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箋紙
大齊佛寺香火旺盛,信徒衆多,然舍利子可遇不可求,講的是一個機緣。
舒清桐今日已占了許多風光,将軍府奉出此物,更叫人覺得舒家這等将門之家,既有金刀鐵馬的豪氣萬千,亦有慈悲柔軟的憐憫善心;舍利子比之金銀玉器古玩字畫,在赈災救民的義賣中更勝一籌。
內官報出名錄底價,手抄經文一本,舍利子一枚,一百兩。
鄭芸菡湊到二哥面前:“這是今夜最低的報價吧,舒姐姐若是去經商,必定是個良心大商。”
鄭煜澄搖頭:“幸好她不經商。”
鄭芸菡也不争辯,十分捧場的叫了五百兩,與舒清桐對視一笑。
喊價的人絡繹不絕,價格逐層擡高,席間忽起一人,握着一把折扇對着盛武帝搭手一拜,轉而對衆人道:“家母信佛,今遇此等至寶,在下沒有錯過的道理。為免去不必要的耽誤,在座諸位大人但凡有心叫價者,不妨直接喊出能力範圍內的最高價,在下所出,必高于該價位。”
“二哥,這誰啊?”鄭芸菡捏着果殼點點那人。
鄭煜澄擡眸一瞟,輕聲道:“信寧侯府世子,周先望。”見她仍疑惑着,又補充道:“兩年前,信寧侯府曾登将軍府門,求娶舒家八姑娘為世子妃,沒成。”
鄭芸菡心道:難怪。
若真想買,在座中跟着喊價便是,偏要站出來露個臉,擺出“随你們喊多少,我願出最高”的姿态,很是張揚。
她偷瞧一眼舒清桐,見她雖不至于面露愠色,但絕對算不上愉悅,不免小聲嘀咕:“既不成姻緣,又何苦徒增尴尬。”
有人喊出高價,周先望果然以更高的價格壓制,那雙風流帶笑的眼往舒家坐席望去時,只落在舒清桐一人身上。
舒家人皆面露不悅。
鄭煜星呵呵一笑:“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舒宜邱眉頭緊皺:“鄭衛率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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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鄭煜星要反駁,太子忽道:“若是有人對鄭姑娘求親不成蓄意挑釁,你要如何?”
鄭煜星聞言,吊兒郎當的笑:“臣只能見一次打一次了。”
太子知他性格,但笑不語。
舒宜邱與鄭煜星共事多時,今朝第一次有了共鳴,此刻他就很想将這個周先望的牙敲斷。
幾番角逐,價格到了兩萬八千兩,周先望對放棄之人作拜,做足禮數。
舒易恒很想打人:“這臭小子哪裏是誠心向佛,分明是□□熏心!你往後留心着他,恐怕他求親不成,賊心未死。”
舒清桐最開始見到周先望的确有些不舒服,但很快想通,甚至安慰起舒易恒:“他想出錢救災,何必攔着。”
舒易恒還氣着,舒清桐又道:“方才是他自己說,有意者盡管将價格擡高,他必出更多。這樣錢多的傻子,不宰一宰未免對不起災地百姓。”
幾乎是舒清桐話音剛落,鄭芸菡利落起身,漾着天真的笑臉,脆生生叫價:“十萬兩!”
轟的一下,席間又熱鬧了。
衛元洲直接笑出了聲;他的食指輕輕在杯盞邊沿來回滑動,溫柔的力道,像在撫摸鮮活少女瑩亮紅潤的櫻唇。
舒清桐本在看鄭芸菡,卻眼尖的發現一個宮人垂首從鄭芸菡身邊後退出席,快步走到鄭煜堂身邊低語幾句。
鄭煜堂輕輕點頭,無意撞上了舒清桐一路追來的目光。
兩人短暫對視,鄭煜堂彎了一下嘴角,幹脆的移開目光,這中間短的只有眨眼一瞬,舒清桐心裏卻冒出個清晰的聲音:是他讓鄭芸菡喊的。
周先望自以為侯府與将軍府的事情衆人皆知,沒人會這時候站出來讨沒趣,所以放話時威風凜凜。
舒清桐拒了他的求親,他就非要做出與她暧昧癡纏的模樣,順道看看她那位準夫君,大齊的懷章王是否有種與他一戰!
原本一切盡在掌控中,前面的喊價他都壓住了,那位懷章王更是毫無動靜。
可是哪裏蹦出來個十萬兩!?
陛下尚且只以個人名義出五萬兩,懷章王也壓着價居于陛下之下。
其他人叫價怎能高出十萬兩?
周先望滿面通紅盯着陛下剛剛誇贊過的姑娘,只見對方唇角輕壓忍着笑,一雙水眸本該明媚好看,此刻卻靈動的讓人生厭,仿佛是在說:你加啊,你倒是加啊。
周先望沉下氣,要笑不笑的:“鄭姑娘,陛下尚且看着,你喊出十萬兩,莫非真拿得出?”
忠烈侯氣急,可這時候根本攔不住這個好女兒!
鄭芸菡避重就輕:“為百姓做好事,怎麽會嫌多呢。”
周先望緊緊捏住手中折扇:“好,十五萬兩!”
身後仆人滿面難色,一度想要拉扯回世子,畢竟信寧侯快掀桌子了。
“二十萬兩。”池晗雙緊跟着好友步伐起身,将周先望往死裏坑。
鄭芸菡與她相互擠眼睛壞笑。
舒清桐忍俊不禁,舒易恒目露紅光:“不愧是她。”
周先望喉頭滾動,沉聲道:“兩位姑娘在搗亂?陛下跟前竟胡亂喊價,若屆時拿不出來,便是欺君之罪了。”說着,向盛武帝作拜。
池晗雙才不吃這套,她自小被寵慣了,吵架掰邏輯更是擅長:“周世子這番話好沒道理,方才是周世子自己說,但凡有意者可随意喊價,您必出更高的價格。如今有人喊了,周世子盡管跟着加便是,若就此打住不喊了,欺君的恐怕是周世子吧。”說着,她也像模像樣朝陛下一拜。
“晗雙。”敬安伯不疼不癢的呵斥了一句。
池晗雙吐吐舌頭,順着父親給的臺階下來,留周先望一人尴尬。
盛武帝忍着笑給了皇後一個眼神,皇後心領神會,和聲道:“救災一事,救短不救長,于百姓來說,眼下需要的是朝廷相助渡過難關;但若要天下昌盛國泰民安,不能只靠朝廷源源不斷的救濟,更要靠大齊百姓自立自強。”
“今日義賣不僅是為災地百姓,也為減緩國庫損耗避免元氣大傷,諸位各出綿力,衆人拾柴,于此次救災來說足以。”
言下之意,是陛下沒想讓你們傾家蕩産,更不需要誰硬沖臉面。
皇後笑着說:“周世子以為呢?”
周先望此刻再也喊不出什麽“有意者皆可喊價,他必出更高價”這樣的話了,赧然一笑:“娘娘所言甚是。”
鄭芸菡也機靈,趕緊跟着賠罪:“臣女胡鬧,望陛下與娘娘海涵,周世子為母親求舍利經文,是一片孝心,為災地百姓慷慨解囊,是一片赤誠,還請周世子不要與小女一般計較。”言語間,将他的動機與舒清桐撇得幹幹淨淨。
周先望完全不想理她。
太子忽笑道:“周世子對災地百姓尚且慷慨,又如何會對芸菡妹妹諸多計較。”
周先望僵住,終于擠出難看的笑:“殿下所言甚是,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至此,這番搗亂就此揭過。
鄭煜星收斂姿态,畢恭畢敬道:“殿下英明神武,下臣佩服。”
太子撇他一眼,輕輕嗤笑:臭小子。
鄭煜堂于此刻站出來,表示方才喊價被打亂,不若重來一遍,衆人無異議,周先望尴尬退回信寧侯府的座次,被信寧侯夫人狠狠拽着坐下,低聲訓斥了幾句。
重來一次,氛圍較之前一次要正常許多,有周先望這一鬧,加上皇後所言,這次競價之人明顯少了,最後,舍利子與佛經被左相之女商怡珺買下,出價九千八百兩。
隔着幾個座次,商怡珺沖舒清桐俏皮眨眼。她知道舒清桐拿出的是自己珍惜之物,所以義賣之前就說會想辦法買下來,待到舒清桐下次生辰時再送還給她。
舒清桐盯着商怡珺半晌,破天荒沒有回應她的示好,借着飲茶的動作慢慢垂下眼眸,似藏了心事。
既已成交,便該将東西送出,安陰公主給義賣臺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輕輕點頭,去取經文與舍利子。
然而,就在宮女捏住書脊提起時,一張箋紙自經書的紙頁中滑出,于衆目睽睽之下落于義賣臺上。
宮女發出好奇的一聲:“咦,這是何物?”
這一聲,惹來帝後與衆人的目光。
座下,舒易恒擰眉:“上交義賣的經文裏怎麽還夾了別的東西?你交出之前都沒有檢查嗎?”
他知道妹妹平日裏就有随手提詩作書簽的習慣,可既是當衆義賣,裏頭不該夾着私物,若裏頭是什麽女兒家春心萌動的小事亦或是什麽狂放之言,那可是要連累整個舒家。
舒清桐低着頭沉默不語,樣子有些古怪。
鄭煜堂正要去撿,安陰卻先他一步将箋紙拾起,笑容明豔的展開:“早聞舒姑娘才情橫溢,今日幾場義賣,更是難得的爽快灑脫,想必舒姑娘定不會寫什麽旁人看不得的東西吧?”
鄭芸菡覺得不對頭,舒清桐不像粗心大意之人,即便真的不小心在手抄經文裏夾了箋紙,正常情況下多為信亦或是随筆,算姑娘家私物,一般人多少會顧及,甚至幫着遮掩,偏她安陰公主,一副着急忙慌要抖出內容的模樣,十分古怪!
安陰迫不及待的展開箋紙,豔紅的唇勾出的弧度頃尚未維持多久,驟然僵住。
少頃,自她旁側伸來一只修長好看的手,将箋紙取走。
舒易恒還在喋喋不休的追問,舒清桐卻像是什麽都聽不到,眼神只追着鄭煜堂的手,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拽成拳頭。
鄭煜堂粗略一掃,輕抿的唇線略略彎出一個弧度,緩步走到帝後跟前,雙手呈上手中箋紙。
舒清桐情緒微動,呼吸漸促,眉頭輕皺。
待盛武帝接過內觀手中的箋紙,看清上頭寫的是什麽時,眼神先是略過些驚詫,後又升起些複雜。
席間一片寂靜,已有敏銳之人察覺這張自經文中掉出來的紙不同尋常,難道上頭寫了什麽反叛之言?
盛武帝的眼神上下來回,反複讀了幾遍,最後望向鎮遠将軍府那一頭,語氣低沉:“這詩,是誰寫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V啦~~~~也不會日更。
我輸了,大哥的十萬字,恐怕要超标了。(弱弱的:大概超出一兩萬字叭。)
但是大嫂真的很會!!你們相信我!!!!超出的部分不虧!!!!!
大家都是花錢走過每個章節的,确定不要留個腳印等待紅包随機掉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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