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男人的底線,(1)
第十六章男人的底線,女人的尊嚴
男人的事,你永遠都不要問。你如果想知道,就用心體會,因為,淩歡有他驕傲的底線,正如葛薇也有她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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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歡端詳着葛薇吃力的微笑:相貌雖截然不同,卻是類似純粹的眉毛,類似的大眼睛,高鼻梁,便努力要将這兩人的相貌糅合到一起。再打量着那笑地隐忍的唇,覺得這隐忍是自己真辜負了她,認真地伸出大手去撫摸那僵硬的俏臉:“現在就教你。”
葛薇尋到了眸子裏的那份不屬于自己的熱切,固執地躲開那漂亮的大手,強烈的自尊讓她一口拒絕道:“我不學了。”
淩歡掃了葛薇一眼:“怎麽了?“
葛薇更覺那眸子裏少了他初醒時的熱忱。狠狠咬下唇上的一塊幹裂的皮,嘴裏腥鹹:“這種愧疚的施舍,我不要。我不求你心裏把我和她看的一樣,可是,你真的喜歡我嗎?你現在的表現讓我覺得我就是她的替代品。“葛薇說着,只覺得自尊心再次将理智淹沒:“我甚至在想,你當時救的是我嗎?我知道你是鑽石王老五,你條件優越,可是,如果我只是代替品,我寧可什麽都不要!”
淩歡一愣,思維略頓了一下:“替代?除了罩杯,你們完全不同。”
葛薇恨恨地漲紅了臉:“這就是你的态度麽?你當我是什麽?充氣娃娃?”
剛說完,前排的乘客忍不住扭頭看了葛薇一眼。葛薇羞得就要除了安全帶離開,淩歡一把按住葛薇的手:“幹什麽?“
葛薇沒好氣的抽手,手卻被牢牢按住:“上廁所!“
淩歡淡淡道:“扶我,我也去。“
葛薇扭頭:“你找空姐去。“
淩歡輕輕将唇湊到葛薇耳邊:“女人吃醋才可愛。但是,你得給我清楚,男人不是對任
何女人的身體都有。”
葛薇氣得臉醬紫了:“,你是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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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淩歡薄唇一抿,鼻尖嗖地冒出一陣薄汗珠,知他是傷處的疼痛又發作了,急忙扶他坐正,慌亂地去找空姐要了倍水,淩歡倚在座位上,手指輕捏着藥瓶,卻沒有起來喝水的意思,葛薇說:“起來吃藥。”
淩歡狹長的丹鳳眼一斜:“起不來。”
葛薇只得将藥片按出來,送入他口中,喂他服下,淩歡啓唇咽下溫水和藥片,閉目養神,似是在忍着脊背處傳來的陣陣抽痛。
葛薇抽出面巾紙,輕輕擦去淩歡鼻尖上的汗珠,忽又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各個過客:害她苦苦等待卻消失不見的,怕她嫌棄而不敢承認自己家境的,那些一個個實際而荒誕的只看工作收入的相親對象,那些貪圖她父親是公務員的蠅營小人……二十七歲了,一個個忽略了愛情而湊合婚姻的人與自己擦肩而過。淩歡不是這樣的。可是,他有他心頭永遠無法磨滅的朱砂。
淩歡睜開眼睛,開始授課:“一個廣告和另一個廣告用銷售尺度來衡量,差距可以是19:1……“
葛薇打斷道:“我不聽。”
淩歡冷笑:“沒有自信讓我愛上你?”
葛薇深呼吸一口:“你難受的時候該好好休息。不是我沒有膽量,你這個人不壞,雖然頤指氣使,冷着一張臉,卻會對別人好,現代人太實際了,會為自己的前途和錢途、為房子車子而選擇自己的婚姻。我知道你不是,你對她的感情讓我想起來就很惋惜,我想成全你們。”
淩歡動動唇角,擡往藍的無際的窗外,幽深的眸子深不見底。良久,沉吟道:“她已結婚生子。“
葛薇不知如何去安慰,只見淩歡抽手從風衣裏抽出筆和不足巴掌大的黑色真皮記事本。
“大衛.奧格威。”淩歡認真寫道。字跡霸道而骨骼铮铮。
葛薇從來都沒見淩歡如此健談過。字字從那張性感的薄唇脫出,像是要将畢生對廣告的見地都傳授給自己,葛薇睜大眼睛,努力汲取着每一個字。
青萍到上海并不遠,兩人正說着,很快便有報站聲打擾,這次,淩歡固執着要自己下飛機,卻在站起身的一霎那,迅速打消了念頭。
扶淩歡上出租車的時候,他的前額迅速蒙上了大片的汗珠。司機不覺一皺眉。
淩歡吃力地坐定,剛開機便接到一個電話,電話另一端的銷售總監火急火燎的:“船長你終于開機了,美國的F汽車公司想從此由我們公司代理廣告,您的意思如何?這可是筆大生意啊!“
“F公司?“淩歡淡淡地問道。
葛薇興奮地望着淩歡,F這樣著名的汽車公司,這下博籁可是要賺翻了。
正琢磨着,葛薇剛開機,卻聽段峰的電話撥進來,傻大個沒頭沒腦地問:“大眼妹,你男朋友的傷怎麽樣了?“
葛薇尚且沒有反應過來:“還沒好,怎麽了?”
段峰十分興奮:“我舅舅是中醫,昨天和他通電話,他告訴了我一個偏方,說是用田七炖骨頭骨傷恢複得很快。我給炖了整整一鍋,你要是在醫院的話,我給你們送去吧!“
葛薇一聽,苦笑不得:“你從闵行送骨頭湯,好遠啊。謝謝你的好意,你當晚飯吃掉好麽?你既然告訴我了,我就炖給他。“
段峰急忙道:“不行不行,我做了好多,吃不了,這裏沒有冰箱,就壞掉了。上次我對你男朋友說話不太禮貌,這次就當賠罪吧!“
“可是……“葛薇正說着,不知什麽時候,淩歡已挂掉自己的電話,抱着雙臂靜靜端望着她。
“怎麽了?“淩歡問。
“段峰說他炖了偏方藥,想要送到你醫院去。”葛薇說。
淩歡略一思忖,冷冷道:“告訴他我今天太累,不方便見人。“
葛薇頓覺火氣一湧上喉:“人家辛苦炖的湯,不太好吧。“
淩歡冷道:“是麽?”
“喂喂?大眼妹,你說話啊!”段峰在電話那頭叫嚣起來。
“你不覺得這樣會很傷他的自尊麽?”葛薇反問道。
淩歡淡淡地道:“哦。”
葛薇狠狠瞪了淩歡一眼,抓起電話:“喂……“
話未說話,淩歡卻輕輕按下挂斷鍵。以前,有男生電話找溫梅的時候,他素來如此,當場挂斷,不留餘地。溫梅總是幸福地錘一拳在他胸上:“幹什麽呀!“錘完了,卻又将柔軟的身體蹭到他的背後,一面安慰着:“歡歡,別生氣,這證明我有魅力嘛!”
葛薇顯然不是溫梅,一雙大眼睛一瞪:“能不能尊重下我的朋友?“
淩歡擡眼:“如果他沒有企圖,你們還是朋友麽?”
“那你也不能挂電話!”葛薇雙目逼視着淩歡。
“你的意思是讓我聽女朋友和別人談如何交往麽?”淩歡冷冷道。
葛薇激動道:“你心裏只想着藍莓蔓越莓,誰是你女朋友!”
淩歡冷冷道:“寫書的人原來這樣缺乏口德。都一起睡了,怎麽不是?”
前排的司機抖着肩膀一樂。
一股極端的恥辱感便占據了葛薇渾身的每一個細胞,葛薇怒道:“司機大哥,停車!”
淩歡一愣。
司機卻操着濃重的口音道:“小姐,不太合适吧,你男朋友腿還受着傷……”
淩歡眸子裏寒光一片:“我自己能走。停車!”
司機一愣,竟拒絕不了這人的命令,車子開始減速,葛薇忽想起淩歡尚是個病人,急忙道:“我不下車了。”
淩歡寒着一張臉就要開車門:“你不下我下!”
葛薇忙按住淩歡堅硬的胳膊:“你現在站都站不穩,別鬧了!“
淩歡唇角微微一動,迅速從皮夾裏随便掏出幾張粉色鈔票,便要塞到葛薇的衣袋裏:“在等路費麽?“
“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葛薇氣得甩開紙票,推門便大跨步出了車,淩歡怒氣未消:“開車!”
車門關上那刻,葛薇鐵青着臉往後走幾步,猛地轉過頭,望着漸行的車,忽想起淩歡那傷是自己所致,一股強烈的愧疚夾雜着濃濃的羞憤席卷她所有的感官細胞,自尊與自責壓得她幾乎要停止呼吸。
葛薇一橫心,大喊:“淩歡你給我停車!”
車速未減。
“笨蛋!“。
葛薇眼前閃過淩歡救自己倒下時漆黑眸子裏的無限幽深,又想起他剛才下飛機時的極致疲敝,懊惱着,不由得邁開腿便追。
淩歡強忍着胃痛面試她時的書單,淩歡解救她走光時的白裙,淩歡出現在她公司樓下時秋風夕陽的背影,淩歡和她雙雙險遭車吻時倒地的樣子,淩歡半夜夢靥緊緊樓主她時隐忍的手臂,淩歡身體恢複知覺之後架着雙拐出現在她面前時自信泰然的樣子,淩歡半夜做夢時溫存的手指一幕幕,像是無數個馬達裝在葛薇的腿上,葛薇瘋跑着。
葛薇是個運動健将。高中時地獄式減肥掉下三十多斤肥肉,大學時候又減掉十多斤的贅餘練就不輸任何人的好體力,每每繞操場二十多圈的長跑打一下午羽毛球都不會疲憊的身軀,竟給了這次長跑最強有力的支持。同時,自尊心亦是前所未有的折辱着。比高中時候笑她胖不願意和她站在一起的男生退避三舍都侮辱得甚些。也正是那段經歷,像是痛苦的夢靥一般,讓她應激性一樣敏感。大學開始的衆人追逐,卻又讓她習慣了異性的追捧,淩歡的這種折辱,像是一個個耳刮子狠狠扇在她臉上。可是,或許,沒有他的舍身搭救,躺在醫院的現在是她,或者,她連命都沒了。
汗水瞬時澆透了她的白T恤,密不透風的小皮衣将周身的熱量裹得像蒙在微波爐裏烤過似的,腿上又癢又燙。
可是,她依舊在追。
曾經,有人從廣州長途跋涉追到哈爾濱去找她,曾經,有人挖空心思想将她生米煮成熟飯,如今她卻在追別人。可是,那個司機顯然一點同情心沒有,他死要面子,肯定會自己死撐着下車,沒有人扶他,他怎麽辦!
眼前,不知道何時模糊起來,眨眼,視線清晰了,腿依舊沒有停下來。
恰遇紅燈,綠色的出租車不得不被攔下,出租下內的人煞白着一張臉,在遠處的影子向自己靠近時,一向沒有表情的臉竟生生像吃了一顆有生命的毛蛋一 般,小雞雛在他的喉嚨裏撓,不停地撓,啾啾叫喚着,他的喉嚨癢癢的,心也疼得一揪一揪的,猛推車門,下車,疲憊不堪的身軀倚着車尾處,脊背處陣陣的鈍痛牽 制着他,他卻咬牙向前,直到那個熱紅了小臉的人近了,一把摟在懷裏,緊緊擁住。霎時就覺得胸前濕熱滾燙了一大片。
洗發水的香氣和葛薇的女子身上汗氣霎時将他淹沒。
淩歡将那抖得喘得不成樣子的身子狠狠鐵箍進自己的胸口,恨不能揉進自己身子裏,胸前人使勁掙脫着,淩歡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葛薇拼不過力氣,更覺挫敗,使勁錘一下他的小腹,哽咽着,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罵:“淩歡…你個…王八蛋!”
淩歡探下頭去吻那張喘息不已的唇,嘴唇鹹得發澀,似是已被淚灌滿。
葛薇憤憤地推開那唇,抓一把鼻涕糊在淩歡的那張英俊的白臉上。
周圍的車開始不停地按喇叭。
“這不是門,你抹了漿要貼春聯?“淩歡旁若無人地道。
葛薇竟被這話逗得破涕為笑,垂下頭,眼淚依舊吧嗒吧嗒順着下巴滲入衣領。
“我要貼鬼符!除你這個妖孽你這個禍害!“葛薇搗一拳淩歡的胸口。
“你們走不走了啊?“出租車司機從窗口探出頭來。
“扶我上車。”淩歡說。
上車之後,葛薇脫下汗津了大片的外衣,眼淚簌簌落下,淩歡便覺得那淚一滴滴落在他心上了。葛薇的淚卻是止不住了,鼻子眼睛紅成一大片,淩歡遞來一 包紙巾,她嘩嘩醒着鼻涕,一雙大眼睛就腫成了水汪汪的大紅桃子。淩歡細細打量着她睫毛上的水珠,下午的陽光映照着,水珠便呈現了橘色。沒有濕透的發絲也呈了橘色。
淩歡輕輕将她垂撒下的發絲挽到耳際之後,葛薇一把打開淩歡的大手,再擦一把鼻涕,滿腔的憤懑終于爆發:“淩歡你可以不可以給我點自尊?為什麽什麽事情都要按照你的方式!為什麽我連異性電話都不能接!憑什麽什麽事情都是我的錯!為什麽你說的話就是聖旨麽有時候我覺得你就像是皇帝,我像是你的一個宮女 被你頤指氣使,你想要什麽樣就怎麽樣,我還要感激聖恩,我恨死你了!我不是你的宮女你的答應,我們是平等的!“
淩歡靜靜地拭去葛薇剛溢出的淚珠子,又一顆淚珠淌下,他眉心微微一緊。
“笨蛋,不是你想的這樣。“
淩歡說着,輕輕梳理着葛薇的亂發,沿着葛薇新流下的淚痕從下巴一直吻至溢淚的源頭,冰涼的唇吻住那毛茸茸的眼,再至耳垂——她最敏感的部位。
葛薇先是躲,冰涼的唇觸及她的皮膚時,她卻中電一般,所有的汗涔的毛孔倒豎開來,她打了個寒戰,身體又迅速暖熱開來,一種多年未有過的沖動排山倒海而來,對他的渴望又如伊始開閘的湧流,奔騰着,然那恥辱感卻從未消褪。
葛薇羞愧地抑制着那渴望,忍不住問:“那究竟是怎麽樣?“
淩歡沉沉地望着葛薇受傷的淚眼,覺得自己像是砍斷了她的一只天使翅膀一般,便道:“男人的事,你永遠不要問。你如果想知道,就用心體會。”
葛薇不解地端詳着那鮮有表情的臉,正疑惑着,卻見周遭的景物熟悉起來。醫院亦是近在眼前。車停至住院處門口,葛薇剛扶着早已疲憊不堪的淩歡坐上輪椅,卻聽自己的手機鈴聲高亢地響起。賭氣接起來,依舊是段峰:“喂,大眼妹啊,你剛才電話突然斷了,是在地鐵麽?我又打了一遍,沒有打通,直接把田七排骨湯送到醫院了,你們在哪個病房?“
葛薇剛褪下的汗又滋生開來,看一眼淩歡,疑惑道:“你怎麽知道是哪個醫院啊?”
“你上次送你男朋友回醫院,一會兒就回來了,我猜就是XX醫院,因為最近,你看我聰明吧?哈哈哈!“
葛薇倒吸一口冷氣。
淩歡一言不發地翻一下眼皮,聚瞳望着葛薇。
因着剛才的恥辱感,葛薇賭氣道:“你在什麽地方?我們在住院處的樓下。”
淩歡眼神一震。
“看到你們了!”
大嗓門在電話內外回響,葛薇尋聲望去,見段峰抱着一個保溫杯,麥色皮膚的臉在橘色的陽光下燦爛異常,頭發還似乎是新剪過,有神的雙目無不昭示着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年人才有的朝氣。
淩歡鼻間輕輕哼了一聲。
不得不說,這一招用得一箭雙雕。他既來送湯,那個傻丫頭肯定認為他是好人了,自己卻又不得不還擊,還擊了,兩人則必吵無疑。
段峰大步走過來,抓抓後腦勺,居高林下地望着淩歡,憨笑道:“呀?怎麽那麽嚴重了麽?大眼妹你真是的,那天我們散步的時候,我不是說讓你好好照顧你男朋友麽?“
淩歡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下的輪椅,擡眼道:“昨晚’運動’過頭了,她體諒我有傷在身,硬要推我。“
葛薇氣得狠狠瞪了淩歡一眼。她知道,這運動自是有另一層含義,而這含義,顯然是用來讓段峰誤會的。
段峰似乎也的确誤會了,笑說:“你不用強調歸屬權啊,我上次誤會你是殘疾人,太不好意思了,這次送湯是來道歉的。“
淩歡道:“客氣。我以為你是葛薇的那個傻鄰居,根本,沒在意。“
“傻鄰居?“段峰不解。
“哦。聽說不懂禮貌,還總想扮豬吃老虎。不是說你。“淩歡道。
段峰一愣,憨笑道:“當然不是我!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厚道!這個湯對骨傷很有用!“
段峰轉身将保溫杯交給葛薇,葛薇接住,只見淩歡伸出漂亮的大手,段峰一愣,兩只大手有力地相握,俊秀的丹鳳眼凜然與質樸的濃眉大眼對視時,激起一陣火花。
淩歡淡淡勾起唇角:“謝謝你。帶她回家鄉訂婚歸來,有些累,恕不留你。”
訂婚?
葛薇亦雙目瞪着淩歡,他的面色依舊一灘靜湖似的,靜得只有那個人才能激蕩起漣漪似的。即便訂婚二字,也如同在說家常。葛薇先是一驚,再一喜,喜之後,卻又喉嚨裏像塞了一團棉花,噎住了,幹得發堵。
段峰一聽訂婚兩字,飛揚的臉上微微一愕,視線急忙去找尋葛薇手指上的婚戒。見葛薇手指空空,剛要松口氣,就聽淩歡淡淡道:“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着她,可是,花已有名主。“
段峰一怔,搔頭,一臉委屈地望着葛薇,勉強憨笑道:“記得好好照管我送你的那顆仙人球,我走了!”
說完,匆匆離開,葛薇瞪着淩歡那雙安然的黑瞳,忍不住問:“誰和你訂婚了?”
淩歡淡淡擡頭:“他什麽時候送你仙人球的?“
葛薇憤懑地道:“像今天,你能不要麽?可是,你憑什麽這樣對別人說我?你平時損我幾句也就罷了,訂婚是訂了一輩子的大事,你父親好像不怎麽喜歡我,你心裏又是真的有我麽?這兩個字你就貿然對別人說了麽?你考慮過我的感受麽?”
淩歡似乎認真思索了一番,卻泰然抓着葛薇的手道:“你還不明白麽?”
“當然明白,你是想讓他知難而退。可是,如果你不要我了,我這個說法讓我怎麽做人!“葛薇憤憤地甩手。
淩歡一翻眼皮:“你要是敢出門穿低胸衣,或者這個主意不錯。“
葛薇使勁捶了淩歡的肩膀一拳,淩歡扭頭,輕吻那拳頭。
葛薇只得抽手,嘟嘴推他輪椅回到病房,待護士給他打了針,滴上點滴之後,不覺已夕陽西沉。
因着藥物反映,淩歡先是胃痛得大冒冷汗,喂他喝了水吃了止痛藥,恹恹入了眠,柔柔的紅光逐漸從他英俊的臉上褪下,蒙蒙的月光便輕輕撒在那雕像般的人面上。這面孔,這身家,縱使葛薇多年來追求者無數,卻僅有鐘少航和另外一人與他相抗衡。葛薇一直認為,自己遇到他該是燒高香加敲鑼打鼓了。二十七歲了,該愛的早已愛過,找的就是一輩子風裏雨裏相伴的人,還能要求什麽。可是,第無數次自問,葛薇始終覺得這人如天上掉下的餡餅一樣,不是餡餅,卻是陷阱。他愛自己麽?他不愛,他對溫梅愛到骨子裏了。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給自己希望,讓自己離不開他。葛薇鼻子酸溜溜的。
因為盯着點滴,葛薇不得不開燈,燈下的人面孔再次清晰了,葛薇将他涼的胳膊塞入被子中,睡夢中的淩歡微揚下巴,涼絲絲、濕漉漉的薄唇就着葛薇的手再次輕輕印下一記。葛薇手上嗖地一涼,擡眼望夜色,第無數次問自己:這個人,真的是認真和自己在交往麽?
隔窗能看見不遠處的住宅樓,燈光白的橘的,明明滅滅,葛薇眼前就幻出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景象,心下癢癢的。起身将淩歡的點滴的速度調小了些,繼續端詳着這人,這人已在自己身體的許多處留下他的印記,可是,她終覺這人不像是自己未來的夫,卻像是幾千年前的曹植,一任多情,辜負了佳人,卻踯躅洛水空吟的《洛神賦》。甄宓是香魂葬在洛水了,可是,溫梅是活生生的……
“砰砰砰。“
幾聲有力的敲門聲,卻見近兩米的高雲推門而來:“嫂子我就知道你在!”
葛薇急忙噓一聲。
“你昨晚上把我媳婦藏哪兒去了?”高雲輕笑道。
“你媳婦?”葛薇一陣疑惑。
“他啊,哈哈哈。”高雲說:“你別看他又高又強勢,小時候可被我叫了好多年媳婦,直到……”
“直到他和溫梅交往對吧。”葛薇強忍着失落笑說:“他爸爸病了,他又行動不太方便,我陪他回去了。”葛薇悄聲說。
“見公婆了啊。”高雲說。
葛薇臉刷得一紅:“你也沒吃晚飯吧?我去買飯!”
“我帶了!”
高雲說着從登山員似的包裏拿出一個不鏽鋼的保溫杯,包裏嘩啦一聲掉出一只黑色的護腕。高雲欲蓋彌彰地一把套在腕上,似乎有點小,繃得手腕緊鼓鼓的,人工刺繡上的白色梅花刺得葛薇眼睛疼。
葛薇看一眼淩歡,淩歡不知什麽時候已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已粘在那只梅花上。
“我走了啊。我要回家洗衣服。”葛薇努力擠出一個笑。
等公交時,一陣陣涼風刮過,吹得她身上陣陣濕冷,裹緊了身子,涼風卻直往臉上撲。周末的公交異常堵了些,僅十分鐘的路堵了近半小時。身邊的一對情侶,男人擁着女孩子的腰,生怕司機剎車的時候将女孩子摔出去,看得葛薇自我寬慰地一笑,終忍不住打電話給小潔,撥通了,小潔幽怨的聲音陣陣傳來:“薇薇,他(小潔的未婚夫)說我們結婚不辦酒席,也不給我買鑽戒。因為他供着房子,沒有聘禮。“
葛薇知小潔是愛他到骨子裏了,強忍着罵人的沖動道:“撒嬌,問他要。女人撒嬌很管用的,盡管我不會。“
小潔幽幽地太息一聲:“沒用的,他不給,他這些年從來都不給家裏做貢獻。上次我們去鼓浪嶼玩的錢還是我出的。“
葛薇恨得牙癢癢的,心直口快道:“這婚真的要結麽?“
小潔在電話那頭苦笑,轉椅話題道:“我們就這樣過日子了,你呢,和你的金龜冰山怎麽樣了?”
葛薇亦是苦笑:“真的是災難。盡管他對我好,卻給不了我一點安全感。他對舊愛的态度讓我感覺随時會失去他。”
小潔說:“他條件不錯。我也希望你嫁給他。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多和他交往些日子,他對你的喜歡程度加深了,慢慢也就變成愛了。”
葛薇心道,時間一久也可能變心,像你男人。
回到自己的小區,剛出電梯,只見門口賭得像廢品收購站一般:衣架、各種包裝的男士內褲,飯鍋,鞋架子……葛薇方才知道,這是新隔壁來了。
“讓一下讓一下!“
葛薇聽得一聲口音濃重的話,急忙閃開了,只見一個男人抱着一大堆東西踉踉跄跄進門:只見他剃一個近似光頭的頭發,粗腫身材包裹在油亮夾克裏,走一步,鼓鼓的肚子跟着起舞。一雙小眼睛更是不遺餘力地斜眼盯着着葛薇的胸,葛薇吓得忙捂緊了外套,跑回到自己的屋子進被窩看廣告案例,隐隐約約的,就聽門外陣陣來回的嗒嗒拖鞋聲絡繹不絕,跑馬似的,圖圖圖嗒嗒。圖圖圖嗒嗒…葛薇忍着輪回之意,看書。
跑馬場的馬終于歇了蹄,葛薇才正裝出房間上廁所,剛進入,卻見馬桶黑乎乎的一片。葛薇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
氣哼哼地沖出廁所,關門繼續看書,內急的感覺卻愈演愈烈,再去一次廁所,依舊是肮髒不堪入目。葛薇第二次沖出洗手間時,覺得肚子也憋痛了。一橫心,挽起袖子,跨進洗手間,抓起皮搋子,硬着頭皮開始疏通,昏黃暗黑的一堆污物看得葛薇胃裏再一陣翻湧。
遠遠的,手機鈴聲響起。葛薇只得扔了皮搋子洗了手回屋。
“在做什麽?”淩歡問。
葛薇氣呼呼地說:“通馬桶!“
“怎麽沒找專門的人?“淩歡問。
“現在是晚上好不好?等專人來了,我早已犧牲了。”葛薇說。
電話頓了幾秒鐘:“你經常這樣做麽?”
葛薇搖頭:“不經常。之前的幾家人都很幹淨。而且段峰因為做菜會弄出油,經常打掃。”
淩歡思忖片刻,道:“你除了加班就是在我那,你怎麽知道他經常打掃?“
葛薇臉刷得一紅:“哼!”
“哼什麽?你住的地方幾個人一起住?”淩歡冷冷質問道。
“四戶人家。”葛薇說:“其中一戶是有洗手間的,不出門。”
淩歡繼續問:“都是女的?”
葛薇說:“有一對的有單身的。”
淩歡又是一頓,命令道:“早點睡。明天下班來醫院。“
葛薇想起自己的工作量,只得道:“周一忙,為你們的S泳裝當奴隸,估計下班要晚上10點半了。“
淩歡強硬道:“11點也要來。”
葛薇便問:“萬一加班到晚上兩點,也要來麽?”
淩歡以不容拒絕的口氣道:“辭職也要來。不然我去。“
葛薇倒吸一口冷氣:“你欺負人是吧!“
為了避免加班,葛薇第二天早上6點起床洗漱了即乘了公交車啃着包子趕到公司,不待ADA吩咐便開始做S泳裝的周報,進門時候,公司尚無第二人。翻 一眼上周周報ADA吹毛求疵找出的錯誤,葛薇嚴格地對照了,将各種數據統計如表格時,公司的其他人方才陸陸續續的進門。
NANA走到座位上時,滿眼的凄怨:“CICI你好忙啊。”
葛薇微微一笑,謙虛道:“我做事慢,笨鳥要慢慢飛的。”
NANA澀澀地說:“你還笨,你能寫,策劃得又快。以前的LILY忙死都做不了你那麽多的工作。”
葛薇尴尬一笑,知道自己這話說不好便成了話柄和笑柄,只得稍稍思考了下,回答道:“怎麽可能。我以前不是做這個的,什麽都不會。”
——事實上,葛薇用了兩周已将工作完成得ADA十分滿意了。
NANA一臉的羨慕:“天呢。你以前沒做都做成這樣,以前做過的話……”
正說着,ADA從美國老板那邊板着一張臉而來。ADA與NANA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說NANA崗位已即将被取消,打算安排她去別的部門。NANA卻說:“我不想去。”
葛薇默不出聲地繼續統計數據,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葛薇知道,這事情顯然沒有那麽簡單。NANA的QQ個性簽名改成了“害怕被社會抛棄”。葛薇心下一陣酸楚。看一眼窗外,早上的陽光還是明媚柔和,下午十點時已黑壓壓的陰冷了大片。
ADA剛和NANA交談完了,緊接着便開始咨詢葛薇:“S的周報做得怎麽樣了?”
“只差截圖了。”葛薇極力乖巧地甜笑着。
“我看看。“ADA袅袅走到葛薇的電腦前,認真地檢核着,從頭到尾。因為葛薇準備得十分充分,跳不出毛病,只好繼續吹毛求疵:“為什麽不把截圖單獨列一個表格?”
葛薇順從地笑着:“好的,現在就列。”
ADA繼續道:“S泳裝的微博你維護得怎麽樣了?”
葛薇依舊是柔順的:“今天已經可以提上日程了。”
“PPT呢?本月要結案,需要做一個結案的PPT報告。”ADA繼續板臉道。
葛薇已機靈地認真記錄在本子上:“PPT結案,微博維護。”
ADA打量着葛薇本子上的字跡:即便是碳素筆,字跡依舊是大氣而蒼勁,駭然擡頭望一眼葛薇,迎上清水似的大眼睛,ADA又是一怔,面無表情地道:“還有,Y紅酒的日報也必須今天完成。“
“好的!“葛薇微笑着,開始手腳并用,因急着完成工作,埋頭不覺就是一上午,ADA眼神中的異樣,她絲毫沒有察覺。
午飯時,ADA照舊和Susan約好了到樓下的餐廳,剛下樓,迎面見段峰跟了上來:“喂!一起吃呀!美女們!“
ADA笑道:“好呀!“
三人打了菜坐下,ADA買的番茄炒蛋、紅燒肉和豬蹄黃豆湯,SUSAN選的雞蛋羹、炒蒜薹、清蒸魚,段峰則是打了最便宜的燒豆角和雞蛋羹,坐下之後,三人侃着,不知不覺就侃到周末的旅游上,聊了一陣,段峰說:“對了,你們部門美女那麽多,我們部門強烈要求聯誼!“
ADA夾一筷子番茄,酸得牙疼,笑道:“最近我們忙,過一陣子吧。”說完之後,一個決定便更果斷了些。
卻說葛薇中午叫了外賣,沖了咖啡,動用所有腦細胞,做完周報,繼續做PPT,一張張截下自己的策劃成果:兩周,自己果然已經順手了,廣告帖子從一開始的單純插入式,逐漸升級為可讀性強的植入式,從單純的評論文章,逐步成長為多種多樣的可讀性文章:浪漫圖文,情調圖文,時尚圖文,倡導自由的小資生活……一面截圖,葛薇心下興奮着,便覺自己越來越得心應手了。靈感亦是如泉水汩汩湧出:下一步,她還會将網絡廣告以視頻、影視截圖和漫畫的形式出現……不知不覺,已是下午四點半。
ADA下午一直不在,似乎是在樓上和美國大叔說什麽,又好像和鐘少航交涉了什麽,似乎又去HR那邊接洽了,回來時,努力掩飾住喜悅,神情鄭重地道:“CICI,一會多功能會議室沒人的時候,咱們去開個會議。”
葛薇急忙點頭:“好的。”心下一面激動着,一會兒開會,要将自己的新創意告訴ADA!想着想着,葛薇面泛紅光,将PPT繼續完善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