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月歸來
這日,我聽見了月奪城和涉崖在屋裏的對話,他們要施力打壓華漓這顆在朝廷上冉冉升起的銀星。涉崖出來後,我問他,為什麽。明知他不會告訴我,我還是不自覺地問出。
裏面的月奪城喚我進去。我依言進了去。
“師父說過會放過華漓的。”
“那次,在懸崖上。”我凝視着他的眼眸,眉頭緊鎖。
月奪城從案幾前起身,走到我面前,微垂首間大片青絲如絲緞滑落肩頭,他道:“蘇月,你知道華漓現在在做些什麽嗎?”
我搖頭,我堅持道:“師父,華漓對蒼跡門構不了威脅的。”
他語氣淡淡:“蘇月,有的事,為師還無法與你說清楚。”
“沒關系,蘇月雖愚鈍,但會好好聽着的。請師父告訴我。”
他折身回到案幾前坐下,拿起一封信件,撕開後垂下眸子細看起來:“出去吧。這樣的事,以後莫要再提。”
我不吵不鬧地奪門而出,跑到了晉安城中最繁華的地段。我出了屋子後,他說了句什麽,我也沒有聽清。西南被月奪城血洗時,我沒有感覺,可如今他要對我最親的人下手,我便難以接受了。
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他是我的師父啊。
燈影輕晃,人心缭亂。側首望向那拱橋上的行人,心頭湧着千百種思緒。
又是那抹衣裳……
似月奪城又不似月奪城,似華漓又不似華漓。
我疾步上前捉住那人的翩翩衣袂,急急呼出聲來:“溫公子?”我終于知道他究竟似誰了,他與去年暮春時節與我沏茶長談于暨周城的溫如雪太相似。
那人站定後并不回頭,揚手一拂,那截衣袖自我手中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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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小厮眉間有不悅之色,卻仍提起笑意說:“小姐是認錯人了,我家公子并非小姐要找的人。”
我尴尬地退後兩步,連連致歉,小厮帶笑輕點頭後,便與那位公子離去。四周燈火輝煌,我卻認錯了人,不知是眼花了還是因為心亂了。月奪城是對的,不舍的東西越多,就有越多的東西可以左右你。像他那樣的人,有什麽東西可以令他不舍?
出來找我的不是月奪城,而是渡天,興許他一早就跟在了我後面,只是等我将要渡橋時才出現并攔住我的去路。
我看了眼他,随即又側首看別處,我随口道:“你也來了。”
他沉聲道:“方才那位是無夢城是世居公子,張世居,正是尊主此回要見的人。”
聽到“無夢城”,我也瞬間懂得了此人于我而言定非善者。
“所以,姑娘請随我走。”見我識得了眼下形勢,渡天即刻帶我離開此處。
初夏時節,晉安城中有挂花燈的風俗習慣,我欲穿越懸挂了百十盞花燈的長廊,他卻是要将我帶入密集的人群中,有了以往的經歷,我們也有了默契,他先是融入其中用手臂分出了一條道路,再引我向前走,我也緊随其後,并小心地分辨每個與我袂接肩摩的人。
這繁盛的夜終随清波漾開了去,在城郊的湖面上不留一道痕跡。東方拂曉,在船上搖晃了大半夜,我的腦袋越來越沉,渡天仍然沒有要帶我回去的意思,我也思忖不出,為避開張世居的暗人,為何偏偏選了此地。
這時,一聲尖銳的鳥鳴激醒了我,頓時來了幾分精神,我問:“張世居此時來這裏,是以什麽樣的身份?”
“這是尊主的事,屬下不敢妄自猜度。”
“是‘張世居’,而非無夢城的‘世居公子’,是麽?”我昨夜在夢與醒的間隙裏思索過這個問題。随着清波蕩漾開去的,不僅是昨夜,還有我心中對月奪城升起的那抹激烈的情緒,大概是因為這般搖啊晃啊一整夜的,使我想開了許多。
回到我的小院落時,我們遇見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穿着深色勁裝且蒙着面巾的女子,她手中懷抱着一把短劍,眸光銳利。
渡天将我護在身後,手腕微轉,劍從鞘出,他冷質聲問:“何人?”
女子不欲與我們多話,一個翻身便朝我襲來,劍指我眉心,渡天在瞬間将我推開,迎上她的劍峰。女子遠遠避開,并不與渡天糾纏,徑直刺向我,我身上并沒有帶“啼血”,赤手空拳的我絕不是她的對手,除了躲閃,別無他法。女子的一劍落空,渡天的劍尖也刺向了她的後心,然而此人武功并不弱,側身躲過後以劍刃擋住渡天的劍,兩劍交鋒擦出的聲響直逼雙耳。
我趁隙逃了出去,往茂密的叢林裏逃,一路運用輕功,不知過了多久,便到了山頂寺廟邊上,我正猶豫着是否入內時,有人喚了一聲:“蘇月姑娘?”
我立即回過頭,看了淨鹄一眼,随即又朝別的方向逃去。怎知,那女子正看着我将自己送向她的方向,我巡了一眼周遭,見渡天的身影也迫近了,方才松了松吊到嗓子眼的心。
渡天朝那女子的方向甩出幾枚暗器,女子輕巧地躲過頭兩枚後,第三枚擦着她的肩掠過,而後沒入了樹幹中。女子躍上了枝頭,短劍锵然入鞘,她冷眼睨着我,“這便是月奪城的徒弟?不過爾爾。”她的聲音算不得悅耳,甚至有些沙啞,但其氣勢十足。
這樣的話我不是首次聽見了,在暗自羞憤的同時,也多了些許無奈。我開口道:“又如何?”
女子冷哼一聲。渡天也躍上了臨近的樹枝,手中仍提着長劍,面若寒冰,向着她道:“世居公子的誠意何在,若是連他身邊的一個小人物也敢輕易冒犯我們尊主的徒弟,恐怕世居公子也是無意達成此次協議了。”
“你何嘗不是小人物?”她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