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了結

因懷章王遇刺,東宮氛圍沉郁,宮人大氣都不敢出。

鄭煜星大步入殿,太子放下手中書卷,眉目疲憊:“有線索了?”

鄭煜星呈上仵作的證詞與圖紙:“刺殺王爺的刺客,身上有洗淨刺青的痕跡,據推測是黥面的囚犯,身上的痕跡,多是在牢獄時受刑打的烙印,各地牢獄火烙刑拘皆有特殊紋路,他們為了掩去自己所在牢獄位置,直接将肉剜了。”頓了頓,又道:“都是一群悍匪。”

太子目光陰沉:“所以,就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鄭煜星眼神閃動:“倒也并非如此。”

太子猛一拍案:“現在是叫你唱戲嗎?還分上下場?有什麽趕緊說!”

鄭煜星眼觀鼻鼻觀心:“舒衛率親赴大牢查看過屍體,的确有發現,但此事事關重大,如果舒衛率猜測無誤,或許太子殿下就是那個證人。”

……

刑部大獄暗沉無光,常年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與腐臭味,護衛擡出屍體,翻起屍體左眼,太子的兒時噩夢瞬間複蘇,于腦海中張牙舞爪,瞬間臉色煞白:“是他?!”

多年前,年少的太子因敬仰皇叔威名,有心試煉一番,點舒宜邱伴駕,興高采烈随軍出發。

那是一次剿匪之戰,可年少心性太過頑劣,又沖動易怒,不顧皇叔的部署和囑咐,一馬當先想搶頭功,結果中了圈套險些喪命,是皇叔舍命相救。

那窩山匪裏有一個探風極其厲害的人物,左眼天生有疾,眼珠唯有豆大一顆,眼白處橫亘血色,十分可怖,眼前的屍體,雖然比當年那個小個子匪徒要更壯更黑,但左眼仍是豆大眼珠,眼白染血。

太子雙目圓瞪,俊朗年輕的臉上溢滿憤恨:“為何會是這個人?他為何沒有死,還出現在長安?”

舒宜邱木着臉并不說話,鄭煜星淡淡道:“臣核查過,因當年剿匪之戰涉及太子,所以陛下下令将所有犯人帶回受審,而非就地處刑。這些都是罪大惡極的慣犯,受審判罪後,所有人簽下認罪書,又公布于衆,陛下意在震懾揚威,同時也為殿下出一口惡氣……”

太子緊盯着鄭煜星,等着他把話說完。

鄭煜星頓了頓,話鋒驟轉:“這些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更險傷太子,按律當斬,然……陛下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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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眼底情緒一**翻湧,不等鄭煜星說完,他已想起來了。

那時,恰逢皇姑忌日,父皇改了殺令,判為流放。

這些匪徒,該是一輩子都無法重見天日,要在苦寒之地勞作致死的。可眼下他們不僅剜去罪犯痕跡,重獲自由,甚至能潛入長安城郊刺殺皇叔!

當年皇叔拼死相救,而今更是用心輔佐,這些早該下地獄之人,竟然還有機會傷了皇叔!

若是

……若是讓他們再走近些,豈不是連他這個儲君都要一起殺了!

太子一直将皇姑安華長公主視作大齊的英雄,父皇頻頻利用皇姑之死治下,他也不是一無所知,他對皇姑生愧溺愛皇姐,寵得她無法無天手段狠辣,他也只當不知。

可今日,他只覺得惱怒。

“查!給孤仔細查!他們是哪州哪郡哪座大獄的,一個也不許漏,孤倒是要看看,誰敢将他們放出來刺殺皇叔!”

身邊二人皆無動靜。

太子猛地轉過身:“還不去!”

一直沉默的舒宜邱,終于緩緩開口:“臣早已查明,殿下請過目。”

太子覺得他們今日古怪,拿過舒宜邱手中文書查閱,周身的怒火在頃刻間被冰鎮熄滅,只剩沉郁的冷氣。

這個左眼有眼疾的山匪,原本流放益州,後因北關擴軍布防,需大量人力修建城牆,連帶他在內的五十名匪犯被移送五原郡。

他分明入五原郡大獄,可獄中名冊上卻白紙紅字的寫着,該犯已卒。

大獄名錄上标記卒,人卻活着,還能拿刀,能殺人。

舒宜邱順着這一人,連着查了那一批囚犯,反推過來,竟都能在今朝的幾個刺客屍體身上找到相應的線索。

真相呼之欲出——這些人,就是當年入獄的匪徒,五原郡大獄名錄作假,讓他們得以自由,為人所用。

安陰如今的公主府,就在五原郡。

太子捏着文書,幾乎要将紙頁碾碎。

他終于知道舒宜邱今日為何沉默寡言,事事都由鄭煜星代言。

舒家與安陰之間,早已不是救命之恩那麽簡單。舒家犧牲最好的将領将她救回,她卻縷縷做出令人失望的事情,數年前是,如今亦是。

“舒宜邱,鄭煜星。”太子坐在書案後,一雙眼隐在打下的竹簾陰影之後。

“臣在。”

太子慢慢合上眼前的奏折,心中的怒意與冷意已經得到控制。

父皇無度偏袒,早已超出從前的寵愛程度,從數年前開始,從安陰被逐出長安開始,與其說是偏袒,不如說是為自己遮醜。皇姑大義,安陰是皇姑唯一的女兒,偏偏在父皇的照顧之下,長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少女。

無人會去怪皇姑,畢竟養不教,父之過。他在皇姑身上攫取的好處太多,一旦甥女惡行公諸于世,世人只會覺得他為君不明,助纣為虐。

“你們二人各去刑部與大理寺一趟……”

随着刺殺懷章王的刺客竟是早已似在五原郡大獄的囚犯一事曝光,盛武帝當即下令清查各州郡大獄,連帶在獄犯人名錄,死亡名錄,在逃案犯名錄一并清查核對。

這一查,竟牽扯出幾樁謀殺案,還都是刺殺官員的大案子,近九成為仇殺,犯人在逃,此事牽連甚廣,是名副其實的大案,若非今朝陛下下令,又有太子雷

厲風行派人跟進,興許還會被壓着,前後一聯系,立馬就傳出有人偷天換日豢養死囚,刺殺政敵的猜想。

多州郡官員被查,緊跟着就扯到了貪.腐一事上。

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之下,蛆蟲腐肉淤積。

啪——

青盞擲地,碎落一片。

安陰目眦欲裂,冷眼盯着面前的五原郡守,啞聲道:“誰讓你這時候來的!”

五原郡守身披鬥篷,作了喬裝打扮,看着面前的碎片,他第一次沒有了平日裏的卑躬屈膝,語氣帶上焦慮:“公主,眼下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安陰眼神幽冷:“幫你們?本公主為何要幫你們?”

五原郡守本就是小人之心,一聽這話,只覺她要獨自脫身,當即道:“公主此言差矣,多年來臣等為公主鞠躬盡瘁,辦了多少事,眼下死囚一事第一個瞞不住,人是給公主養的,也是公主用的,若臣跑不掉,公主難道就跑得掉嗎!”

“放肆!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威脅本公主!”安陰還不至于徹底撕破臉,放緩了語氣安撫起來:“現在還一切尚未定論,你們就慌成這樣,甚至跑來這裏,便是沒有線索也會被人抓住線索,簡直蠢笨如豬!囚犯一事,就當那個左眼有疾的是例外逃脫,可其他人呢不過是他們推而廣之的一個猜測!”

她眼底陰鸷:“不妨告訴你,這些人正藏得好好地,你們信不信,誰敢在這時候讓本公主不好過,本公主就讓他們的刀好好舔你們的血!”

五原郡守終于露出懼意:“可是公主,不止是死囚一事,還、還有那幾個礙事的……”還有藏在府中的銀子,還有……太多了。

“他們活着的時候,都沒能濺起水花,如今成了死屍,還能翻什麽浪?”安陰漸漸失去耐心:“本公主再警告你一次,誰先露了怯,本公主就送誰先去見閻王!此事眼下看着鬧得沸沸揚揚,可是很快就會止住,你們只管按照往常的,該怎麽做怎麽做!”

換作往常,五原郡守未必像現在這麽慌。之前的确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可是很快這些人都成了死人。每一次看似要鬧大之時,又會莫名的被按下來。

就連她當日虐殺夫家一家,鬧得沸沸揚揚,也不過是一陣的熱鬧。過了之後,死人已是死人,她還是那個風光的安陰公主。

可這次……不一樣。

從死囚一案到官員被殺案,再到如今的貪官案,非但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像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沒有人來按住事态發展,沒有人……

……

就在朝中為連環案天翻地覆的時候,忠烈侯府卻開了側門,引了工匠,修葺起大公子的院子來。

鄭煜堂的院子自從原配裴氏去世後就再沒有修葺過,而今動工,忠烈侯十分意外,一番詢問下,竟被告知是為

了娶妻迎新婦修葺。

劉氏聞訊而來,滿腦子疑惑:“大郎是要與誰結親?我們怎麽都沒聽說過。”

忠烈侯有些惱火:“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你的确到了娶妻之年,也該先告知父母,一步一步慢慢來,你倒好,徑自動工修葺屋舍,你當這是什麽小事嗎!簡直胡鬧!”

劉氏附和:“修葺屋舍是大事,大郎可有請工匠與風水師父看過?萬一動了不該動的地方,壞了風水氣運,豈非得不償失。”

鄭煜堂負手而立,平靜的看着工匠将泥沙一袋一袋的扛進來,淡淡道:“此事兒子自有主張,只待朝中之事一過,自會登門提親。若父親母親覺得此事費錢,也沒什麽,兒子多年來有些積蓄,修葺屋舍迎新婦的銀子還是有的。”

“你說的這都是什麽話!你是侯府未來的當家,這都是你的,你在這裏作什麽酸臭計較!?”

工匠拿圖紙來給鄭煜堂過目,忠烈侯被完全無視,又不想在外人面前鬧笑話,冷着臉拂袖而去。

鄭煜堂捏着圖紙,眼神一偏,看到了站在槐樹下的鄭芸菡。眼神略過去的那一瞬間,少女眼底泛着讓人陌生的冷光,然觸及他的目光,又陡然溫暖起來。

他眉頭微蹙,揮手譴退工匠,折起圖紙,沖她招招手。

鄭芸菡笑着小跑過來:“大哥當真要去将軍府提親啦。”

鄭煜堂腦中不斷浮現她剛才的神情,但見她此刻漾着笑的笑臉純淨無暇,又覺得是錯覺,遂笑道:“是有這個打算,但得先解決眼前的事情。”

眼前是什麽事,他們都知道。

鄭芸菡笑意散去,小臉漸漸凝重:“大哥這幾日可見過舒姐姐?這一次,真能順利解決嗎?”

鄭煜堂笑了笑,帶她在院中閑步,剛巧有工匠在拆解泥沙袋,編織細密的麻袋被穿線封口,泥沙全然不漏,鄭芸菡看着封口處複雜的穿線,好奇工匠要怎麽解開。

可工匠根本不用将封口按照封起來的步驟一一解開,他拿着匕首随手在袋身上劃了一道口子,傾倒泥沙,就在泥沙湧出的瞬間,那原本小小的口子“滋啦”一聲,裂的巨大,眨眼間全部倒出。

鄭煜堂看着那只被丢棄的麻袋,低聲道:“犯下罪過,就要用複雜的手段去封藏,要抖出這些罪過,未必需要一一拆解封藏手段,躲開守護之人的眼睛,随便選個位置劃一小刀,剩下的,會争先恐後的抖來了。”

守護之人即便想再捂住刀口,恐怕也快不過那口子的裂開速度。

懷章王遇刺,就是那一小刀。

三日後,盛武帝宣安陰進宮。

安陰在房中沉默良久,讓人取來義賣宮宴上盛武帝送她的十二幅赫赤金長裙換上,略施粉黛,連老奴都說,她像足了安華長公主。

勤政殿中,盛武

帝屏退左右,只他一人。

安陰緩步入內,對着盛武帝行叩拜之禮。

殿內寂靜無聲,安陰問:“不知舅舅急招,是有何事?”

盛武帝看着面前嬌容妍妍的甥女,竟從心底生出無限悲涼。

他的姐姐,安華長公主,分明是一位蕙質蘭心,眼界深遠,心懷家國大義,姊妹親情的女子。她唯一的女兒,不當遜色于她。

可因為在他這個舅舅身邊長大,受他教養,竟成了一個手段狠辣,貪心不足的惡人。盛武帝忽然想到第一次知道她因妒恨殺人時,他非但沒有責她之過,反而覺得是自己給她的寵愛不夠,讓人膽敢輕視她,挑釁她的尊貴,方才讓她妒恨失手。

直到親眼見她犯下大錯,他又後怕起來。

怕人指責他為君不仁,才養出一個同樣心狠手辣的孩子,怕旁人将安陰做的一切,與他帝王的形象捆綁起來,一如他将親姐的一切與自己捆綁起來一樣,最後,他更怕無法再利用親姐之死治下。

“太子因懷章王遇刺大怒,格外用心徹查此事。其中牽連出幾樁案子,似乎與你有關。此刻沒有外人,只有舅舅,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安陰眼眶盈淚,凄楚可憐:“舅舅……”

盛武帝輕輕擡手,大抵是聽了個開頭就知道她要說什麽,眼神顧左右不看她,“阿檀,六年前,你中意仕子馮生,逼婚不成,辱馮生未婚妻令她自盡,馮生假意與你歡好,卻趁機行刺你,你知不知道,舅舅當時吓壞了,第一個想的不是你犯了什麽錯,而是你不能有事……”

“可你到底是錯了。新科整改,馮生是那一屆中最有前途的青年,舅舅痛失良才,但仍想着要将你安頓好,所以才送你去五原郡。五原郡與北厥一河之隔,舅舅以為,你去離母親近一些的地方,會乖一些。長安傳出流言,為掩去揣測,你戴罪之身,舅舅仍賜下绫羅珠寶,仆人護衛供你驅使,就是讓你去了五原郡也不至于被人胡亂揣測。此後多年,雖未召你回長安,可是賞賜從來只多不少。就連你的食邑……也是大齊公主中獨一無二。”

盛武帝面露疲憊,聲線沙啞:“昨日上奏,自幾位郡守府中掘出來的財物,竟有宮中禦用之物。宮中賜下之物雖多數不勝數,可小到一只杯盞都記錄在案,你說說看,舅舅賜予你的,怎麽會在這些地方?”

安陰臉色慘白,緊緊拽住鋪散在地的裙擺。

“你虐殺兩位夫君,連他們的家人都不放過,有人為他們伸冤,你就一并處決,可天下無不透風之牆,如今他們隐忍負重,等到了今日,一并向你襲來,你待如何?”

盛武帝的眼神終于冰冷起來:“從前,你能為了一己私欲不擇手段,宣洩心中憤恨。後又因貪念作祟争權奪利,連

大獄內的重犯你也敢豢養,你可知那些犯人曾對太子不利,你還敢唆使他們去刺殺懷章王!他日,你若不滿我這個舅舅,是不是要将我們都殺光,霸占這整個天下!”

“不!不是這樣的!”安陰淚如雨下:“舅舅,阿檀就算痛恨所有人,也絕不會傷害舅舅和太子,母親過世後,你們就是阿檀最後的親人了。是,我做錯了,我真的做錯了,罪大惡極,罪大當誅,舅舅你不要為了阿檀生氣。阿檀不要了,阿檀什麽都不要了。舅舅不要不疼阿檀……如果連你們都放棄阿檀,不妨直接賜阿檀死罪,阿檀親自到母親面前賠罪……”

本該與夫君琴瑟和鳴,安然度日的姑娘,哭成一個淚人,一遍遍的喊着“舅舅”,喊着去世的母親,喊到聲音沙啞,眼淚哭幹。

龍座上的男人身形勾頹,雙手撐在案上,似在勉勵支撐什麽,良久都沒有說出賜罪之言。

不知過了多久,安陰擦幹眼淚,幽幽道:“若舅舅還生氣,不妨此刻就處死阿檀。舅舅一定要做的隐秘些,不可讓任何人知道。否則阿檀的名聲連累舅舅,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盛武帝渾身一震,渾濁的眼底透着些愠色,少頃,他整個人更傾頹。、

……

城外國寺,舒清桐攙扶着祖母一步一步走上長長的臺階,入寺中參拜。

舒老夫人年事已高,腿腳不便,但堅持自己走。

多年前,得陛下恩準,在國寺中供奉叔叔的牌位時,舒老夫人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願佛祖佑大齊昌盛,百姓安康,吾兒英魂安息,轉生良人家,無災病纏身,康泰長樂。”

舒清桐送祖母往禪房小憩,舒老夫人與住持說話時,她出來透氣。

剛走出兩步,就見一身青衫的男人慢步尋來。

“你怎麽來了。”舒清桐四顧左右:“一個人?”

鄭煜堂淡淡一笑:“來這裏,自然是拜佛。”

他沒騙人,真是來拜佛的。

舒老夫人還有一會兒才會出來,兩人在禪房外的小院踱步。

“你在寺中供奉了長明燈?”

鄭煜堂點頭。

“是……為友人?”

鄭煜堂看了她一眼。

舒清桐心底憋悶,望向遠處悠悠青山,深呼一口氣:“聽說,你十六歲那年,科舉整改,首次采取譽錄之制,這樣閱卷官便不知手中試卷為何人所出,大大增加科舉公平。此事,由你與嚴相一手促成,你亦是那一屆的狀元。”

鄭煜堂眼睑輕顫,似有情緒湧出,又被生生壓回去。

“你知不知道,為何我在商怡珺的事情上,顯得那麽遲鈍又好欺。”舒清桐笑着問他。

她沒打算聽他的答案,繼續道:“因為我母親告訴我,人世無常,你并不知道這一刻還陪在身邊的人,下一刻會怎麽樣。人生有

時候,脆弱短暫的根本沒有太多的機遇。一個人一生遇到的人和事,可能早就是冥冥中定好的。”

“我不是非商怡珺為友不可,只不過我們少年相識,一處便是多年。想到人生中再難有一個相處多年傾心交付的好友,覺得遺憾,又覺得不甘。”

她轉頭望向鄭煜堂:“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年少時的知交,在最熱血的年紀,即便誰也不能斷定未來會如何,至少在那時候,一切都真摯又幹淨,純粹又理想。

可惜那些熱血的設想尚未付諸行動,便毀于一份惡毒的癡念,一場蓄意的謀害。

良久,鄭煜堂緩緩開口,聲線沙啞:“即便他出身寒微,也從不自怨自艾,自會寫字起,就想靠讀書做一個好官,風光迎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姑娘,為更多出身寒微之人打開出路。可以不用官居一品,但手裏最好有些閑錢,在長安城最好的地段,開一間書社,與志同道合的二三好友吃茶論政。”

他苦笑了一下:“科舉整改,采取譽錄之制,以他之才,沒有家世出身的幹擾,必定拔得頭籌,遠勝于我。我想送他這個禮,他卻沒機會要……”

男人的大掌上覆了一只柔軟的手。

鄭煜堂反握住她,輕輕捏了捏。

所以,這的确只是個私仇。

遠處有個急促的人影朝他們奔來,是鄭煜堂的小厮。

他是來傳信的——安陰公主殺人奪財,私放重犯豢養山匪,觸怒神靈,引四方地災,惹安華長公主芳魂不息,于多地顯靈。百姓惶恐,怕是要亂。陛下悲恸不已,脫冠入宗廟請罪,嚴相招鄭煜堂即刻入朝。

舒清桐愣住,卻見鄭煜堂神色淡然看着遠方,仿佛在聽一件早就知道的事情。

她隐隐覺得不對,前面這些也就罷了,安華長公主于多地顯靈是怎麽回事?還引起百姓惶恐?

“煜堂。”她輕聲喚他,在他掌中動了一下自己的手。

鄭煜堂看向她,淡淡一笑:“舒家即便手握再多證據,只要帝心袒護,都難成事。”

他捏着她柔軟的手,沉沉道:“所以,永遠不要對帝心有期待。”

民心,有時候比帝心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明天結婚!!!!!!

寫到現在,腦子沉沉的,等我哪天寫得快白天就能更,再繼續經營小劇場叭~~~~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星星的漂亮老婆 20瓶;猶記驚鴻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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