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成少主, 節哀。”一邊的祝寧羨嘴裏說着“節哀”,語氣卻帶着笑意, 絲毫不掩飾愉快的心情。他整了整衣衫, 朝着成渝挑了挑眉, 道:“他堂堂一個滅過三大門派的掌門,此時為了你死了, 你應當十分驕傲吧?”
“你閉嘴。”成渝靜靜的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慕浮白漸漸涼下去的屍體, 聲音涼涼的,道:“我要靜一靜。”
祝寧羨一愣, 而後“哈哈”笑了起來, 道:“成少主,你是不是沒搞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現在全江湖的人都将你得而誅之,慕浮白那個傻子為了護着你連命都搭在這了, 你不想着如何逃命, 還…”
“我再說一遍, 你給我閉嘴。”成渝擡頭看向祝寧羨,眼神冷冷的, 道:“我知道你是假的。”
祝寧羨一愣。
“你,還有你們,”成渝手指向一邊的明門掌門衆人, 而後又指向身後的慕浮白:“甚至他,全都是假的。”
“祝寧羨”一樂,道:“說什麽胡話, 你是不是打擊太大…”
成渝冷冷的看着他。
“祝寧羨”的表情漸漸沉了下來。而後微風吹過,在場的所有人都宛如入了水的墨汁一般,逐漸變成黑白兩色,而後化為輕煙随風散了開來。
剛剛祝寧羨所站的位置此時懸空站着一個白色衣衫的青年,衣衫無風而動,十分飄逸,墨色的長發在身後随意的一紮,在白衣的映襯下越發烏黑,眉眼俊朗英氣,仔細看去與成渝還有三分相似。
那人神色淡淡的看着成渝,道:“何時發現的?”
成渝盤腿而坐,道:“一開始從無極洞的山口醒過來的時候。”
那白衣青年微微一愣。
“無極洞是尚央山禁地,我三叔最是講究規矩,既然我已經進了那山口,那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三叔也不可能進到裏面去找我。”成渝接着道:“從我醒過來到現在,漏洞實在太多,以至于我多想相信這是真的都不行。”
“哦?”按白衣青年道:“很多漏洞?”
“既然是為了見祝寧羨才暫停了無極洞的試煉,為何那攪屎棍走了之後我卻沒有再回無極洞?最後的劇情是武林大會,五大門派裏的雲門和金門卻沒有出現,這不合邏輯。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因為原書大結局的時候這些人沒什麽戲份,我一時沒想起來他們,所以他們便沒有在這裏出現。
Advertisement
“遠的不說,就說剛剛,明明我才是被傳手握美人玉、欺師滅祖又修習邪道劍法的人,可最後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同我大師兄打了起來,反而對一邊的我視而不見,就算是想先将一心護着我的大師兄收服後再來收拾我,那也不至于我在旁邊站了半天都沒人過來捅我兩刀吧?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解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想象出來的,因為我心裏怕大師兄出事,一心都放在他身上而忽略了自身,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成了個透明人。”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個,”成渝一指身後剛剛躺着“慕浮白”的地方,嘴角抽了抽,翻了個白眼,道:“我大師兄哪有那麽弱?”
那青年看着他,淡淡道:“既然你早已經知曉一切都是虛空,為何開始不說,反而一路走到現在?”
“因為他想看看結局到底會如何。”一個清亮的聲音從成渝身後響起。成渝回過頭去看,只見另一個青年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同樣身着一身白衣,眨着一雙桃花眼,右眼角下三顆小淚痣組成一個三角形,看起來十分俏皮。成渝只覺得這青年看起來有些眼熟,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呆子,我就說這個娃娃有意思吧。”那青年挑了挑眉,而後懸空飄到了那第一個青年的身邊,轉回頭對成渝道:“進入到這‘鏡花水月’裏看到的都是自己心中所念之事。人人看的都是現實中求而不得的,要麽升官發財,要麽名揚天下,有幾個小娃娃比較懂事,看到的是尚央山發展的如何如何,偏偏只有你一個,又打又殺還死人。”
那青年“啧”了一聲,道:“惶恐到這種程度,你這心裏是有多害怕失去那個人啊。”
第一個神色淡淡的青年看了看他,道:“惶恐?”
“不然呢?說你是個呆子果然什麽都不懂。”桃花眼青年下巴朝着成渝擡了擡,道:“不信你問他自己。”
成渝心裏一堵,什麽都沒說。
那青年說的都對,他實在太害怕失去慕浮白了。
在他發現一切都是假的的時候,他突然很想看看,如果按照劇情發展下去,最後到底會怎麽樣,自己會不會同一年前剛剛穿進書時想象的那樣開開心心的去跳崖,劫後餘生一般回到書外過他九九六平淡卻又安穩的日子。
開始進行的還不錯,可等最後到了慕浮白出場逼死主角的戲碼之時,成渝的心裏實在是太痛了。
他終究還是忍受不了慕浮白冷着面色和心腸,像一個無關之人一般冷漠的看着自己去死,于是劇情按着他的心思拐了個彎,慕浮白最後還是選擇護着他,就如同這麽長時間一樣,一邊嫌棄一邊将他安安穩穩的護在身後。
至于最後慕浮白的死,那是成渝給自己扇的一個狠狠的巴掌。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成渝感覺自己越來越依賴這個世界。他開始越來越糾結要不要繼續按着劇情走下去,也開始越來越懼怕那個原本的結局。他有的時候就想,要不算了吧,早早的把誤會解釋清楚,以慕浮白的性子,定然不會難為自己,更不可能同原書裏一樣把自己逼死。
可然後呢?當時主角的死并非慕浮白一人所造成的,若是按着自己所想,那來自他人的壓力自然而然的就會落到慕浮白的身上。真的要他為了自己抗下那些傷害?真的要讓他在九年之後,再一次與整個江湖為敵?
成渝不知道,他想不明白,于是他需要試試。
現在,他試過了,看過了,感受過了。
他覺得不行。
親眼看着慕浮白在他眼前死去,那感覺比讓他跳一百次崖還難受。
成渝苦笑一聲,怎麽都是難受,左右都是為難。
“小娃娃,你想太多啦!”那桃花眼青年忽然出聲,道:“你們成家人都犯這個毛病,心思一個比一個深,沒多大點事搞得天都要塌了似的。”
那青年微微翻了個白眼,道:“小娃娃,承你叫我幾聲祖宗,祖宗就教你個道理——萬物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答案在需要的時候自會出現,順應自然本心便好。凡人譬如微塵,你的這點小心思小糾結,在大道自然裏,實在是幼稚的可笑。”
成渝靜靜的發着呆。順應…本心?
那青年看他發呆,也沒再和他說什麽,轉回頭小聲朝另一位道:“喂,你怎麽也不學我之前那樣變個樣子再出來啊,你就不怕吓到這小娃娃?”
另一位看了眼成渝,而後淡淡道:“你看他像是被吓到了的樣子嗎?”
那青年疑惑的看着成渝,道:“是啊,他怎麽不害怕呢?”
一邊的成渝徑自在發呆,聽到這話冷笑一聲:呵,老子連穿書這種事都遇見了,看見兩個在天上飄的人算個球?
那桃花眼青年頓了頓,而後化成一縷青煙,再然後一個青面獠牙長着血盆大口的妖怪陡然出現在成渝眼前,那血盆大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口水,眼見就要咬上成渝的鼻子。
“啊啊啊!!!”
成渝嗷的一聲抓着完骨劍轉身就跑,速度堪比奧運會百米沖刺。
“哈哈哈哈哈!”桃花眼青年朝着旁邊那位得意的一挑眉:“他怕了吧!”
另一位無奈的搖了搖頭,拉着人往回走去。
無極洞。
“不是說要睡覺的嗎?怎麽睡到一半又出門了。”身材略高的那位青年看着眼前一個勁打哈欠的那位,把床鋪重新鋪了一下。
“你不在我睡不安穩啊。”桃花眼那位一癟嘴,道:“再說我也挺好奇那小娃娃在‘鏡花水月’裏能看到什麽的,這叫關心後輩身心健康,你這個呆子不懂。”
被稱作呆子的那位嘴角微微彎了彎,道:“既然這麽關心,為何還總要說‘你成家的孩子’。”
“不然呢?”桃花眼那位打着哈欠往錦榻上一躺,閉上眼睛就要睡,道:“本來就是你成家的孩子,哪裏說錯了。”
“下次說‘我們成家的孩子’吧,”那人将燭火熄了,翻身也上了榻,伸出手将人往懷裏收了收,在人耳邊輕聲道:“幾十年後下一個孩子來的時候,我提醒你。”
黑暗裏,被抱着的那位耳朵突然就紅了起來,半晌之後,蚊子一般的“唔” 了一聲。
·
慕浮白乘着月色來到無極洞山口的時候,成渝正徑自坐在地上發着呆。
月色如練,皎潔的光靜靜的照着大地,周圍滿是長長短短的雜草,随着風搖來擺去。成渝靜靜的坐在地上,眼神沒有聚焦,呆呆的望着某處,神情看起來像是迷茫,又是疑惑。
慕浮白眉頭輕輕一皺,上前幾步一把将人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一臉嫌棄道:“不回去在這發什麽傻呢?”
成渝回過神來,瞬間眼神一變,“啪”的一聲打掉了慕浮白拎着自己後脖頸的手,而後上前一步一下子鑽進了慕浮白的懷裏,死死的抱着他不撒手。
慕浮白一愣,而後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怎麽了?”
成渝将臉埋在慕浮白胸口,聲音悶悶的:“大師兄…”
慕浮白:“嗯?”
成渝在他懷裏蹭了蹭,将頭埋得更深:“大師兄…”
慕浮白:“在呢,怎麽了?”
“大師兄…”成渝叫了第三次,而後擡起小腦袋看着慕浮白,裂開嘴笑了笑,鼻音有些重,低聲道:“沒事,就是突然想叫叫你。”
慕浮白一愣,大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又将人按回了懷裏,皺眉道:“怎麽總是這麽缺心眼呢。”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糖好像不太夠,下章還是糖!高純度的辣種!
感謝小天使堅持到現在_(:з」∠)_
我知道這一部分的邏輯和人設稍微有點崩,我實在已經盡力了…因為成渝在鏡花水月裏看到的東西其實是原書虐文的劇情,那才是他一直所相信的故事走向,而原書和成渝真正進到的世界又不一樣,所以…嗯…(嗯,這個理由找的好…(不是(/ω\)
最近糖比較多,預告一下下章是草莓+芥末味的!(多麽神奇的味道…)
小天使們明天見!~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