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個疑問,恐怕,短時間內是不會得到解答的了。
而另一方面,江雪左文字也差不多适應了本丸的生活。鈴音折騰了幾天,才選中了她附近了一個房間作為江雪左文字的住處,采光很好,空氣流通,待上一會兒就覺得心情都變得明亮起來了。
除了荒置已久以外,幾乎挑不出什麽不好。在打掃了兩天之後,鈴音就後悔了——這房間比她那個充滿藥味的屋子不知道好多少。
啊,真想就這樣搶走好了。
鈴音抱着枕頭,在江雪左文字的榻榻米上滾來滾去,宛如一只大型樹袋熊,持之以恒地将藥研藤四郎剛剛整理好的床單重新揉皺——她倒是有搶走這個房間的沖動,但是真的有那個勇氣麽?
“江雪江雪,你把這個房間讓給我好不好嘛。”
“好。”江雪左文字專心致志地擦桌子,這個時候,正将抹布泡進水盆裏——他完全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嗚……”這也太任憑別人欺負了吧,鈴音難得反省了一下,好脾氣的人是世界的珍寶,絕不是理所當然被欺負的存在啊。
想到這裏,鈴音又翻了一個身,差點從榻榻米上滾下來。她仰着頭,茂密而蜷曲的長發掃過一條弧線,盡數落在地面上:“笨蛋,我開玩笑的啦,最好的東西當然還是留給江雪的!”
“嗯嗯。”江雪左文字仍是不太在意。
“江雪脾氣這麽軟,如果不是遇到了像是我這樣,這麽溫柔和藹善解人意的主人,一定會被欺負的。”鈴音得意洋洋地說,那語氣差點就沒有直白了當地說,快來誇獎我了。
……真不要臉。
藥研藤四郎用眼刀戳了一下鈴音,奈何,他這點指責,仿佛撲面而老的毛毛雨,完全不被鈴音放在眼裏。鈴音又翻了一個身,繼續念叨道:“等到天氣再好一點,我就要弄一個大大的躺椅在——喏,就放在那裏。太陽曬進來,絕對暖洋洋的。藥研哥哥你不要這樣看我啦,這可是對身體有好處的事情。”
“是,是。”
之前還沒見過真人的時候,怎麽就沒揣摩出來,鈴音是個這麽有主見的混蛋?
不過說起健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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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音遲疑了一下,向藥研藤四郎探口風:“說起來,我媽媽是……怎麽樣了?”
其他人也許還感覺不明顯,但長期被母親溺愛的鈴音,卻無比明确的意識到,“母親”身上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不然的話,按照她溺愛女兒的程度,都恨不得将鈴音黏在她眼皮子下的程度——如果沒有以外,斷無可能,放任鈴音和兩位刀劍共處的。
說起來,她那位便宜父親,最近也看不見人影的樣子。
……不,不能這樣想。
嚴格來說,這可是好事。
藥研藤四郎沉吟了一下,主母大人麽,那一位的情況他倒是很清楚。不過,那件事,由他這位外人來告訴鈴音,真的好嗎?也許主母大人更希望親口和鈴音說……藥研藤四郎最終還是選擇了隐瞞:“你可以親自問問她?”
鈴音狐疑的目光在藥研藤四郎的臉上掃視着。
奇怪,他又不是她的仆人,為什麽被這樣審視着,自己反而覺得心虛起來了——藥研藤四郎努力不讓自己臉上露出什麽異狀來,但即便如此,他也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了多久了……
“算了。”然而鈴音率先放棄了,“反正我估計很快就會知道了。”
藥研藤四郎松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麽心态,下意識地補充道:“放心,那絕對不是什麽壞事。”
鈴音又轉過頭來盯他。
好在,這種微妙的氣氛還沒有維持三秒,就被久世家主打斷了,這位已經上了年紀的人類男人,站在門口,目光先是落在了毫無形象的鈴音身上,皺了皺眉頭。不過,他也沒指責什麽,轉而面對兩位刀劍付喪神:“你們跟我來一下。”
藥研藤四郎沒有任何意見地站在了家主身後,但江雪左文字卻遲疑了一瞬,下意識地看向鈴音。鈴音也被這個意外弄的愣了一下,但出于“游戲應該不會不給出任何提示的坑人吧”的揣測,她還是對江雪左文字點了點頭。
……
“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嗎?”
江雪左文字摸了摸自己的铠甲,将近半個月維持穿上,現在反而有一種古怪的懷念感。藥研藤四郎的動作比他快很多,換了一身看起來很精神的黑色馬甲,露出兩條雪白纖細的小長腿。
“嗯。”藥研藤四郎最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本體,雖然,他能肯定這柄短刀定然是一如既往的鋒利,但出于謹慎的性格,他還是仔細擦拭之後,才合攏進了刀鞘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這幾天,藥研藤四郎帶着江雪左文字環顧了一圈本丸,即便是存在這非常玄幻的“只需要十天就能成熟一次的田地”(鈴音被這個情況吓得驚魂未定),或者“每過三分鐘就自動回複的水(冷卻材)”的事物,但想要徹底的自産自足,也是難以做到的。
“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是要到人類的世界裏去采購的。”藥研藤四郎解釋道,也許是害怕江雪左文字産生什麽誤解,“不是做什麽壞事,主母是一個城主的女兒,嫁到這裏來之後,那邊一直都給些錢財,我們也會帶一些糧食過去。”
畢竟,十天一熟的稻田,在古代這種生産力還不發達的地方,簡直像是作弊一樣的存在。即便藥研藤四郎平時不怎麽打理(他更關注他的藥田)仍然堆積如山。這樣私密的交易,已經維持了很久了。
“只是押送一些貨物而已。”
藥研藤四郎的語氣,就像是出了一趟遠門一樣。實際上,在他看護過的幾十次運貨中,基本都是平平安安的。然而,這一次情況并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相反,半路上就遇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站住!”
“羽衣狐呢?”
“突然出現在荒山老林,這兩個人太可疑了——站住,讓我們檢查一番。”其中有個像是陰陽師打扮的青年,掏出一卷符箓,對着江雪左文字和藥研藤四郎念念有詞。
他在驗證這兩個人的身份。
符箓騰空燃燒起來了。
“果然是妖怪!”
“和羽衣狐是一夥的吧!”
藥研藤四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真是無妄之災——付喪神在日本文化中,本來就是妖怪的一種,被誤會成妖怪的同伴還是……真讓人生氣:“看來非得打了。”
“交給我吧,江……江雪?”
藥研藤四郎愣了一下。
他是清楚,江雪左文字對戰鬥有多麽厭惡的,而這群人類實力平平,藥研藤四郎評估了一下,覺得自己撂倒對面沒有太多難度——況且,江雪左文字剛剛蘇醒不久,實力回複多少還很難說。
唯一超出了藥研藤四郎意料的就是——
江雪左文字沖出去了。
等等,你為什麽沖出去的那麽快,藥研藤四郎借助着短刀本身的高機動,才追上那位同伴。幾乎沒有任何動搖的,兩人合力,不消片刻就将這一群不速之客全部斬殺在當場。
藥研藤四郎看着着一片橫屍,眼睛都在發直。
江雪左文字甩掉自己本體上沾染上的血跡,才不慌不忙地将明亮如銀的刀刃重新插|回刀鞘裏。這時候,藥研藤四郎才慌忙地問他:“你,你還好嗎?”
江雪左文字有些好笑。
他是不是這段時間給了夥伴們錯誤的認知了?再怎麽說,他也是一柄太刀,而且在太刀中也是當之無愧的佼佼者啊,哪怕将聞名天下的五劍全部算進去,他也是可以排進前六的太刀啊。
江雪左文字呼出了一口氣:“我沒事。”
藥研藤四郎完全感覺不到那所謂的“沒事”。
“我……我不喜歡戰鬥,但也不是說,在真的無可回避的情況下,我就會束手待斃。”江雪左文字往車駕走過去,“作為一柄刀,存在于世的理由就是戰鬥。如果真有一天和平降臨的話,那也……大概是不屬于我的未來吧。”
“我早就已經有這樣的覺悟了。”
話是這樣說,但看見死亡和痛苦,江雪左文字仍然會感受到痛苦,可這樣的痛苦,沒必要變成同伴對他的額外的照顧:“走吧,藥研,早點回去,別讓鈴音等我們太久,她會着急的。”
“诶?”
藥研藤四郎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江雪左文字已經駕着車往外走出了幾米之後,他才倉皇地追上去:“別,別那麽快啊,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