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世現紫申令(三)

書房中,月奪城正坐在窗邊的紅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什麽物件,落日餘晖透過窗紙,落于他的一邊面頰上,細碎而溫柔的淡金色柔和了他的輪廓線,精致的面容美如瓊玉,只一眼,便可使人為之心醉神迷。見我來,他不過是懶懶地掀起眼簾看了我一眼。于是我先開口道:“蹊園這兩日來客不斷,師父似乎并不得空?”

月奪城向我伸出手,展開手心,“蘇月覺得城內沒有有趣的地方可去,悶了?”

我邊搖首,邊上前一步接過他手中小巧玲珑的銀雕薰球,道:“勳州如此大,怎會沒有有趣的地方,蘇月是憂心師父舟車勞頓,來不及歇息便要處理這麽一些煩瑣事務。”

“不然,蘇月以為為師是位閑人?”月奪城拿起茶幾上的茶盞,正要飲,卻又放下了,他語氣平淡,“蘇月若是憂心為師,不如随為師一同處理事務,給為師解憂,可好?”

我微微一怔,拿捏不準他是在說笑,還是在試驗我。我道:“蘇月愚鈍,恐不能勝任此事。未能給師父解憂,是蘇月之過。”

“這樣嗎?”似笑非笑的淡漠嗓音,任誰,也聽不出此中藏着怎樣的心思。

我不敢回話。

“這幾日可有練功?”月奪城又拿起那茶盞,輕抿了一口,他的眉峰微微地攏起了一瞬,只一瞬卻被我納入了眼中。他并不喜歡這茶。

我告知他,明日請了昔伏為我指點一二。

月奪城又問了我幾句關于練武的話後,便讓我退下,待會兒再過來一同用晚膳。離開書房後,我并沒有回房,而是去沏了一盞茶,随後又轉身行往書房。我見着院前有個僮仆,便讓他代為送入書房中。

估算着時間未到,于是我回到了茶室裏,逐個打開儲藏茶葉的箱屜檢查着每一種茶葉。平日裏伺候茶水的侍女立在一旁,眼中幾多疑惑卻又不敢發問,待我嗅完最後一樣茶葉後,我給她指出了幾個箱屜,淡聲道:“處理好這幾樣茶葉,今後不得再出現于門主面前。”

侍女微愣,見我皺眉,她又忙恭敬地應下。而後,我取出了幾樣茶葉放于茶碗中,告訴她這幾樣都是月奪城習慣飲的,并告訴她這裏的每一種茶葉該如何泡才能使他滿意。侍女本就是機靈的,于是很快便記住了,聽她将我話複述完畢,我颔首淺笑。

此時夜幕早已布下,我走出茶室時,看見一盞燈火便朝着我而來,手提燈火的是方才那個月奪城院裏的僮仆。他走到我面前後,似乎是舒了一口氣,他告訴我,他按照我的吩咐将茶送入了書房,退出來不久,月奪城便喚了他入內,問他為何不是我親自将茶水送入書房中。

僮仆自然是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然而月奪城似已不悅,在月奪城的吩咐下,他又出來尋我去用膳了,然而他到了我的院子後,卻被仆人告知我并未回過去。

僮仆用窄袖拭着發鬓上的汗漬,道:“姑娘可讓小餘好找。”

我看着他的狼狽模樣,便忍不住逗他,于是我讓他伸出手來。這僮仆卻是極認真的,連連搖首道:“姑娘莫要戲弄小餘了,門主還候着呢。”

我幹笑一聲,讓他在前領路照明。行至一處矮灌木旁時,我将手中用茶葉制成的小香囊扔了進裏頭,仿佛是負了氣般。

庭前,僮仆恭恭敬敬地側身退了兩步,為我讓路。我漠然面對他暗暗示意的目光,提起裙裾步入廳中。

“讓師父等候,是蘇月的不是。”

“已過去半個時辰,那僮仆行事如此不利,要來何用?”月奪城坐在桌前,神色無異樣,聲音卻是冷了幾分。

我微笑着不語,淨手後坐下,我的目光在桌上一巡,發現都是合我意的菜肴。

“請你處理好它。”一處景山後,我打開了手中的錦囊,露出了裏頭紫申令的一角。

“你們就如此信任我?”昔伏的目光落在紫申令上,卻不接,聲音中噙了一絲警惕,“想必你已經從祝昇那裏聽到了關于我的一些事,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絕對忠于張世居嗎?”

“正因為信,所以,祝先生才會将‘紫申令’交給你處理。”

“何意?”她的眸心透出寒光,悉數刺在我面上,“你們在謀劃什麽?”

“賭,賭你究竟是不是完全忠于張世居。”我還以淺笑,将錦囊的口束好,置于她面前。

祝昇之所以要将紫申令交給昔伏,是因為他想讓昔伏将紫申令送還張世居手中,如此一來,張世居就很有可能會收回對他的擊殺令。

看着昔伏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後,我也轉身離去。幾經周折,那枚千萬人所向往的令牌終是回到張世居手上。祝昇終是抛開了這燙手山芋,可悲可嘆的是,他歷經磨難後什麽也沒有得到,該尋的人至今還是沒能尋到。

此外,我篤定,這枚“紫申令”是假的,真的紫申令,也許還在月奪城手上,這兩點張世居并不知道,否則他不會下擊殺令。那真正的紫申令在我面前出現過的,就在我們最初南下的時候,就在那家氣氛詭異的客棧裏。那時,常皆非擲向月奪城的錦囊裏,所裝的正是真正的紫申令。

至于月奪城要紫申令有何用處,自然不是我能推測到的,但是,既然紫申令已出,那答案很開就會揭曉。

聽風樓內,我向祝昇帶去回複,而後,我本欲向祝昇打聽谷中可有善權謀者,可又思及他亦是出身松濤谷,我便也不好壞了規矩,使他難做。于是作罷。

“姑娘若是有話,大可直說。”他見了我欲言又止的模樣,發問道。

我如實道:“蘇月确實有一事相求,可蘇月不願使先生難做……”

“姑娘,直說無妨。”祝昇負手而立,笑看着我,“姑娘也幫了祝某不小的忙,祝某理應回報。就算不論姑娘于祝某之恩,姑娘是祝某的朋友,祝某也應竭力相助。”

“如此,蘇月便多謝先生了。”我在座位上向他微施一禮,“先生,不知,松濤谷中可有擅長權謀者?”

祝昇答道:“江湖之中有一個不成文的約定,凡是武林中人,必不從政,一旦從政,便非武林者。一直以來,松濤谷中都不會有這般本事的人。”

“即便是如今,也沒有嗎?”我低吟着。

祝昇目光微斂,再思索了一番。半晌後,從他的神情看來,這事并無結果,而後便聽他道:“此事,祝某可為姑娘打聽打聽。”

我向他致謝,并表示不願勞煩他為我再作打聽了。

然後,我起身朝他行一禮,“為了不使人發覺,蘇月還需早些離去。還請先生留步,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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