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中隔閡花間隙(二)

未等我反應過來,堯沚就逃似的出了我的庭院,我朝他的背影狠狠地又罵了一句。哪知,我尾音未收,一抹天青色便從容地拂過兩道的月季,優雅地步近,我忙斂了臉色出去迎接,“師父。”

我低下眉眼不敢看他,雖然這些年逐漸地相熟,并且擁有着他對我的縱容,但我打心裏還是畏懼這個師父的,我始終無法讓自己卸下一身警覺和防備向他走近。他不會不知道我怕他,只是這些年來他也習慣了我在他面前拘謹,習慣了我的沉默少言。

月奪城的步伐止在了庭院裏,他淡淡的目光撫過兩道含苞的月季,春色染上了他的衣角,三千青絲流瀉,葉間的雨露濕潤了他的發,再起身時,月奪城手中多了一點零星。綽約的身姿漸近,我才看清他中的那一葉馨香。

一朵幽藍的無名野花在他指尖綻放得清幽淡雅。

我想不通他是如何在重重月季的枝葉中尋到這不起眼的花朵,再擡首迎向那深遠的雙眸時,他已負手立在我身前,淡若晨風,暖似和煦:“後山中的梨花開得正好,随為師一同去看看。”

我應了,我想等他轉身,再跟在他的身後,他卻一直注視着我不挪動一分腳步。山風吹亂了我的額發,遮住了我的視線,這時腕間一緊,是月奪城扣住了我的手帶我往前走,他說:“你還是很怕為師?”

我循規蹈矩地言:“不敢。”

他輕笑出,擡手掩住了嘴角,眼中的笑意讓人心醉,很快又化作了無奈。

“惱為師将你帶出邀家?”

“不曾。”這是實話。頓時,沉默猶如天空中忽然飄落的雨絲,落在我們的肩頭,四周。

我悄悄擡頭看他,他似乎意識到了一般,絮語道:“蘇月長大了,當初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娃娃,表面上腼腆怕生,骨子裏卻是有着份執拗。你在為師面前的恭敬與在堯沚面前的撒潑,态度相差之大,為師都看在眼裏,許是你自小就讓我帶離邀家,你心裏難受,才會與為師這般生疏。”

“不,沒有,師父。”我搖頭,“我不曾怨過師父,師父将我帶回門中,解我饑寒之迫,納我入可擋風擋雨的檐下,還教我習武,可惜師父費盡心力教導我,我還是這般無一是處……”

“是徒兒愚笨,有負師父。”我先一步走到他面前,重重跪下,“請師父原諒徒兒身無锱铢之行,能無鷹犬之用!”

我的雙肩被一道沉穩的力量托起,方擡頭,一顆心就化在了他重重疊疊的眼波中,他眼角清淺的笑使得四周的景物黯然,他牽着我邊走,邊說:“為師不需要你去沾染他們污濁的鮮血,不用你需憑一身殺人的本事才能留在蒼跡門,無論你的武藝學得怎樣,蒼跡門永遠都是保護你的最好屏障。”

他伸出手掃去我額上所沾染的泥土,嘴角的弧度愈是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

我的呼吸一滞,只因觸碰我額頭的不是柔軟,而是一陣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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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一處草木密集的地方,我們沒能看見梨花的盛開景象,月奪城輕笑,笑意頗涼:“竟忘卻了山中的梨花比別處晚開半月。”

這麽些年來,我都沒有來過這裏,但是一到夏日就能嘗到鮮梨,那清爽甘甜的汁液實在耐人尋味。

“蘇月定是熟悉江南的桃梨齊芳的景象吧?”

我點頭,那時候我還小,對那番景象的印象卻很深刻,我還記得我從前的院子裏栽過一株紅杏,然而,最終它并沒有沒有成活。

“蘇月在想什麽?”

我又是搖頭,不發一言,他卻較真起來,微微彎下身子與我平視,“告訴為師,你在想什麽?”

我張了張嘴又合上,抿了一下唇才說:“徒兒在想何時才能看見梨花開。”

“是麽?”他垂下眼簾,讓我看不見他眼底的情緒,“現在下山的話,正好能趕上山下的花開盛宴,蘇月願意去嗎?”

“徒兒希望留在門中勤修武藝。”

“果真?”

“是,師父。”

月奪城伸出食指在我的額頭上重重地一彈,假愠道:“為師很讨厭這樣唯唯諾諾的蘇月。這些年為師一直在想,你到底在怕什麽?指點你雙劍的萬蓁回來禀報說,你是個天真爛漫的丫頭,不像是個只會戰戰兢兢的女娃。就連右護法也說你不拘一格,與江湖兒女的性格很是相符。 從你進蒼跡門直迄今日,為師都不曾呵責過你半句,你到底是因何而害怕? ”

我垂下眉眼,怕你殺我。

“不願意說嗎?也罷也罷。”月奪城笑笑。擡眼之際,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看見他眼中掠過一絲慘淡。

他轉過身去,離開叢林,翻飛的衣袍比我印象中的梨花開得更加的清雅。我的視線随着他的遠去轉移到了四周的梨樹,在一處采光極好的地方,一顆如玉晶瑩的花骨朵正在悄悄長大。

是日,我去拜訪剛回門的萬蓁堂主,闊別已久,她還是那般柔媚風骨,但我也不會忘記她奪人性命時的狠絕與沒有餘地。她見是我來,弱柳扶風似的從貴妃榻上悠悠站起,搖曳着蓮步款款向我走來,千嬌百媚在舉手投足中展露無疑,萬蓁巧笑嫣然繞着我轉了一圈,道:“蘇月丫頭是越長越标致了,那股清純的勁兒倒是似足了北地的挽玉姑娘。”

我赧顏笑笑:“蘇月怎敢與挽玉姑娘相提并論,堂主莫要尋我開心了。”

“怎是怎是,”她擡起葇荑托起我的下颌,柔聲細語道,“模樣還未長開便有這般顏色,再過幾年又該是怎般的絕色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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