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狐之助。”

“引導新人審神者的狐之助——不是什麽玩具……唔啊,也不是什麽寵物,是狐之助!作為新人,你最好對前輩的态度尊敬一點——松手啦,再這麽揉捏我我就要咬人啦!”

“摸一摸又不會少一塊肉。”

鈴音完全沒講狐之助的警告當回事,就在她正要認真研究一下,狐之助的性別時,這只不過巴掌大的小狐貍渾身的毛突然炸起來,尖利的小牙齒就亮出來了——鈴音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就只能不甘心地看着狐之助一轉身跳到了高高的屋頂房梁上。

啧。

……真遺憾。

鈴音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狐之助哆嗦了一下,這個外表甜美可愛的新審神者,骨子裏簡直和惡魔沒有什麽兩樣了,早知道,他就裝死不出來了,反正現在傳承遺失的差不多的久世家,也基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了。

鈴音暗自比劃了一下一人一狐的距離,無可奈何地承認,如果狐之助想逃跑的話,她大概很難攔得住對方。因此,她也收攏了點,露出一副乖乖傾聽的神色:“為什麽說,我成為了審神者,大雪就停了呢?”

鈴音察覺到,審神者的設定,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複雜些。

“顧名思義,就是聆聽神谕,辨別神靈的存在。”

“哇,好厲害啊!”

“聽起來是這樣的,畢竟,這是政府當年坑騙人進坑的說法,當然怎麽好聽怎麽來。”狐之助懶洋洋地說,用後腿撓了撓自己的耳朵,全然不覺得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就像是軍隊騙人去死的時候,總會給一些崇高的理由一樣。”

鈴音:“……”

喂,這樣直白真的好嗎?

“不過,現在政府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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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助的聲音低沉下來,連耳朵也一起耷拉下來。不過,這點傷感也就轉瞬即逝,狐之助順着之前的話題,繼續解釋道:“之前政府還在的時候,審神者就是供給刀劍靈力,然後刀劍和溯回軍戰鬥,來保護歷史不被修改——不過現在,沒有溯回軍也沒有政府了,審神者仍然是刀劍的主人……”

“……也是這座本丸的主人了。”

“本丸?”

狐之助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這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情:“本丸是獨立于歷史線的存在,脫離常規意義上的時間和空間。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被審神者維持着,不過,之前那幾位繼任者……”狐之助搖搖頭,吞下了那個過于尖酸的評價,“所以,當這座本丸有兩個審神者的時候,它自然會選擇更強大的那個。”

“強大?”鈴音遲疑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說我嗎?”

當然了。

怎麽可能是那位,連當炮灰都不會被政府選中的久世家主大人。

“好啦,你之後就會明白的。”

狐之助跳下,直接沒入了木質的牆壁裏:“……審神者對于本丸究竟有多重要。”

诶?

見到狐之助要跑了,鈴音下意識地就撲了過去。可最後還是慢了半步,剎車不及,腦袋就筆直地撞到了牆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咚。

鈴音:“……”

疼疼疼疼。

……

江雪左文字盯着滿廚房的各類廚具,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壓力——在鈴音和她母親離開之後,這個地方就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藥研藤四郎也不在。

這位短刀目前正在田裏勞作。

理論上還有飼馬和演練場的切磋,不過這兩處地方也都已經荒廢已久了。

沒錯,現在只有江雪左文字一人(刀),需要為久世一家的人準備好午餐——但這個……到底……怎麽用呢?

江雪左文字用執刀的手法拿起了湯勺,卻覺得怎麽都很別扭。他沉默了一下,調轉了一下方位……還是覺得很別扭。算了,這個不是重點。江雪左文字如臨大敵地轉頭看向了另一些東西。

生米,水,木炭,鍋,各類醬料等等。

這些……先放哪個?

江雪左文字:“……”

他蹲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深沉地用交叉的手指托起了下巴,突然覺得,原來戰争結束的那一天到來了,也絕不意味着簡單容易——

不,還是有他能做到的!

江雪左文字将事先洗好的黃瓜撈了出來,眯起眼睛,刀光一閃——刷刷刷刷!手起刀落,幾乎是瞬間,被切割成整整齊齊連寬度都一模一樣的黃瓜片了。

一聲輕響,江雪左文字将太刀收回刀鞘中。

……這些還是能夠做到的……吧?

江雪左文字又坐回了板凳上,再度用交叉的手背抵住了下巴,沉思道:“就算如此,我也無法高興起來,畢竟這是出自戰鬥的……”

“咚。”

隔壁傳來一聲輕響。

瞬間,江雪左文字就将大拇指按在了刀柄之上,出于一種本能的敏銳,他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了,那是鈴音的房間——而緊随其後的,小姑娘壓低了聲音的嗚嗚聲,也被警惕起來的江雪左文字捕捉到了。

沒有任何動搖的。

江雪左文字消失在了廚房裏。

……

鈴音還捂着額頭,蜷縮地半蹲在地上。嘩啦一聲,橫門就被粗暴地拉開了,一道人影映在地面是。鈴音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第一眼只看到被風吹的飄起來的袈裟。

“江……雪?”

鈴音遲疑地說。

下一秒,她就被這柄太刀毫不猶豫地護在了懷裏。江雪左文字警惕地環顧四周,在确認了視野裏并沒有什麽敵人之後,他才慢慢松懈下來,向鈴音道歉道:“抱歉,我之前聽到你的驚呼……”

“哦。”鈴音點點頭,伸手比劃道,“剛才……一只白色的小狐貍,然後它就跳進牆壁裏不見了。”

她的描述讓江雪左文字愣了一下。

那是……妖魔嗎?

江雪左文字再度警惕地環顧一圈,很遺憾,仍然一無所獲。對于常人而言,也許妖魔是很難以發現的存在,但對于刀劍中誕生的付喪神們,那種污穢又渾濁的力量,仿佛白紙上的墨點一樣醒目。

然而沒有。

恰恰相反的是,呼吸之間,全是小姑娘無意識散發出來的靈氣——又幹淨又清冽,宛如初春白雪融化在山澗之中歡唱的水花,也像是清晨天光将明未明時鳥雀的第一聲的鳴叫。

江雪左文字冷靜了下來。

他現在才隐約地察覺,雖然自己從來厭惡戰争,但對于夢想中的和平生活,始終處于一種極端不安的狀态,仿佛一切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一睜眼一切就會消散開來。但是,這樣毫無道理的隐憂,又怎麽可能和鈴音訴說呢?

江雪左文字低頭看了一眼鈴音。

這位容貌姣好的小姑娘,正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口。剛開始,江雪左文字的破門而入無疑吓到了她,可這會兒,她又睜着明亮又動人的眼睛,沒有半分少女應有的羞澀地直視着他,仿佛那就是一汪映着天光的泉水,清澈明亮地倒影着江雪左文字的身影。

像是幼獸般孺慕的眼神。

這感覺委實很古怪。

江雪左文字将鈴音放下來,她落在地上的時候,還搖晃了一下,順勢就抓住了江雪的手臂——在隔着那件看起來頗為累贅的藍色僧衣之下,他的手臂比想象中的更為清瘦,但也穩固。江雪左文字僵了一瞬,随即調整了一下姿勢,更方便于鈴音借力。

“真是謝謝你啦。”

鈴音又揉了揉額頭,她猜,額頭大概已經腫了起來了:“那只狐貍……找不到就算啦。”反正如果有必要的話,鈴音想,狐之助定然會再度出現在她面前的,“倒是江雪你……唔,我能叫你江雪嗎?”

理所當然的答案,回答的時候卻很艱難:“……自然是,可以的。”江雪左文字低下頭,他很不适應少女對他表達的親近,像是他這樣厭惡戰鬥,總是說一些掃興的話的付喪神,應該被主人疏遠才對吧。但奇妙的是,輪起年齡和力量的話,應當是他照顧年幼的審神者才對,可事實上卻微妙的反過來了。

鈴音以一種無縫不入,宛如潺潺流水的姿态,悄無聲息地腐蝕了他。

奇怪,明明他們認識還沒有多久,不是嗎?

“江雪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嗎?”

“……”江雪左文字還沒有給出一個确定的答複,他就被鈴音狠狠地撲了過來——偶爾,他得說,鈴音這種一驚一乍的性格很容易将人吓一跳——鈴音死死地抱住了江雪左文字,因為身高差,即便是努力墊腳了,仍舊只勉強地夠到江雪左文字的腰間。江雪左文字手足無措了一會兒,才遲疑地将手掌放在鈴音的頭發上。

毛絨絨的。

蹭得他手心有點發癢。

小女孩都是……這樣的存在嗎?

鈴音又努力收攏了一下手臂,最終不得不承認,刀劍什麽的都是妖怪,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會出現諸如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的劇情嗎?但江雪左文字紋絲不動,腰間的八塊腹肌堅硬似鐵……哦,不對,他本來就是鋼鐵打造的。

她手臂都疼了。

“謝謝你啊,果然啊,選擇江雪,是我最正确的選擇了。”

她話音未落,就感覺到放在頭頂上的手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即,江雪左文字就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咦,真夠冷淡的。

不過,鈴音也沒有強求這位剛蘇醒兩日的刀劍男子,會有什麽熱烈的回應,以他的性格來看,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情況,反而很可能将鈴音本人吓一跳。她心滿意足地蹭了蹭八塊腹肌,然後就聽見江雪左文字說:“別擔心,藥研藤四郎說過,本丸是存在結界的,外界是不可能有什麽妖魔進來的。”

嗯嗯。

鈴音正要回答,沒關系,我相信江雪你會保護我的那一瞬時,突然愣了一下:如果說,本丸是絕對安全的話,那麽“自己”之前重傷險些死掉,母親甚至強迫父親給她弄來了一個刀劍付喪神保護安危,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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