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落雁館

這日我走在街上,看見了一處名為“落雁館”的地方,我不由得地将這落雁館與暨周城的落雁樓聯系起來,或者說,是将它與賀蘭殘梅所掌控的登月樓這一神秘組織聯系起來。雖然這遍地都是落雁茶館、落雁棋社、落雁小軒、落雁酒家,甚至還有重名“落雁樓”的,只因為這“落雁”二字過于普通、尋常了,但我仍然走了進去,大概是江湖人能夠感知不同尋常的氣氛的能力促使我走進去的。

才入內,我身後的兩扇門便被一陣掌風給阖上了。我頓時警覺起來,緊盯着那個似乎是在錄帳的夥計,留心他的每個舉動。

那面上僵冷的夥計擡起頭盯着我,但他在看清我面容的時候,似是怔了一下。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卻斷定了這個地方确實與登月樓有關,在暨周城的落雁樓時,我所住的院子以外的地方的氣氛與這裏相似極了。我正想着如何證明自己與賀蘭殘梅相識,并在落雁樓休養過一段時日時,那面上僵冷的夥計将手中蘸了朱砂的筆輕擱下,陰森森地開口問我:“姑娘來做什麽交易?”

我嗫嚅了一陣,心下氣着沒能向賀蘭殘梅讨點信物。半晌,我才道:“替我告知賀蘭殘梅,我的病又犯了,如今春風拂面也覺得有刀子刮在臉上。”

他盯着我許久,似乎是在考量我方才的話是真是假,他問:“姑娘可需要飲杯茶?”

我蹙眉,道:“不需要,太苦,還割喉嚨。”

這夥計看着我,怔了又怔,許久方邀我我入座。這日,通過這名不會笑的面僵夥計的介紹,我了解到這落雁館确實是登月樓用來供人買兇的地方,雖然他面無表情,但我總覺得他是在透過我,看着誰。

在那後來,在我們進一步相識以後,他告訴我,過去也有一個如我這般不知規矩便進入了落雁館女子。每日誤入此處的人不少,但是,我與那女子眉間的神色卻是極其相似的,這讓他也不由得地将我們聯系起來。從他的語氣神态中,我便作了他将我當做了賀蘭口中的那位故人的猜想。

後來,我到落雁館蹭吃喝的次數多了,也結識了此中的一些能人,并通過他們了解到了很多江湖上的人情世故,受益匪淺。知道登月樓的人,都将登月樓傳得神乎其神的,萬蓁也說過,這登月樓是有故事,是一個很遙遠的神話。我如今也相信了它有着它自己的神話傳說,只是這個神話傳說已經在歲月長河中被浪濤侵蝕得面目全非。

近來,練習鞭術讓我很苦惱。僅憑一本秘籍而無人可指導我,揪出我錯誤,我的進步并不大,再者,因為沒有人與我練習,我并不知道自己的鞭術到底到達了什麽程度。

就在這時,月奪城回來了。

他出現在我的小院落的那日,着一襲天青的廣袖長袍,翩翩落地,霎時間萬籁俱寂,我的一雙眼眸裏只剩雍容雅步向我走來的他,他輕笑着拉起坐在井口上歇息的我,眼前美得奪目的容顏與心心念了數月的那張容顏重疊起來,反讓我不知所措起來,我怔了又怔。他也不急,微笑着看我,一臉打趣。

我卻覺得他的笑容很刺目,恍若刀刃。我微聲地道:“師父……”

他回來了。我總覺得他哪裏不尋常,我隐隐害怕起來。

似乎是浸浴鮮血久了,激起了他嗜血的本性,所以他眸中增添了幾分異樣的色彩。我依賴他,忍不住去貼近他。與此同時,我也害怕着,如同初見他時,如同早些年時,我害怕他會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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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做了噩夢。我冷汗涔涔地從噩夢中驚醒,立即就有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我的肩頭,我驚得往床榻的最裏頭縮。月奪城坐下,伸出長臂理了理我散亂的發絲,問道:“怎麽了?”

“師父,您怎麽會在這?”我睜大了眼睛。

“方才我聽見你的屋裏傳出驚叫聲,便進來探尋究竟了。”他用手帕輕輕地拭去我額前的汗滴,“別怕,只是一場夢,為師在此,無人能傷你。”

“謝謝師父。”我接過他手中的手帕,自己擦拭。我平日并不說夢話,只要在睡夢中張開了嘴都會轉醒,可我這次竟然還驚叫了,可想而知我在這噩夢裏陷得有多深,可是醒來後,我卻将這個夢忘得徹底。

接下來的幾日裏,我們都同以往一般相處着,他依舊繁忙,他的案幾上累了高高的書信,白日裏很少出來走動,只有晚膳時與我坐在一起,兩人可以說的話并不多。他很少詢問我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大概我的每個舉動他都了如指掌。

有一日,我練習鞭術太過入神了,忘記了做飯,他也很早就走出了房門,立在檐下看我舞鞭,待我發現時,他已站了許久。我急急收了鞭,喚了句“師父”後,便要去做晚膳,月奪城卻阻止了我,他朝我伸出了手,我便将手中的鞭子遞了上去。

“啼血?”月奪城溢出一抹笑意,微冷。

“是華漓給我的。”我道。

他的手指覆在了某處暗紋上,“啼血”在一瞬間出現了無數暗刺,随着他的手腕輕動,在地上發出“娑娑”的聲音。月奪城看向我,泛着涼意眸光微動:“于蘇月而言,華漓是什麽?”

我坦言:“他是我此生都無法割舍的親人,朋友。”

他稍稍一蹙眉,冷凝着“啼血”沉默了許久,方道:“如此?”

也許真是去年的那幾場殺戮使他改變了,眼神變了,語氣變了,少了幾分自下山以來就時常噙有的溫柔。

我不禁地想要與這樣的他相離,我的心竄出一種念想,我不要與他一起行走江湖了,我可以接受江湖的腥風血雨,可我難以忍受身邊始終有一把指向自己的利刃。這種在我身體裏掙紮的偏激情緒,在涉崖回來以後,它膨脹到最大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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