還是說了出口:“九清,爹爹送你入宮好不好?皇城是天底下最繁華的地方,九清一定會喜歡那裏的。”

沈淵凝神想了片刻,問道:“在宮裏可以賽馬嗎?可以射紙鳶嗎?阿娘和妹妹跟去嗎?”

沈世垣沒有回答。

沈淵嘟囔着嘴說:“那我不要去。多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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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阿娘急匆匆跑來,一把把他攬到懷裏,對沈世垣道:“你還真打算讓九清入宮!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嗎!九清從小在這裏長大,現在讓他進宮怎麽适應的了,還不允許我們跟着!”說着便要哭起來。

沈世垣道:“我哪裏舍得!九清也是我的心頭肉啊!”

沈淵焦急地抹去阿娘臉上的淚水,道:“阿娘莫哭,九清去就是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阿娘把他摟的更緊了:“傻孩子,你怎麽曉得那是什麽地方。”

第二天,便有一大隊人馬來接他進宮。随行的只有兩個侍女。

他還沒好好的同阿娘和妹妹告別,還沒來得及去看看自己的夥伴們,就被那群人強制地拖上了馬上。

阿娘哭着追上,握着他的手不肯放開。

但馬車越走越快,再舍不得,也只能放開。他聽見阿娘的哭聲從後頭遠遠地追上來。

車隊行了一個多月,才到了皇城。

宮裏的那些人待他還算不錯,吃穿用度跟那些皇子差不多。

他的歲數比那些皇子世子們大,再加上他長大的草原是皇子們從未到過的世界,每次一講起草原上的事情,總有一大片人圍過來聽。他迅速在這些孩子當中豎立了威信。

他每天最讨厭的事情,就是去學堂。

那裏的夫子總是說着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即使聽不懂,也得“嗯嗯啊啊”的點頭。

沈淵注意到自己右邊有一張空案子,他側過身問旁邊的一位皇子:“我右邊的這個位置是有人的吧?他怎麽沒來?”

那位皇子不屑的哼了一聲:“大概是陸顯節吧。”

“陸顯節?”

“嗯,皇長子。”

沈淵頓時有點奇怪,明明是皇長子,為何他們提起他的時候都是滿臉的不屑?

沈淵前面的人轉過身來,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雖然是皇長子,但他的生母只是個小小的答應,父皇也根本不喜歡他,在宮中我們都當沒這個人。”

另一個應和道:“就是,雖說最有資格得太子之位的就是他,但最近安貴妃也要生小寶寶了,如果是位皇子,搞不好安貴妃的孩子才會被封為太子呢!”

沈淵對這個話題并不是很感興趣,就迅速帶過了。

他聽課聽的昏昏欲睡,實在是無聊透頂。他找了個機會偷偷溜了出去,在附近找了個沒人的花園,發現一顆很高大的梨樹,三兩下爬上粗壯的樹枝,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就這樣沉沉睡去了。

他睡得很香甜。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待他醒來的時候,驀地發現前面站着一個人,吓得他直接滾了下去。

那人跟他差不多高,身着金黃色蟒袍,以片金緣,裾左右開。雪白的小臉繃得很緊,眉目很冷。想來也是一位皇子。

沈淵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道:“你好好的來看我睡覺做什麽?”

那人冷冷地道:“宮中是不允許在樹上睡覺的。”

沈淵頓時沒話說了。他自然是知道,否則還會找個沒人的地方睡嗎!

那人又道:“你是何人?我從未在宮中見過你。”

沈淵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道:“我叫沈淵,他們都說我是質子,前幾天剛剛入宮。”

那人點點頭,道:“聽說過。”

“那你又是誰?”沈淵問道。

他簡短的回答:“陸玄。”

他頓了頓,轉身走了。沈淵忙跟上去,問道:“哎哎哎,你去哪啊?”

“學堂。”

“啊?我剛從那出來現在又得回去啊?”

“你偷跑出來的?”

“嗯!那夫子講課實在是太沒意思。還不如阿滿講的好聽。”

陸玄疑惑道:“阿滿?”

沈淵興致勃勃地同他介紹:“阿滿是個牧羊女,我跟你說她懂得可多了,每天都會給我們講各種故事!哎,不過現在我也聽不到了。罷了罷了,不提了。”

到了學堂,正好夫子不在,他又偷偷地溜進去了。

他那群夥伴們朝他使眼色,道:“你怎麽跟他在一塊?”沈淵不解其意。然後看見陸玄往他身邊的位子一坐,才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他就是皇長子陸顯節啊。

與其他人不同,沈淵同陸玄特別親近。陸玄煩不勝煩,道:“別人都離我遠遠的,你為何總是要來煩我?”

沈淵嘻嘻笑道:“有什麽關系?你是不受寵的皇子,我是寄人籬下的質子,正好湊一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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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啊。但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旁人放在眼裏。我也知道我現在能受到厚待是因為爹爹還沒有打敗仗,如果爹爹輸了,我可能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陸玄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些,他道:“我一出生我阿娘就被賜死了。他們說我阿娘位分太低,沒有資格撫育皇子。我現在連我阿娘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陸玄反而先難過起來了。沈淵忙寬慰他:“不要緊,你看,我們倆都這麽可憐,幹脆湊一塊得了。互相安慰安慰,也就沒什麽大不了了。”

陸玄看着他。少年神采飛揚的笑着,仿若能掃去世間所有的陰霾。

陸玄聽見自己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堅持日更!

☆、圍獵

白石山。皇家圍獵場。每年夏季,衆多皇子和世家公子們,都會被安排來參加圍獵。每個孩子都做了充足的準備,為了在圍獵場拔得頭籌,得到皇上的青睐,為家族争光。

沈淵也被安排了進來。但他并不是很感興趣。草原中的獵物比這山裏的更多,更稀奇,他才不稀罕這些。

當然,陸玄也在。他手中握着的弓,還是沈淵送給他的。

上次在射箭場,沈淵發現許多皇子都有屬于自己的弓,大多都是皇帝賞賜的,他們都以此為殊榮,洋洋自得地炫耀着。可唯獨陸玄沒有。

沈淵也有屬于自己的弓,那是他爹爹親手做的。以柘木為幹材,主用牛角,每十天上一次漆,上有七彩珠,九華玉以為飾,煞是好看。沈淵一直喜歡的緊。

上次阿爹做弓的時候自己也在旁邊觀摩着,他想,說不定自己也能做一把弓送給陸玄?

制弓以幹、角、金、膠、絲、漆,合稱“六材”為重要。

“幹”,包括多種木材和竹材,用以制作弓臂的主體,多重疊合。因為找不到別的木材,沈淵只好用柞木為幹材。

“角”,即動物角。《考工記》曰:“角長二尺有五寸,三色不失理,謂之牛戴牛。”沈淵跑遍了,才尋來本白,中青之角。

“筋”,即動物的肌腱,貼于弓箭的外部,作用是增強弓臂的彈力。選筋要小者成條而長,大者圓勻潤澤。

“膠”,即動物膠,用以粘合幹材和角筋。沈淵把獸皮和其他動物組織放在水裏滾煮,加少量石灰堿,然後過濾,蒸濃而成。

“絲”,即絲線。将縛角被筋的弓管用絲線緊密纏繞,使之更為牢固。

“漆“,将制好的弓箭塗上漆,以防霜露濕氣的侵蝕。

沈淵将做好的弓箭遞給陸玄時,陸玄一直未伸手接,面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沈淵道:“你不想要啊?我可是做了一個月的啊?雖然吧它沒有花紋醜了點,但你可以找一位工匠幫你雕啊。嘿嘿,沒辦法嘛,我又不會雕。“

“我要。”陸玄堅定地道。

“啊?”

“我要。”陸玄又重複了一遍,把弓接了過來,抱在懷裏。“多謝。”

那種欣喜的表情,特別像拿到糖果的小孩子。讓沈淵忘不掉。

一聲哨響,所有參加圍獵的世家子弟們都排成列。陸玄剛好在沈淵右邊。

規則很簡單,誰在規定時間內打到的獵物最多,誰就是勝者。

又一聲哨響,所有人都騎着馬進入了圍獵場。

沈淵對陸玄使了個眼色,道:“我們走吧。”

兩人并肩而行,往南面走。這裏獵物稀少,所以一路行來都沒什麽人。

沉默着走了片刻,陸玄道:“謝謝。”

沈淵有些雲裏霧裏:“什麽?”

“謝謝你的弓,很好用。”陸玄道。

沈淵把視線轉向他手中緊緊地握着的那把弓,嘻嘻笑道:“那不算什麽。要是你想報答我呀,就多幫我射幾只獵物,我的箭術實在是不行。”

沈淵在草原的時候連天上的老鷹都射下來過,他這麽說,着實沒有人相信。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兩人才打下一只鹿。沈淵又在囔囔着無趣了。

突然,天空中一聲驚雷。天色越發陰沉,似是要下雨的樣子。

沈淵卻吓得往陸玄懷裏縮:“玄哥哥....玄哥哥我怕打雷啊….”他從小便是這樣,草原上打雷更響。有一次他在阿爹的帳篷裏縮了一個晚上。

“…..”陸玄只好把他往懷裏攬。

突然又是一道驚雷,沈淵吓得一跳,腳一滑,卻不料這是一個下坡,整個人咕嚕咕嚕地滾了下去。

陸玄大驚:“沈淵!沒事吧!”

滾了好長一段距離,直到撞到了一棵樹才停下來。沈淵只覺得渾身哪裏都疼,但還是強撐着應了一句:“我沒事!就是好像右腳骨折了!”

陸玄在上面應道:“你等等我!我來找你!”

沒多久,陸玄也跟着滾下來了。

上去是不容易上去的了。沈淵眼睛一亮,對陸玄道:“哎哎,右邊是不是有條山路?”

“嗯,是下山的。”

說着,瓢潑大雨頃刻而至。

陸玄背起沈淵,摸索着往那條山路走去。

能下山是最好的,比在山上淋一夜的雨強。

沈淵趴在陸玄的背上,只覺得無比的安心。跟趴在阿爹的背上一樣。

沒過多久,兩人的衣衫已經濕透了。

他聽見陸玄的聲音傳來,似是很遠,又像是很近:“沈淵,前方有個廢棄的廟,我們進去避避雨吧?”

他睜了睜眼,只覺得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應道:“….好。”

陸玄背着他進了廟,把他放在稻草垛上。陸玄摸了摸他的額頭,道:“沈淵,你發燒了。”

沈淵只覺得自己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灼熱的,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

陸玄撕下衣服的布料,浸了點水,放在他的額頭上。安慰他道:“再堅持一會,父皇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不見了,會來找我們的。”

沈淵重重的點頭,而後迷迷糊糊的就睡去了。

睡去之前,他想,如果能把陸玄帶去草原就好了。他一定要帶着陸玄去射紙鳶,騎馬射箭,還要帶他去看看自己的阿娘和妹妹。

他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真的帶陸玄去草原了,兩個人躺在草地上,天上的雲仿佛就在他們的眼前。沈淵抓呀抓呀,還真的抓下來了一片雲。

他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覆上了自己的唇,溫暖,濕潤。這感覺很真實,不像是在夢裏。他沉重地睜開了眼,眼前是陸玄近在咫尺的臉。

陸玄,親了自己?

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計較了,閉上眼睛,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後來士兵發現了他們,送回了宮中。沈淵養了半個月的病才好,行動也沒有那麽不方便了。

只是,他一直躲着陸玄。雖然不能确定是不是陸玄親的他,但他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一轉眼,就到了新年。

而安貴妃順利産子,取名陸洽。皇帝就如預料的那樣,寶貝的緊。

整個皇宮,都因為這個新生命的誕生,而掀起波濤。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種三千字叫你以為是三千字,哭唧唧。本人新人寫手,努力做到三千字日更!

☆、大婚

轉瞬間,一年就這麽過去了。這一年間,沈淵都有意無意地躲着陸玄。就算見到了,也頂多只是打個招呼。跟以前比,生分了許多。

阿爹打了勝仗,皇帝允許他回到皇城來養老。沈淵很高興,終于可以見到阿爹和娘親了。

安貴妃的兒子滿了周歲,皇帝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朝中的人猜測,皇帝很快就會立安貴妃之子為太子了。

然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某一晚皇帝召陸玄去澹泊殿觐見,兩人談到很晚。第二日,封大皇子陸玄為太子的聖旨傳遍了宮中。平日裏對陸玄惡語相向的人現在就想方設法地去讨好他。

之後的事情一連串的發生了:安貴妃的兄長因貪污入獄,随後發配鄜州,安家的勢力一下子就被削弱了。

這日,沈淵路過花園的時候,遇見了陸玄。他身着黑色緞袍,金絲滾邊,紋着蛟龍的模樣。月白色束腰,頭發用羊脂玉簪高高束起。身姿越發挺拔,眉目越發精致,好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郎。

他身邊沒有跟着随從,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梨樹。樹上梨花肆意綻放,微風拂過,還有幾朵花落在了陸玄的肩上。沈淵記得,這似乎是當時他睡覺的那一棵。

沈淵見避不過,對方現在又是太子了,只好上前打了個招呼。

陸玄淡淡地笑着:“你終于不躲着我了?”

沈淵辯解道:“我本不想避着你…..只是….”只是了半天,卻什麽也說不出口了。

“只是什麽?”

沈淵小聲地嘟囔道:“算啦,搞不好只是夢,只是我當真了呢。”

陸玄卻聽的清清楚楚了,他道:“是我。”

“啊?”

“那日是我親了你。”

沈淵:“…..”怎麽他現在像個被人侵犯的黃花大閨女啊!!!可是,這是他的初吻啊!!!

沈淵問道:“你在戲弄我?“

陸玄道:“不是。”

沈淵沉着張臉:“那是為何?”

“我喜歡你啊。”陸玄說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下輪到沈淵不淡定了:“太子殿下,請你不要戲弄我了。”

陸玄道:“我說的是真話。我喜歡你,這就是我的心意。”

沈淵黑着張臉,一語不發。但可以看出來他的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我親了你,惹你讨厭了是不是?”陸玄問道。

“不是!我不讨厭你!只是….”

只是每每想到那個場景,他就會心煩意亂,心髒砰砰跳個不止,心裏很難受,都不像是他自己了。

之後,每每看見陸玄,都會有這種像要窒息般的感覺。

陸玄緩緩走近,把沈淵輕輕地摟在懷裏。他道:“我不強求你。只是,我想讓你陪在我身邊。所有人當中,我只想讓你陪在我身邊。”

“為….為什麽?”

“因為那個時候,只有你來到了我身邊。所以我現在,想要你留下。”

沈淵不知不覺紅了臉:“我又沒說會離開。”

陸玄的手掌輕輕撫上沈淵的臉龐,“我會登上帝位的,那時候,我要你在我身邊,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沈淵沉了沉氣,才道:“好。”

他感到陸玄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他握住那只手,面上閃着明媚的笑容,像一朵在夏雨之後悄然綻開的睡蓮。“好。”

臨近冬天的時候,沈世垣回到皇城了。皇帝賜了沈世垣一套很大的宅邸,也允許沈淵住了進去。阿娘還是舍不得草原,說一定要等春天才離開。

沈淵離宮的那天,陸玄來送他了。“我阿爹能回到皇城是對虧了你吧?”沈淵問道。

“沈老将軍戎馬一生,是該回到皇城頤養天年了。”

“多謝。”沈淵道。

然後,就此別過。兩人都知道,此番下去,見面的機會不多了。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兩年之後,孝陽帝駕崩。陸玄登帝,年號為永熹。沈淵被冊為正一品大将軍。

再過了半年,陸玄迎娶柳丞相之女,柳綠盈為後。

封後大典那天正是初雪日,沈淵就坐在陸玄的下首。他的面上沒什麽表情,敬酒措辭都很得體。沈淵看陸玄一直望着自己,對他淡然一笑,走了過去,敬了一杯酒,道:“臣恭賀皇上,迎娶賢後。”

陸玄和身旁身着鳳服的柳綠盈一起舉杯,道:“多謝愛卿。”

喧鬧過後,所有人都散去。皇上和新後,要行圓房禮了。

沈淵行到椒房殿旁。空中飄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他忽然地想起那日在梨樹下,落在陸玄身上的梨花。

那時,他其實是很想輕輕地為他拂去的。

椒房殿內外一片喜氣洋洋,胳膊粗細的龍鳳燭插滿了整個殿堂,七彩孔雀羽繡出的龍鳳共翔圖垂在堂前。軋金為絲,雕玉為飾的大紅“喜”字挂滿了整個皇宮。

沈淵看着那鋪天蓋地的紅色,一直盯着,覺得微微刺疼了眼睛。

他心裏必定是難受的,可又為陸玄感到高興。他能娶到柳丞相的掌上明珠,對他的皇位是必定有幫助的。這是陸玄必須走的路,就連他自己,也左右不了。

所以即使痛心,他也不能表現出來。陸玄有多看重這個皇位,這麽多年來,他是最清楚的。

沈淵走到這晚值班的侍衛身邊,侍衛見到他,都齊齊行了個禮:“統領大人。”

沈淵拍拍他們的肩,道:“我來替你們的班吧,天氣冷,找個地方喝點酒暖暖身子。”

侍衛們惶恐道:“統領大人,這可不行。”

他失笑道:“有什麽不行的,就當是我的命令了。你們走吧。”

他站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中,手執佩劍,身着铠甲。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以這種方式陪伴着他。無論何時何地,都想陪伴在那個人身邊的那份心情,連他都不能解釋。

他聽到贊者高呼:“吉時到!”鼓瑟齊鳴,歌聲震耳。陸玄身披喜服,腰系紅帶。沿着紅毯緩步向椒房殿行去。

柳綠盈鳳冠霞帔,端坐在鳳榻上。掀起紅蓋頭,映入眼簾的是害羞帶怯的一張臉龐,微微一笑,能讓所有男人牽心動腸。

老嬷嬷将谷草稈、麸皮、瓜子、花生、核桃、栗子大把大把地撒到柳綠盈腳前,同時高聲念誦贊詞。陸玄踩着象征多子多孫的喜果,坐到了柳綠盈身旁。禮者捧上合卺酒,陸玄和柳綠盈頭并頭,臂把臂,舉杯共飲。

随後,宮人全部退了出去,殿門緩緩合上。

雪下了一夜,沈淵在殿外也待了一夜。很奇怪,沈淵竟不覺得冷。也許是他已經凍到沒有知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可他未曾挪動過一步。

他的目光一直對着椒房殿。此時椒房殿內的陸玄,應當是執起了綠盈的手,一夜旖旎,琴瑟和鳴。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沈淵俯身,把自己貼身的一塊玉佩放在了雪地上。随後迎着朝陽,踏着雪離開了。

陸玄很早便起身更衣,去上朝了。雪已經停了,可昨夜的積雪還沒有融化。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腳步。他發現地上躺着一塊玉佩。這是沈淵的貼身玉佩,他一直是認得的。

陸玄讓身邊的宦官去把昨夜在此處值班的侍衛帶了過來。

侍衛緊張得一直在抖,以為陸玄要責罰他。

“昨夜是誰在這裏值班?”陸玄狀似平淡的問道。可他身邊的人都聽得出來,他這句的語調,有明顯的顫抖。

那侍衛顫顫巍巍地答道:“沈将軍說天冷,體恤我們,便讓我們先離開了。一直是沈将軍值的班。”

“一整夜?”

“是….”那侍衛已經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陸玄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那個人,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這裏守了一整夜的?

不知不覺中,他把手中的玉佩握的很緊很緊,直到骨節發白,也沒有要住手的意思。

宦官被他這副神情給吓壞了,出聲道:“皇上?“

陸玄這才回過神來,道:“無事,去上朝。“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佩收進了懷裏。

再之後,雁鳴關受外族侵擾。陸玄派遣沈淵去鎮守雁鳴關,這一去,就是三年。

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會更完的!不管有沒有人看!

☆、冊封

沈淵在第二日回到了沈府。沈世垣親自在門外迎接,眼中滿滿是對這個兒子的認可。

這麽一看,沈世垣确實是老了很多。兩鬓斑白,面上多了許多細細的皺紋。

沈世垣抱了他一下,但顯然很不習慣這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在沈淵的記憶裏,小時候父親是經常抱他的。可之後,父親就再也沒這樣過了。所以,這個擁抱對于他來說,是最高的獎勵。

父子倆敘了會舊,倒也其樂融融。沈世垣道:“九清,為父有些事情想同你商量。“

沈淵看他一臉嚴肅,道:“父親請講。“

“我想把嬰嬰也接過來。“

沈嬰嬰,沈淵的妹妹。當初皇上也允許他的母親和妹妹到皇城,可母親忽然生病,不便長途跋涉。母親不久後病逝,嬰嬰說她不舍得草原,這件事便一直拖着了。

“這是好事。嬰嬰終于肯來皇城了?”

“嗯,前幾日寫了封信給嬰嬰。她同意了。”

沈淵點頭,沒再說話。

“還有一事….”

之前看沈世垣猶猶豫豫的樣子,沈淵就猜出讓沈嬰嬰回皇城這件事不是重點了。他洗耳恭聽。

“我想,把嬰嬰送進宮。“沈世垣道。

沈淵一聽,差點沒驚得掀桌子。“父親!我只想給嬰嬰找個普通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貴,只要她喜歡就好。”

沈世垣道:“嬰嬰還沒見過皇上,指不定見面之後就喜歡上了呢。”

“父親這是何意?”

“安家大勢已去,柳家也就那樣,若是沈家能跟皇上結親….”

“我不同意。”沈淵果斷地道,“父親你以前不在乎這些的。”

沈世垣自嘲道,“人老了思慮得自然多。你現在是正一品大将軍,誰人不眼紅你?若是嬰嬰能入宮,再加上有我在,沈家必定能在朝中站穩腳跟。”

見沈淵默默地不說話,沈世垣趁熱打鐵道:“我只讓嬰嬰跟皇上見一面,若是嬰嬰自己不喜歡,我再也不強求。”

自己的父親低聲下氣地請求自己,沈淵也不好再說什麽。

把自己的親生妹妹….送到他的身邊嗎?

半月之後,沈嬰嬰的馬車到達皇城。馬車中的少女走了下來,不禁讓沈淵眼睛一亮。沈嬰嬰烏黑的長發回旋在嵘城涼薄的風裏。她有着白皙的臉龐,極美的鳳目顧盼生輝。沈淵嘆道,許多年不見,她的妹妹已經從只會抱着自己的腿的小娃娃變成了一個傾城絕代的少女了。

沈嬰嬰見了他是極高興的,撲過來抱住他,還跟當年一樣親昵,口中喚道:“九清哥哥!”沒有一絲生分的感覺,這讓沈淵感到很欣慰。

親人再度重逢,三人很高興地聊了很久。

這日,沈淵正在房裏看書。有下人來禀報道:“将軍,安祾王來了。”

“陸亢?好久沒見着他了,快把他請進來。“說着便把書放下,讓人泡了一壺茶。

陸亢是當年在宮裏,跟他和陸玄都關系不錯的一位皇子。說起來也有三年沒見,甚是懷念。

沒過多久,陸亢便負着手,優哉游哉地走了進來,嘴中還不忘調侃道:“哎呀,這見沈大将軍一面可真不容易,我昨日來啊,送禮的人可都排到嵘城外去了。“沈淵不理會他的調侃,一笑置之。只請他坐下來喝茶。

陸亢是名副其實的“美王爺,”約摸是繼承了其母靈妃的樣貌的緣故。白皙無暇的臉龐,秋瞳剪水的黑亮眼眸,仿佛一汪澄澈無際的湖水,鼻梁直挺,睫毛纖長如蝴蝶,濃密上翹,彎彎如新月,唇色嫣然若情花。熹微溫和,卻又照亮人心。

“敢問安祾王來找我,有何要事啊?”

“怎麽,我這個閑散王爺做膩了,來找老熟人敘敘舊不行啊?”

沈淵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眼裏,陸亢的為人最有意思。他似乎把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今朝有酒今朝醉。

陸亢道:“你回來了最好,不然皇兄成天拿我們撒氣。”

“怎麽了?”

“還不是陸洽?”陸亢頗為頭痛,“皇兄賜給了他一塊封地,待遇也不能說差,可安太妃就是不滿意,說皇兄搶了她兒子的皇位,現在就只想用一塊小封地就打發了。小封地?哼,少說也得有方圓百裏!他不想要我還想要呢!”

“安家,尤其是安太妃,都不是會善罷甘休的性子。”沈淵喝了口茶,緩緩道。

“我看,皇兄肯冊她為太妃,供在宮中頤養天年已是莫大恩惠。安家已經失勢,可這女人卻一直不依不饒。”

“肯定會不依不饒,在她心中,她的兒子才配得上那個皇位。”

陸亢不屑的哼了一聲:“不過好在陸洽還算老實,這麽些年沒什麽太大的動作。”

“像這種人,沒有動作最好,一有動作,就是最可怕的。”沈淵沉着道。

正談着,陸亢身邊的一個貼身宦官急急忙忙的上來通報,“不好了不好了王爺,蓉側妃和王妃打起來了!”

陸亢手一抖,嗆得咳嗽連連。他無奈道:“又怎麽了?”

“王妃娘娘說蓉妃娘娘偷了她的玉如意。”

陸亢眼一挑:“再去內務局給王妃娘娘拿一個玉如意不就完了嗎?”

“可….”小宦官為難道,“可王妃娘娘說,您要是不回去主持公道,她就自盡。”

陸亢一口茶噴了出來,他氣憤的拍桌:“成天就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真是豈有此理!”

沈淵終于忍不住,笑得大跌:“這麽多人沒見,安祾王還是處理不好自己的三宮六院哪?”

陸亢卻無心再同他廢話,急急忙忙起身,告辭了:“抱歉了沈兄,讓你白白看了我的笑話,改天再到府上拜訪,找你好好出去玩一次!”

說罷,轉身風一樣的走了。

沈淵卻仍舊笑得不能自已。

過了幾日,陸玄為了犒賞這些将士們在宮中大擺筵席。沈世垣的打算是在這次宴席上,将沈嬰嬰介紹給陸玄。

在途徑澹泊殿的路上,沈淵遇見了正下早朝的陸玄。見不可能避過,就只好上前行了禮。一道行走。

“聽聞這次你的妹妹也會來?”陸玄問道。

“是。”沈淵恭恭敬敬地答道。

“沈老将軍是何意,朕大約也猜到了。”

沈淵沉默着,一言不發。

半晌靜默,沈淵率先開口道:“臣還有些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陸玄望着他單薄的背影,只是默默。

一晃,便到了下午。沈淵領着沈嬰嬰在皇宮裏亂逛,沈嬰嬰大小在草原中長大,看什麽都很新奇。沈淵想起自己初到皇宮的時候,心裏滿是對阿爹阿娘的思念,都沒來得及好好參觀一下整個皇宮。

路經後花園的時候,沈淵看見了正在賞花的陸玄。他對沈嬰嬰道:“上前去請個安吧。”沈嬰嬰臉一紅,還是略帶緊張地上前請安去了。

沈淵站在後頭遙遙的觀望。

讓沈嬰嬰不對陸玄産生好感大概是不可能的。陸玄天生長着一張能讨好女孩子的臉,自身的談吐學識大抵都能讨沈嬰嬰的喜歡。

果然,一陣笑聲遠遠的傳來。陸玄和沈嬰嬰并排站着,指着面前的龍膽花,不知道談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都笑了起來。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沈淵嘆了口氣,轉身去別處了。

在宴席上,沈淵低聲問沈嬰嬰:“你覺得皇上如何?“

沈嬰嬰悄悄地紅了臉:“皇上是真龍天子,當然什麽都是好的。”

沈淵是了解這個妹妹的,她這番說辭,便是對陸玄很有好感的了。

“那….若是讓你進宮,嬰嬰可願意?”

“我,,,,我是願意的。”沈嬰嬰磕磕巴巴地說道。看似很為難的樣子,可雙目之中卻滿是少女般的期翼。

沈淵摸了摸自家妹妹的頭,語氣滿是寵溺:“如果可以,哥哥倒是希望你可以找一個願意陪你一起騎馬,願意在你睡不着的時候給你唱歌謠,願意摘草原中最漂亮的花給你的男人。”

沈嬰嬰那時還不懂沈淵眼中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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