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平無奇的小可愛

一場久遠的夢醒來,周末也結束了。

洛星按掉鬧鐘,頂着一頭亂發迷迷糊糊起床洗漱。

十分鐘後,他穿上三中校服,對着鏡子把領帶扶正,蹬了腳旁邊的立地式拳擊袋,飛起書包奔出房門。

“星崽崽,老媽做的手抓餅拿上,給小初也帶一份。”

宋英紅上班的廠子放假,難得不上夜班,親自給兒子做了愛心早餐。

“謝謝大美女!”

洛星沖陽臺上晾衣服的老媽飛了個吻,帶上兩個餐盒,騎車十五分鐘趕到了鐘年初家樓下。

不一會兒,他就看見塞着耳機的鐘年初雙手插兜從大樓裏走了出來。

微風悄然吹過,鐘年初的黑色領帶恣意飛向一邊,活脫脫一幀少女漫定格。

洛星撥了下鈴铛:“哥,我來接駕了。”

鐘年初沒說話,直接往洛星耳朵裏塞了個耳機,自然而然地接過他的自行車。

耳機裏是一個demo,應該是鐘年初的新歌,只有簡單的旋律,聽上去好像和青春有關。

洛星偷瞄了鐘年初半天,見他一直沒吃手抓餅裏的裏脊肉,終于忍不住問:“哥,你特不愛吃裏脊對吧?”

鐘年初單手把裏脊肉從餅裏擠出來:“張嘴。”

洛星“嗷嗚”一口,吃掉了鐘年初餅裏的裏脊肉,還順帶卷走幾片生菜葉子。

“靠,用力過猛,次多了……”洛星裹了一嘴肉含糊不清道。

鐘年初挑眉:“沒事,還回來就行。”

洛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抓餅,生菜被他咬了一口,像被兔子啃過一樣寒碜。

鐘年初也沒嫌棄,就着洛星的手毫不客氣地把他啃了一半的菜葉子吃掉了。

鐘年初家離學校很近,一路上,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邊吃手抓餅邊聽demo,很快就到了校門口。

進校門的時候,洛星一路上都在被人喊“星哥好”,認識的不認識的全有,搞得大清早特意在門口抓點型的教導主任徐正道對他頻頻側目。

其實,洛星從不拉幫結派尋釁滋事,這一切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高二(3)班有個叫劉輝的Alpha,不是什麽善茬兒,他喜歡的Omega姑娘要死要活愛上了鐘年初,說不論性別,此生非鐘年初不嫁,還說劉輝回爐重造都比不上鐘年初。

不巧當時鐘年初正好路過,惱羞成怒的劉輝就當衆把鐘年初嘲諷了一番,言下之意罵他是個沒A要的O。

鐘年初本人倒是從不在意這樣的言論,但“護初狂魔”洛星咽不下這口氣,當場拳頭就硬*了。

于是他挑了個傍晚,在小樹林旁邊把高他小半個頭的劉輝揍了。

沒錯,是拳拳到肉的單方面碾壓。

此消息一經發酵,不僅整個高二年級懵了,連劉輝自己都懵了。

好家夥,洛星長了一張人見人愛的甜豆臉,誰能想到居然這麽能打?

打那以後,他“爆嬌Omega”的名聲算是落下了,誰見了不得尊稱一聲“星哥”。

然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洛星扛着老徐那兩道盯犯罪嫌疑人的視線,逃命似地拉着鐘年初快步走到了車棚。

期末考的年級排名已經張貼出來了,遠遠看去,高二教學樓下烏泱泱擠了一堆人。

榜上的年級第一尤為醒目,大寫加粗“鐘年初”,所有單科分列第一,總分第一,并且和第二名對比呈現出絕對的斷層領跑。

簡直太沒新意了。

畢竟屠榜這種事,鐘年初這個大魔王是最專業的。

洛星湊過去一個一個找自己的名字,在年級第19名的地方找到了自己,排名沒進沒退,數學進步十來分,但理綜只考了236分,明顯就是物理拉了胯。

二人到了高二(6)班,鬧哄哄的教室先是集體安靜,緊接着轟然爆發出掌聲和口哨聲。

“卧槽,鐘年初你總分破學校記錄了。”

“補充一句,是破他自己創造的記錄。”

“你數學又考了滿分!”

“……”

鐘年初一言不發地走到自己位置上坐好,仿佛大家說的“鐘年初”與他不是同一個人。

洛星知道鐘年初不喜歡被這麽多人當面讨論,便走到講臺上敲敲黑板,做了個“收”的手勢,沸騰的空氣立馬消停了下來。

洛星滿意地點點頭,還以為是大家給他面子,正準備屁颠屁颠下去找他哥邀功,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門口一臉欣慰的班主任謝力強。

“洛星覺悟不錯啊,會幫我管紀律了。”

“哪裏哪裏,過獎過獎。”洛星撓頭說着,一溜煙回了座位。

謝力強,是個擁有碩大胸肌的男Beta,經常愛說一些媽媽般的話。

他的開局名言:你們能健康、快樂、優秀地長大成人,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遂獲得全班授予的“謝媽媽”勳章一枚。

課間,坐後桌的李華踹了腳洛星的凳子,把趴着睡覺的洛星踹醒了。

“幹嘛啊。”

洛星哀怨地回頭,好不容易鐘年初課間不在,他能偷摸睡個覺。

“星哥,幫我講個題呗。”

李華和洛星關系不錯,作為Alpha卻常年混跡在Omega堆裏,總覺得自己生錯了第二性別。

洛星瞥了眼李華的英語分數,又是不及格。

他打了個哈欠嘆道:“虧你還叫李華,李華本尊看了都得落淚,不過巧了,這題我也錯了。”

“就是知道你錯了才問你,你萬一寫對了還指不定是你三短一長蒙出來的呢……”

“你說什麽?”

“我說,鐘年初絕對給你講了,你哪回的錯題不是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羨慕你好命,能抱到這麽粗的大腿。”

一聽這話,洛星立馬來了精神:“那是,知道什麽叫專屬大腿麽?”

鐘年初從辦公室回來,看到的就是洛星和李華貼在一起交頭接耳的景象。

他眼神一暗,走過來,二話不說站在了洛星椅背後面,高大的身軀直接隔斷了洛星和李華的視線。

“哪不會?我來給你講。”

鐘年初說完回頭道:“小星,你到我課桌上做題去,一道電磁場,下個課間我檢查。”

洛星:?

果然話不能說太滿,專屬大腿轉頭就給別人講題去了。

洛星不情不願平移到旁邊的座椅上,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薄荷味。

是鐘年初的信息素。

鐘年初信息素很強勢,不僅不像一個Omega,還順帶偷走了很多Omega的芳心。

有些自尊心爆表的Alpha看不慣他,陰陽怪氣說他體弱多病還酷愛裝逼,結果人Omega們還就好這口高嶺之花病美人,越病越愛。

但李華這個A中叛徒不一樣,他特崇拜鐘年初,能被鐘年初親自授業解惑,他簡直受寵若驚,并且覺得鐘年初A爆了!

洛星鋪開物理練習冊,隐隐感覺鐘年初今天怪怪的,無論是動作還是語氣,都好像帶着幾分若有似無的較量,剛才更是不小心連信息素都飙出來了。以前的他,對任何事物都是淡淡的。

總之人設稍微有點兒崩壞。

洛星一邊用手扭曲地比着磁場力方向,一邊豎起耳朵聽隔壁講題的聲音——

“這是道什麽題?”

“英語題啊。”

“這是道送分題,答案明顯在第三段。”

“可是這句太長了啊鐘哥,我看不懂……”

“先劃分句子成分。”

“怎,怎麽分?”

一陣窒息的沉默……

“你學了兩年,連最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麽?”

鐘年初一頓打擊操作,直接把李華講慫了,最後只能裝作聽懂的樣子,默念“做個與世無争的垃圾也挺好”。

背後偷聽的洛星不禁咬住筆頭:不是吧不是吧,鐘年初給他講題完全不是這樣的啊!

洛星有點兒怕,鐘年初下個課間不會也這樣對自己吧?

結果他白擔心了一場,鐘年初給他講題的時候,又恢複了春風化雨的樣子,即便他的解題步驟第三次犯了同一個低級錯誤,鐘年初也只是用筆杆兒輕輕敲了下他的頭,勾起唇角罵了句“小笨蛋”。

晚上,20樓躍層公寓裏。

鐘年初披着浴袍坐在卧室外的露臺上吹風,未幹的水珠在他蜜色的胸膛滾落,滑到了勻稱的腹肌上。

今晚的星空不錯,他看了會兒天文望遠鏡,卻只有模模糊糊的光。

城市空氣透明度低,光污染嚴重,遠沒有郊外七淨山山頂看得清楚,那座山頭是鐘年初觀星的寶地。

他算半個天文愛好者,有套專業的觀星設備,平時沒事兒就愛看星星。

他最喜歡色彩斑斓的星雲,無論多黑的宇宙,都能被瞬間點亮。

他很想離它們近一些。

鐘年初喜歡星空沒有理由,仿佛與生俱來。

看見宇宙,融入宇宙,成為宇宙,這或許就是他潛意識的向往。

鐘年初把旁邊的小藥箱拎過來,拿出針劑給自己注射了一管信息素抑制劑。

Alpha和Omega自分化起就開始産生信息素,信息素具有各種味道,對于Beta來說,信息素只是一種香氛,而對于Alpha和Omega來說,信息素有時就是致命的情愫,所以學校規定所有分化的學生都必須使用抑制劑,抑制之後,旁人幾乎聞不到氣味,除非湊到對方脖子、腋下或者手腕上猛吸一口。

而今天,鐘年初的抑制劑好像有點失效了。

周圍一圈同學都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大家都說鐘年初的信息素好聞又提神,聞過之後會上頭。

唯獨鐘年初自己,十分反感自己的信息素。

初一那會兒是班上第二性別的分化潮,洛星和鐘年初都在那年相繼分化成了Omega。

鐘年初分化的那天沒來學校。

洛星擔心,于是放學去鐘年初家找人,怎料看到的竟是鐘年初眼眶紅紅的模樣,當場吓得六神無主。

那是鐘年初第一次傷心到哭鼻子,連爸媽離開那天他都沒落半滴淚。

鐘年初站在門口盯着洛星看了許久,突然一把摟住他,啞聲道:“小星,我變成Omega了。”

短短一句包含了千萬個不甘,只可惜洛星愣是一點兒也沒聽出來。

“變成Omega多好呀,和我一樣,你要是變成Alpha,老師都不讓我倆一塊兒玩了。”

……

一旁的手機“嗡嗡”震了兩下,鐘年初拿起來,發現是洛星給他發的消息。

洛同學:哥,你聽過一個“大撒比說有,小撒比說沒有”的故事嗎?

鐘年初勾勾唇角回複:我倒是聽過一個“大豬說想小豬,小豬說它不想”的故事,想聽嗎?

洛同學:想!

一分鐘後。

洛同學:靠,哥你套路我!!快說,删好友還是認錯【委屈】【委屈】

隔着屏幕,鐘年初已經完全腦補出了洛星氣到跳腳的模樣。

他笑得肩膀聳動好久,轉身進屋,路過床頭櫃的時候又退了回來。

床頭櫃上擺着一個天藍色的點頭娃娃,聽到人提問會用點頭搖頭來回答。

鐘年初彎腰問點頭娃娃:他在想我嗎?

娃娃點頭。

鐘年初摸摸娃娃的頭:“乖。”

這是一款老式玩具,已經不可避免的舊了,卻被鐘年初保存得很好。

每次洛星來鐘年初家的時候都要叽哩哇啦對它講一堆話,鐘年初生怕洛星把它玩壞了,只能将洛星強行拎走。

說起這個點頭娃娃,還要追溯到小學四年級,洛星和鐘年初剛成為同桌那會兒。

鐘年初有次生病沒參加測驗,洛星和他順路,又剛剛獲得“三好學生”獎狀,于是向老師自告奮勇給他送試卷。

洛星送完卷子看到鐘年初孤零零地一個人在家,三好學生的責任感又再次爆棚,提出留下來照顧鐘年初。

孤僻兒童鐘年初當然不樂意,但洛星死賴着不走,于是鐘年初就打發他去打蚊子,打死一個獎勵他一塊錢。

被鐘年初賦予了使命,洛星瞬間覺得自己意義非凡,幹勁十足。

洛星隔三差五地來,鐘年初也不再趕他走了,而是病殃殃地靠在一旁,看他在自己家裏上蹿下跳,噼裏啪啦,然後獻寶似地把蚊子屍體送到自己面前。

“看,我今天多打了兩個,你又能少挨兩口啦!”

看洛星打個蚊子都高高興興的模樣,鐘年初實在想不出笑點在哪,或許是多賺了兩元零花錢吧。

一整個炎熱的九月過去,洛星從鐘年初手上賺到了六十二塊錢,洛星用這些錢給鐘年初買了一個點頭娃娃,說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可以和它聊天。

那天,鐘年初的表情說不出的驚訝。

再後來某次放學,洛星在小賣部買完冰淇淋後發現學生卡掉了,急急忙忙回教室找,教室只有寫作業的鐘年初和一個兩條杠的中隊長。

兩條杠:“我撿到了你們班同學的學生卡,他叫——洛星。”

“洛星?”原本心無旁骛的鐘年初突然停筆,帥氣的小眉頭一挑,勾勾唇角嘟囔道,“哦,原來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小可愛啊,學生卡都能丢,是他的風格。”

洛星站在後門口聽到,整個人愣住了,随即滿腦子都是:我居然被鐘年初誇可愛了?我居然被鐘年初誇可愛了!!

正當洛星感動的心情無以表達的時候,“啪叽”一聲——

被夕陽烤化的冰淇淋從脆皮筒折斷掉在地上。

洛星望着那灘還沒來得及舔兩口的冰淇淋,鼻子一酸,徹底“感動”到落淚了。

就為那句“小可愛”,洛星沒管鐘年初答不答應,堅定地、單箭頭地、義無反顧地認了鐘年初這個病弱又高冷的班草做哥們兒。

為鐘年初送作業,替鐘年初打架,逗鐘年初開心,體貼他、愛護他、保護他,七年來,洛星能幹的全幹了。

如果可以,洛星很想照顧鐘年初下一個七年,下下個七年。

甚至,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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