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已替換】

樊刃與暗衛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保護姑娘!”

鄭芸菡看着暗衛和樊刃等人停下動作,轉為保護她,厲聲道:“我讓你們潑水!”

女侯自暗中走出,在看到那一面燒紅了岩壁時,眼中劃過一道驚色,下一刻,又自喉頭溢出一道冷笑。

少女淩厲的命令再次劃破夜空:“潑水——”

她仿佛看不到包圍過來的人,軟弱的力氣吃力的将水潑往岩壁。

她的暗衛各自對視,終是撤下一半,跟着她一起往岩壁潑水。

灼熱遇冷,發出龇裂的聲音。

女侯慢慢走出來,手中握着長刀:“停下。”

她一眼看出這些人聽誰命令,只盯着那個少女。

鄭芸菡看也沒看女侯一眼,她失望的發現,這岩壁除了龇裂,并沒有想象中直接炸開的情況。

阿呦說過,的确不是每一次都會炸開,但只要經過這個過程,開鑿也會比平常更容易。

她丢掉水帶,轉身自地上撿起一把釘鋤,擡頭時,不期然的迎上了女侯的眼神。

女侯盯着那雙眼,走得更近了些,想起了那句可笑的話——

【我遇見一個人,她滿心都是羁絆,渾身都是軟肋,撒嬌哭泣時,仿佛能化成一灘水,可真正讓她堅韌頑強的,反而是這些軟肋和羁絆。】

眼前的少女眼淚盈眶,渾身邋遢,可她只與女侯對視了短短一眼,仿佛不在乎此刻身處什麽樣的境地,只管狠狠地鑿開岩壁。

女侯冷笑起來,手中長刀緊握,往前邁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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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間,一道羽箭披風而來,不偏不倚,直入女侯腳尖一寸之外。

溫震當即帶人上前護衛。

女侯眉頭微蹙,望向箭來的方向。

火光燎起一片明亮,一支軍隊赫然出現在深山之中,一身軍服的男人将手中弓箭遞給左右,拔起釘在地上的長刀,一步步走來。

随着他的走進,身後的軍隊也氣勢洶洶的逼近。

月色再現,鋪在男人的身上,抖落一地清輝。

樊刃等人無不激動,大聲喊道:“王爺!”

女侯終于變了臉色。

懷章王?

他分明前往冀州了,怎麽會這個時候趕回來!

無需衛元洲多說,他手下親兵已經湧過來,反成了祁族與女侯被包圍。

鄭芸菡正在拼命鑿壁,經過火龍法處理的岩壁果然更脆更好鑿,聽到這一聲時,她手中動作頓了一下,又立刻繼續鑿壁。

救人要緊。

下一刻,身側伸過來一條粗壯有力的手臂,輕而易舉的抓住她手裏的釘鋤,丢給一旁的樊刃。

不等鄭芸菡反應過來,衛元洲一手持刀,一手攔腰抱着她退開,走到平坦的地方放下,手掌上移,将人按進了自己的懷裏。

鄭芸菡怔愣的忘了反應。

他懷抱少女的動作溫

柔且不容抗拒,眼神卻漠然,夜色之中,聲音低沉沙啞:“若不是來幫忙救人的,往前一步,即刻斬殺。”

夜色之下,除了岩壁前在澆水鑿壁,剩下的無一人輕舉妄動。

岩壁終于自裂縫中被撬開,轟的一聲,随着岩石裂開滾落,一個半人高的洞.口赫然出現。

鄭芸菡渾身一震,動身要去看,腦後一陣大力,竟被蠻橫的按回來,鼻間全是男人的氣息。

有人從洞中走出來。

清涼的夜色撲面而來時,趙齊蒙發瘋似的跑出來嗷嗷亂叫。

溫幼蓉與鄭煜澄牽着手先後走出來,站定時,她眼神淡然的略過眼前景象,于重重人影間穿行,找到了女侯的身影。

女侯眸色暗沉,死死地盯着她。

溫幼蓉挑起嘴角,慢慢綻出一個笑來……

……

祁族精銳固然以一敵十,但懷章王麾下亦是歷經嚴寒酷暑千錘萬鑿而出的勇将。

即便是常年鎮守厲山湍河的鎮江女侯,也聽說過不少懷章王的戰跡,無論出于哪種原因,雙方都不能在這裏動武。

“二哥,阿呦。”鄭芸菡再次掙脫時,衛元洲終于放手,看着她深一腳淺一腳跑過去,只有懷中還殘存着少女的氣息。

兩軍對峙前,衆目睽睽下,前一刻還對女侯露出挑釁笑容的阿呦姑娘,在鄭芸菡的呼聲傳來的瞬間,忽然像是被抽了骨頭,嬌嬌弱弱的軟在了地上。

鄭煜澄吓了一跳,還以為她疼暈過去,下意識将她護在懷裏,撐着她慢慢坐到地上。

“阿呦!”鄭芸菡大驚,三步并兩步沖過去蹲在她面前,眼神在她身上游走,想碰又不敢碰:“受傷了嗎?”

鄭煜澄探頭打量懷中的姑娘,但見她杏眼微微垂,長睫斂眸光,硬将嘴角的笑意壓下去,凹成苦兮兮的委屈,心中擔憂瞬間褪去,只剩一片柔軟憐愛,忍俊不禁。

“這裏疼,這裏也疼。”溫幼蓉指指左腿,又指指左手臂。

鄭芸菡見她額間浮汗,臉色泛白,嘴唇卻異常紅潤,略有些幹,雖然沒有見紅的重傷,但難受是肯定的,立馬放軟聲音:“不怕,若你走不動,便擡着你下山。”

她又轉頭看鄭煜澄,借着火光,他胸前的腳印和渾身的髒污遮掩不住,她眸色都冷了:“哪個打的!”

氣勢洶洶,好像他說了,她立馬就要去打回來一般。

鄭煜澄怎麽都沒想到阿呦的最後一步安排會是芸菡。

換在從前任何一個時候,他都會生氣擔心,畢竟這是何等危險的事情。

然此時此刻,面前的兩個姑娘,他拿誰都沒辦法。

她們一個敢想,一個敢做,明明他才該是那個有擔當靠得住的男人、兄長,眼下之景,卻讓他忽然生出自己才是被她們合力偏愛保護的人之感。

沒等鄭煜澄回話,一條手臂穿過他

與鄭芸菡之間,指向重重人影之外,

溫幼蓉神秘兮兮的湊到鄭芸菡面前,告狀似的:“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老婆婆。”

鄭芸菡立刻鎖定女侯,眼神兇狠,黑衣服!

又在瞧見那女人不失風韻的容顏時愣住,生出疑惑——老婆婆?

她轉頭,見溫幼蓉眼底漾着促狹笑意,當即明白過來,不由腮幫緊收鼓起,作勢要打她的腿,溫幼蓉嗚咽一聲,扭頭往鄭煜澄懷裏鑽:“快管管她、快管管她……”

鄭煜澄任由她在懷裏撒嬌逃躲,低笑聲引得胸腔輕震,轉眼望向妹妹,她哪裏有要打人的意思,分明笑着。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

他們是看不到旁邊還有人,大家還在僵持對峙嗎?

樊刃看看破開的岩壁,又看看眼前旁若無人嬉鬧的三位,幾乎懷疑岩壁破開前那一刻的驚心動魄只是一場夢。

而那個拼命潑水鑿壁,險情逼近仍不為所動的姑娘,和眼前這個蹲在獲救二人面前嬌俏笑鬧的小姑娘,絕不是一個人。

他悄悄轉頭,看了自家王爺一眼,先是一愣,複又嘆息。

這眼神,這抑制不住的愉悅笑意。

樊刃想,哪怕這姑娘身體裏真的儲着一只小怪物,關鍵時刻便會跑出來,讓她一改往常姿态又兇又狠,王爺也只會照單全收,視若珍寶的藏起來。

“鄭芸菡!”一個激動地聲音在身後響起,鄭芸菡下意識轉過頭,都沒看清楚來人的臉,只瞧見一抹髒兮兮的綠色,手腕已經被人擒住,她整個人被拉起來。

溫幼蓉和鄭煜澄同時沉下臉,連眼神都陰恻恻的。

“趙、趙齊蒙?”鄭芸菡見他一身打扮不似往常,“你這是……”

趙齊蒙心跳如擂鼓,激動地鉗着少女的雙肩,目光灼灼。

天知道他在山道中到底經歷了些什麽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他當時就想,她在就好了。

結果老天爺竟然聽到了他的呼聲,不僅讓他獲救,還是被她救出來的!

這樣的情景,必須有大動作!

趙齊蒙舔了一下幹巴巴的唇,來不及解釋了!

他的吻朝着少女嬌豔的紅唇落下,才剛落了一半,身邊一陣勁風襲來,整張臉被一張粗粝的大掌兜住。

“唔——”

衛元洲臉色鐵青,掌着趙齊蒙的臉,将他推離鄭芸菡的身邊,一把按在地上!

趙齊蒙新傷舊傷加持,渾身都疼,臉最疼。

臉上的手掌還在使力,分明是要把他英俊的五官擠爆!

“嗚嗚嗚——”他手腳并用的掙紮,換來的是更可怕的暴力。

鄭芸菡咽咽口水,驚魂未定。

意識到趙齊蒙要親她,她都吓呆了,即便是面對女侯人馬包抄也沒吓成這樣。

她不再看趙齊蒙,飛快轉過身,卻在看到身後的情形時生生愣住。

二哥手裏握了

塊有棱有角的大石頭。

阿呦手裏有把匕首。

看着趙齊蒙被懷章王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二哥從容的丢掉石頭,阿呦慢條斯理的收起匕首。

二人同時對她露出親和的微笑,招招手:“過來。”

鄭芸菡:……

這一片喧鬧不斷,那一頭悄無聲息。

祁族之人何曾見過這樣的少主,連同恪姑姑和溫震在內,所有人都變得沉默不語。

女侯沒有下令。

她只是在少主的事情上格外偏激一些,更多時候,她仍是個有決斷的英明首領。

趙齊蒙被活活悶暈了過去,衛元洲放倒他,随意的拍了拍手,這才望向祁族一邊。

“女侯不遠千裏前來并州施以援手,本王該替并州百姓向女侯道一聲謝,山中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先離開此地,再從長計議。”

他話音落下沒多久,鄭煜澄的人相繼趕到。

女侯下令所有人聽哨音時,這些人便被丢在山中不管了,衛元洲的人馬搜到他們,一并解救,至于那些入山的刺客,已經悉數被他的兵馬收押。

女侯的眼神一直落在溫幼蓉身上,那個與她一同入山道,險些死在裏面的男人,将她如珠如寶的護在懷裏,任由她與旁邊的少女嬉笑打鬧,作庇護寵溺姿态。她終究活成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她卻無法說她錯了。

她沉浸于将一個孩子塑成自己期待的樣子,甚至用上極端的手段,卻在這份愛恨交織的心情裏,連自己教過什麽都忘了。

她忽然想起這孩子最初來到身邊時的樣子,看着她這個母親時,眼裏淬滿了光,她以為自己已經将這刺眼的光芒扼殺,卻原來,只是她不再用這種目光看她這個母親而已。

想把她塑成自己期望的樣子,永遠都難。她會反抗,還會在每一次反抗後,于骨子裏生出些新的樣子,直至今日再看她時,只覺得陌生多于熟悉。

女侯收回目光,對衛元洲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溫震當即發令:“準備下山。”

溫幼蓉望向祁族離開的方向,目光微沉。

手忽然被握住,溫幼蓉眼珠輕轉,望向身邊的男人。

鄭煜澄低聲道:“如懷章王所言,女侯進山是為協助,她并未傷到玢郡王,也未傷到其他人。接下來的事情,下山之後再議。”

溫幼蓉眼神微變,竟是被他猜中心中所想,她忽然有些後怕。

他始終是朝廷命官,女侯因她而遷怒他,是下了狠手的。她留了芸菡這一手準備,終是活了下來,可他在此事中何其無辜,但凡他惱怒一些,心狠一些,要追究下去,女侯乃至于整個祁族哪裏能輕易脫身?

更深一層,若女侯擒住的是真正的玢郡王,而不是趙齊蒙假扮的,後果只會更加不堪設想。

冥冥之中,竟像是他替祁族擋了一難。

鄭煜澄一身狼狽,唯有清淺笑容一如往昔。

她喉頭輕動,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只能迎着他的笑,笨拙的彎起唇角。

衆人開始整頓準備出山。

溫幼蓉動了一下身子,不禁皺眉;在山道中尋路逃命時不覺得疼;重見天日,于這荒野之地笑鬧時也不覺得疼,這會兒要回了,這把骨頭便開始疼了,還越來越疼。

鄭煜澄看她一眼,轉身背過去:“上來。”

溫幼蓉猶豫片刻,笑着爬上去。

伏在他的背上,溫幼蓉心想,菡菡說的一點沒錯,這人是真清瘦,這背是真舒服,思及此,她心頭一動,扭頭去尋鄭芸菡,卻見她落在後頭,一步一步跟着,走的并不輕松。

她想起那些夜晚聽過的故事。

在過去的很多年裏,鄭煜澄的背,曾是鄭芸菡最喜歡最依賴的位置。可現在,他正背着另外一個姑娘,讓她落在後頭一個人走。

鄭芸菡走不慣山間夜路,一直低着頭認真看腳下。

溫幼蓉盯着後面,鄭煜澄有所察覺,也停下回頭。

鄭芸菡很快跟上來,見他們還停着,眨眨眼:“二哥累了?怎麽不走了?”

溫幼蓉扭頭看鄭煜澄。

鄭煜澄眼神落在妹妹腳下,似有所感,溫聲道:“山路難行,扶着我的胳膊。”

鄭芸菡看一眼二哥的胳膊。

他在粽山時受的傷還沒有全好,此刻托着阿呦,力量也多放在沒有受傷的那條手臂上。這樣走已經很吃力了,哪裏能再扶着她。

她剛想拒絕,身邊忽然伸來一條胳膊。

衛元洲站在她身邊:“山路難行,扶着。”

鄭煜澄蹙眉,溫幼蓉也直勾勾盯住衛元洲。

鄭芸菡毫不猶豫的将手搭在衛元洲的手臂上,明眸泛笑:“有勞王爺。”

衛元洲看着她小小一只,別說只是扶着她,便是單手抱着她走又有何難,他笑了笑,帶着她輕輕松松抄到前面。

有人扶着就是不一樣,鄭芸菡感受到男人有力的臂膀,不自覺地就倚了些重量上去,腳下哪怕忽然踩空,也能很快借力跨過。

衛元洲極其享受她近乎倚靠的姿态,卻又在想到前一刻的場景時,忍不住揣摩她的心情。

“那個位置被占了,會難過嗎?”

鄭芸菡腳下趔趄,衛元洲眼疾手快,忽然将手橫到她腰間,直接将她抱着快步走過了難走的一段路才放下。

鄭芸菡剛才的不穩,純粹是被他的話驚得。

因為這話根本不像他這樣的男人會問的問題。

仿佛鑽進了小女兒家的心思裏,仔細窺伺琢磨,問得隐晦又小心。

鄭芸菡看着腳下逐漸平坦的路,笑着搖搖頭。

沒有委屈,也沒有悵然若失,搖得很是潇灑。

周圍火光明亮,她已經能自己走的穩當。

衛元洲看着少女精神抖擻的

身影,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因為根本不用問。

曾幾何時,她确然是兄長們臂彎之下,懷抱之中的一抹嬌弱,那些親密與依賴,她離不開。

但這抹嬌弱總會長大,不能永遠與他們這樣親密依賴。

她似乎比所有人更早的做好長大成人、告別那些親密與依賴的準備。于她而言,有人能接替這份親密與依賴,與她最在意的兄長們相互扶持,走上一段嶄新的旅程,是開心的事情,并不需要悵然若失。

否則,怎麽對得起她苦心撰寫《長安佳麗劄記》的那份心情。

剛過一段平坦,又迎一段坎坷,她忽然趔趄一下,衛元洲心頭一緊,大步跟上去,伸出手臂:“路還長,扶着。”

鄭芸菡垂在身側的指尖輕顫,風平浪靜之後,那顆心落在原處,再次見到他的種種,一一浮現腦海。

他們剛才……約莫有些親密。

他好像還抱了她。

衛元洲看出她的遲疑,低笑一聲:“诶。”

鄭芸菡擡眼,他輕擡下巴,示意後面——他們要追上來了。

她趕忙扶住他的手臂,繼續往前走,很快走出一段距離。

還是不要打擾哥哥嫂嫂叭。

……

鄭煜澄背着溫幼蓉,落在了後頭。

溫幼蓉察覺他有心事,小聲道:“在想菡菡?”

他如實點頭。

溫幼蓉來了興趣:“想了什麽?”

鄭煜澄笑笑,短暫的沉默後,方才緩緩道:“不久之前,我才突然發現她長大了,那段把她從大哥院子裏抱過來,看着她每日哭哭啼啼追趕大哥,想盡辦法哄她逗她的日子,好像還在昨天。一眨眼,她竟也到了離開兄長,搭上另一個男人手臂的年紀。”

溫幼蓉試着理解:“你在想怎麽剁了懷章王的手?”

他笑出聲來,胸腔輕震,将她往上托了托,腳下踩着月色清輝,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他在想,那個曾經需要他細心呵護的姑娘,已經變得成熟又堅強;卻有另一個姑娘,在褪去堅硬的殼子之後,落在他的背上。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

這一卷終于接近尾聲啦!!!!

還有最後一丢丢!!!!!!

熱烈慶祝二哥二嫂獲救,明天來發紅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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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4-26 23:56:02~2020-04-27 23:53: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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