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世現紫申令(二)
祝昇他說,他此回返勳州之所以易裝,是為了躲避張世居的追捕,藏匿手中竊來的“紫申令”。所謂紫申令,就是可以調動某些地方的勢力的憑證。
此時,本在榻上安靜聽着我們談話的祝懷茉站了起身,杏核般的小臉上多了數道難看的神色,她握着茶杯朝這頭走近,語氣凝重地對我道:“爹爹和我只想靠它調動人力為我們尋找祖父,卻不知會惹來連續三月的追殺,那個勞什子張世居真是個混蛋,只因為我們的宗室不在玺天境內,就忘卻了他們無夢城一直奉行的‘仁義’二字嗎?”
“先生是?”
“如懷茉所說,祝某的宗室不在玺天而在于方之地,故而算不得是玺天人,勳州城內識得‘江城子’的人,多半是知曉此事的。”
“無夢城,我不知,但張世居的确是個不折不扣的陰險小人。”
此話一出,我自己便先笑了,我這一個蒼跡門人,竟然也有理罵他是小人了。
“這亦是他的長處。”祝昇道,“人言:世居一笑,東風重來。但世居公子能名滿天下,并不僅僅是因為他清雅貌美,舉世無雙。”
張世居雖然孱弱多病,但他卻掌握了無夢城內外的人脈,加之他精于心術、算計,更是暗中在各地各方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張世居,其實并不若外人所說的淡泊權利,無心掌無夢城之權,他之所以下達擊殺令對祝昇窮追不舍,其原因正是在于他在于方培養的勢力近來動靜不小,而祝昇所在的宗室及其父親就是攪動這場風雨的主力。
祝昇的父親忽然失蹤,也極有可能是張世居所為。先前祝昇入無夢城尋找線索不成後,便冒險求見張世居,然,未果,還引來張世居無止境的追殺。
我不由得嘆道,這世上哪裏會有可保人一世安寧的城呢,即便是享譽四國的無夢城,也不過是一群被欲念所操縱的人所砌起的城,岌岌可危矣。
待心頭的陰霾消散了些許,我憶起祝昇并非是毫無收獲的,“先生手中持有紫申令,卻沒有機會用?”
“姑娘怕是不知,這紫申令源自登月樓,每次只向外投放兩枚,唯有持令者使用了令牌,登月樓收齊兩枚令牌,才會再次進行投放。沒有人能估計紫申令所能調動是勢力究竟有多大,但無夢城之所以為天下英雄所向往、擁護,有部分原因在于無夢城擁有其中一枚可調動于方勢力的紫申令。有人說,玺天的開國皇帝就曾使用過紫申令,調動其所含有的勢力竊取軍事機密,攻破占領了他征服這片土地的過程中至關重要的幾座城池,而後來開國皇帝也助長了登月樓的勢力。而最近一次‘紫申令’被使用,是沽州柳客莊莊主為尋找其意中人,也就是如今的莊主夫人。但是,據祝某所知,柳客莊已經效力于登月樓,是登月樓與南地之間的重要樞紐。如果傳言不錯,那依祝某看來,紫申令的使用并非是無償的。”說着,祝昇眉目間凝重了些許,“祝某持有人人渴望得之的紫申令,不僅如火炭在手,還可能因為使用紫申令,被卷入到登月樓的漩渦中,祝某不過是一介琴師,不如玺天開國皇帝手掌重權,也沒有柳客莊莊主在江湖裏的勢力和雄厚財力,祝某除卻這具朽骨,便沒有什麽可給登月樓的了。”
祝昇垂下眸子,捏着茶杯的手指指骨泛白了,是因為他在緩緩施力,“尋找父親,祝某責無旁貸,但是,祝某也還需要這一具朽骨。”
“先生,”我沉聲道,“蘇月會盡己所能,協助先生。目前,蘇月可為先生做些什麽?”
祝昇掀起眼簾,嘴角上揚,可眼中并無笑意,他道:“多謝姑娘的好意。祝某目前狀況良好,但也确實有需要勞煩姑娘的地方,不知祝某可否請姑娘将一件信物交給昔伏?”
“自然。”我邊猜測着會是何物,邊道,“蘇月定會謹慎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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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
随即,祝昇将一個錦囊取出,放置在桌面上,他的動作已是輕緩,但錦囊觸到桌面的那瞬,桌面還是發出了一聲聲響。
這一幕我覺得有些熟悉。
“姑娘,這是紫申令。”祝昇徐徐打開錦囊,赤金煉成的紫申令展露在我眼前。我猜對了。但是,方才一瞬之間湧上心頭的熟悉感,并非因為它是紫申令。我過去應是見過相類似的什麽物件的。在我伸手接過後,我纖細的手腕讓其墜得有些酸沉,我暗嘆一聲。這樣東西,難以拿起,難以揣穩,也難以放下,登月樓将這種東西投放到世間中來,以可調動雄厚的勢力作為誘惑,究竟是何居心?待我遇上了賀蘭殘梅,我定是要問問他的,但只怕,他也不知。
祝懷茉此時問道:“那月門主可是給有給姐姐配了暗衛,半是護你,半是監視你?”
我搖首,如實回道:“過去有,但現在沒有了,因為蒼跡門從不養閑人,蒼跡門的任務也沒有這般清閑。”
“如此便好。姐姐可否替爹爹和我保守秘密,且不告之月奪城?”祝懷茉微微一笑,雙眼動人。
“自當如此。”我向他們二人做出承諾。
月奪城在勳州安置的宅邸——蹊園位于城東,城東一帶,如今人跡最是稀少,好些繡棟绮樓都沒了主人,隔了道道白牆,依然有荒涼的意味透出來。
在外頭逛了一陣,待到黃昏時刻我才入了蹊園,循着青石路步向月奪城的書房。不偏不倚正遇上那冰雪一樣的藍衫人搖着摺扇朝這頭走來,一身黑色裝束的高挑女子随其後,兩人始終相距五步遠。張世居見是我,微笑着走近,直到他要繞開我離去,我才側開身子微施一禮,開口讓他允許昔伏次日指導我的武藝。
張世居眸光雪亮,劃在我的面上,我亦不懼,迎上他帶着絲絲探究的雙眸。這些天的較勁,已使我在他面前可以淡定自若了,再者,我還有月奪城作為後盾,雖然見不得月奪城會幫我,但他至少會保我無恙。張世居擡手将落在肩頭的發帶撥至身後,笑容清新俊逸,一雙眸子裏更是蘊聚了無邊風月,也難怪,世人雲:世居一笑,東風重來,抛開他的真實品性不談,僅看表面,張世居确實是個舉世無雙的玉姿公子。
“有何不可?”張世居緩緩吐出四字,而後回首淡掃一眼身後的昔伏,而以布巾掩面的昔伏并無任何反應。
“告退。”我亦不道謝,撂下一句話後,繼續朝月奪城的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