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師兄, 你怎麽來了啊?”成渝跟着慕浮白往尚央山走:“怎麽還是夜裏來的?”

“明天便是兩個月的最後一天。今夜閑來無事,來等等你。”慕浮白轉過頭一臉嫌棄:“誰知剛到就看見你跟個傻子似的坐地上, 兩眼發直, 不知道還以為你撞見鬼了。”

“然後就撞見你了麽不是。”成渝笑嘻嘻咧了咧嘴, 而後挨了慕浮白一個腦瓜嘣。成渝挨了這一下,突然想起前兩個月挨的那些打來, 而後緊接着又想起來剛剛在‘鏡花水月’裏那桃花眼青年說的那句“承你叫我一聲祖宗”。成渝眼睛眨了眨,氣哼哼的一拍大腿——特麽的這丫在占我便宜啊!

慕浮白瞅了瞅他, 成渝便将那桃花眼青年說了,慕浮白想了想, 道:“三角形的淚痣如此少見, 不過我曾經倒是在別處見過。”

成渝好奇:“哪啊?”

“秉風山祠堂,開山掌門人的畫像上。”慕浮白瞥了他一眼,嫌棄道:“老頭兒領着你拜祠堂的時候都沒仔細看看?”

成渝吐了吐舌頭。當時拜祠堂的時候只顧着看那些排位了, 顧言讓他跪他就跪, 讓他朝哪磕頭就朝哪磕頭, 哪裏有心思看拜的是誰。

成渝也沒心思深究,是人是鬼随他去吧。成渝拉了拉慕浮白的袖子, 道:“大師兄,這兩個月三叔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他還沒那個膽子。”慕浮白道:“不過銀角宮的那個勞什子宮主來了一次, 約莫是要找你的。”

成渝心裏一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慕浮白,道:“你們打起來了?”

慕浮白随手揪了根狗尾草叼在嘴裏, 道:“沒有。帳不急在這一時算,那幾天我一直看話本子沒出屋。”

成渝知道慕浮白這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裂開嘴嘿嘿笑了笑。

慕浮白一樂,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又傻了。”

第二天,成渝從無極洞回來的消息傳遍了尚央山,人人歡欣鼓舞,尤其是三叔成勻,激動的拉着成渝不撒手:“渝兒!歷代掌門在無極洞中所待的時間三個月至三年不等,你居然兩個月就出來了,如此優秀,天不亡我尚央山啊!”

成渝尴尬的咧着嘴笑了笑,這位三叔若是知道自己在‘鏡花水月’裏把尚央山再次搞成了衆矢之的,怕是肯定不能笑的這麽開心。

無極洞的試煉已經結束,緊接着便是繼任掌門之位的儀式。成渝從慕浮白那位大爺那三催兩請将尚央山的掌門印讨了回來,并且被對方趁機要挾着親了兩下額頭,而後又懵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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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央山門派歷史悠久,掌門繼任儀式規矩繁雜的堪比皇上登基。成渝把一切都交給三叔成勻,而後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由着成勻折騰。讓換衣服就換衣服,讓拜祠堂就拜祠堂,只不過上次聽了慕浮白的話之後拜祠堂的時候多看了兩眼,總覺得那位開創尚央山的先祖的畫像有點眼熟,眉目如遠黛,神色淡淡的。

熱熱鬧鬧的折騰了一整天,晚上還安排了酒宴,整個尚央山熱鬧的堪比過年,就連那位平日子永遠冷着臉的堂弟成汲都多喝了幾杯,露出些那個年紀該有的歡快來。成渝知道自己酒量差,不敢多喝,可還是被成勻逼着喝了兩小杯,整個人暈乎乎的,小臉紅撲撲,就知道對着慕浮白傻樂。

慕浮白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袖子不撒手,靜靜的坐在他旁邊看着衆人狂歡。成渝突然湊了過來,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就離慕浮白兩個拳頭的距離,小鹿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興奮道:“大師兄!我帶你去看花吧!”

“花?”慕浮白看了看他,道:“什麽花?”

成渝不答,笑嘻嘻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拉着慕浮白就往外走。大殿裏衆人徑自熱鬧着,吵吵鬧鬧,連成勻都喝的一個勁和人劃拳,兩人走出大殿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成渝一臉興奮的拉着慕浮白奔着東邊而去,兩人穿過正在修繕的各個建築,穿過樹林,穿過荒地,最終來到山崖下的一處。只見那山崖下零星的開着幾朵小花,花瓣潔白,一層一層好似含羞一般将那花蕊包起來,在微風之中輕輕搖晃,漂亮極了。

成渝興奮的跑過去蹲在一株小花的旁邊,擡頭朝着慕浮白傻樂:“大師兄大師兄!我在無極洞裏的時候老祖宗告訴我,這個地方有好看的花,而且這花只有晚上在月色之下才開,白天就看不到了,大師兄你看好看吧!”

“只有晚上開?”慕浮白看了兩眼,道:“挺有意思的。”

“是吧是吧!”成渝眼睛亮亮的,道:“老祖宗還說,這個花有一個特別好聽的名字,叫做‘今夕’。”

“今夕?”慕浮白看過去,只見皎潔的月光照在成渝的臉上,因為酒勁沒過小臉還紅撲撲的,此時獻寶似的看着自己,嘴咧着露出一排小白牙,看起來傻乎乎的。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慕浮白一笑,點了點頭,道:“還行。”

“嘿嘿。”成渝盤腿坐到地上,一門心思的傻樂,慕浮白走到他身邊伸手揉了揉他腦袋,而後也沒再看那花,随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就地躺下,雙手枕在腦後,看起了星星。

成渝見他不在說話,便也安靜了下來。過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好奇,往旁邊湊了湊,觑着慕浮白的臉色,道:“大師兄,你在想什麽呢?”

慕浮白晃着嘴裏的狗尾巴草:“想你離開秉風山之前同我說的那些話。”

“诶?”成渝一呆,道:“什麽話?”

“一堆沒過腦子的廢話。”慕浮白轉過頭,漫天星光之下,成渝像只乖巧的小貓一般,老老實實的抱膝坐在身邊,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長長的睫毛好似羽毛一般低低垂着,憑白就讓人想揉進懷裏疼一疼。

慕浮白勾了勾嘴角,轉回頭接着望天,晃了晃嘴裏的狗尾巴草,道:“你說你現在擁有的所有東西,都是你從別人那偷來的,身份是偷來的,關心是偷來的,別人對你的付出也是偷來的。”

成渝心裏一滞,眼神黯淡了下去。

是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原主角的,自己不過是按着他的劇本走這麽一場,不是偷來的又是什麽呢?老祖宗說得對,他害怕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可說到底,現在擁有的一切,又有多少是真正屬于他的呢?

因為在乎,所以珍重。

因為珍重,所以惶恐。

成渝心裏難受,低着頭不說話,旁邊慕浮白望着繁星點點,神色不明,感慨道:“我聽的時候就想,這人是得有多缺心眼才能說出來這種話啊…”

成渝一擡頭,懵懵道:“啊?”

慕浮白看傻子一般瞥了他一眼,道:“你當別人都是沒腦子沒情感的傻子?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偷偷的就離開了秉風,青靈知道之後第一反應沒怪你,反而要托人把調養身體的藥給你送過來,只是因為你姓成名渝?小師叔逍遙自在慣了,連魏觀和四個小娃娃都不管,因為一句話就天天往練功場跑教你功夫,只是因為你是秉風山的弟子?我逼着你學風雪劍,之後仍然不放心怕你受欺負一路追過來,只是因為你是老頭兒的小徒弟?”

慕浮白嫌棄的搖搖頭,道:“你自己說,你這話說的是有多蠢。”

成渝依舊呆呆的,忽然就覺得眼睛有點熱,鼻子還酸酸的。他輕輕的吸了吸鼻子,悶悶的“哦”了一聲,半晌,又道:“可是…”

“可是什麽?”慕浮白聲音幹淨清亮:“還是覺得拿了別人的東西?”

成渝猶豫的點了點頭。

慕浮白心裏突然就湧現出一股對牛彈琴的無力感,他嘆了口氣,道:“行,就當這些都是你偷來的吧。若當真如此的話…”

慕浮白頓了頓,望着滿天繁星,突然痞裏痞氣的勾了勾嘴角,而後懶洋洋道:“我慕浮白何其有幸,碰上你偷了這些。”

成渝猛地擡頭,呆愣愣的看向他。蒼芎之下,那人悠閑的躺在草地上,嘴裏晃着狗尾巴草,嘴角微微彎着,帶着一絲俏皮的笑意。

陡然之間,成渝心裏就像是豁然開了一扇門,曾經在迷霧裏的徘徊糾結,被突然射進來的光一照,霎時散了個幹淨。

老祖宗說的對,萬物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答案到了對的時候自然會出現,糾結個什麽呢?順應本心就好。

“呦,這就給說哭了?”慕浮白看着成渝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輕輕一笑,活像是個調戲良家婦女的地痞流氓,道:“啧,小孩真不經誇。”

成渝眼角還帶着些許的晶瑩,擡頭瞪了他一眼,語氣惡狠狠的,嘴角卻微微上揚,甕聲甕氣道:“大師兄,我不走了!”

慕浮白:“嗯?”

“我不走了!”成渝重複一遍,叫道:“去他媽的茍劇情,書裏就書裏,老子不出去了!”

慕浮白看着他一樂,沒說話。

“看什麽看!”成渝小臉一紅,一本正經的看着慕浮白,兇巴巴道:“不許看!再看、再看、我、我…”

“你什麽?”

成渝磕巴半天,一發狠,道:“我就要親你了!”

“呦吼,這麽厲害呢。”慕浮白眼角含笑望着他,挑了挑眉,懶洋洋道:“來,躺平任親,求之不得。”

“親就親!我才不怕你!”成渝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崩的緊緊的,努力無視慕浮白那雙微微上挑帶着笑意的丹鳳眼,忍着胸腔裏劇烈的心跳,緩緩将唇靠近慕浮白。

蒼穹之上,皎潔清涼的月色靜靜的灑落人間,涼爽的微風緩緩吹着,吹得人心裏舒舒服服的,花兒草兒随風輕擺,悠閑自在的很。

成渝的鼻子裏滿是慕浮白身上那股淡淡的混着青草香氣的幽香,就像是一個醉人的夢境,搞得他有些許的頭昏腦漲。他帶着滿腔的忐忑和欣喜緩緩向慕浮白靠去,就在兩唇即将相觸的一剎那——

山崖之上一塊松動的石頭在風的吹拂下顫了兩顫,輕輕一動直墜而下,“咣”的一下砸在了成渝的腦袋上。

成渝“嗝”了一聲,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成渝沉着面色咬着牙:我要殺了你。

慕浮白挑着丹鳳眼,幽幽道:我要殺了你。

二狗:哭泣着抱頭跑走…

注:“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出自《綢缪》,先秦,佚名。百度上翻譯是“今夜究竟是哪夜?見到這人真歡欣,要問你啊要問你,将這好人怎樣親?”

高級版最炫民族風的趕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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