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整場婚禮舉行的極為平淡。

人見陰刀以身體不适為理由,拒絕了神社齋主修祓儀式。而鈴音和人見陰刀的親屬都不在場,顯得整場婚禮都有些冷清,即便是那些巫女們努力載歌載舞,也沒能熱鬧起來。

人見陰刀一直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偶爾到鈴音身上白淨如雪的白無垢上,那目光卻又仿佛如風吹雲過地散開了。婚禮一結束,鈴音去室內換打卦,一轉身人見陰刀就不見了。

鈴音:“……”

喂喂喂,雖然她算不上什麽嬌貴的貴族少女,但你這麽做,換個心态脆弱點的小姑娘,恐怕就要垂淚到天明了。人見陰刀這麽沒心沒肺,鈴音也懶得對他有心有肺,衣服都懶得脫,直接往床上一倒,補眠去了。

……

有人在撫摸她的頭發。

鈴音翻了個身,勉強睜開眼睛,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她又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蹲在床頭的少年不好意思地将手收了回來,咳嗽一聲:“抱歉,是我動作太大,吵醒鈴音大人了。”

“沒事。”

鈴音大手一揮,艱難地直起身子,靜坐了一會兒,才擺脫了早期的昏沉狀态。她捶捶背,才想起正事來,一雙明亮的眸子就轉向了物吉貞宗:“你回來的好早啊。”

物吉貞宗瞬間就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幸不辱使命。”

他一字一頓,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波瀾不驚,宛如這麽簡單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大驚小怪一樣。但雀躍的語氣,再怎麽壓抑也掩蓋不了的。

……好像等待誇獎的小狗。

鈴音沒忍住,又伸手拍了拍物吉貞宗的頭。直到金發少年頗有些悲憤地低下頭,鈴音才稍微收斂點:“哇,物吉真的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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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吉貞宗:“……”

就算是裝,語氣就不能真誠點嗎?

鈴音也知道物吉貞宗最想要的是什麽,但這孩子真的太可愛了,性格又甜,總讓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不過,現在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我原本還擔心物吉找不到珊瑚呢,現在看起來,物吉确實很有本事啊。”

……那麽大的飛來骨,他又不是瞎子,怎麽會看不見?

“……珊瑚呢?”

“她和……”物吉貞宗猶豫半天,也沒有想到合适的尊稱,只好含糊其辭,“……人見陰刀一起。”

鈴音在穿鞋的動作就頓了一下。

物吉貞宗瞬間就心疼了,一開始,他對珊瑚只有好奇,見面了之後,發現她确實是一個美麗而堅毅的少女。不過,物吉貞宗對她的好感只維持到了進門。

珊瑚做的第一件事,就去找人見陰刀。

而人見陰刀也飛快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他還穿着黑色的禮服,看見珊瑚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而珊瑚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冷峻得像是一塊冰。

物吉貞宗忍不住插口:“主人呢?”

“主人?”人見陰刀微微一滞,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鈴音。這個問題他還真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不過,人見陰刀畢竟是人見陰刀,輕飄飄地就把這個話題帶過了,“我讓她好好休息了。”

新婚之夜。

你讓妻子好好休息——

然後來接見另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

物吉貞宗突然懷疑,也許他根本找不到這位珊瑚,才是幸運的表現?但天性善良的他,甚至連指責人見陰刀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板着一張臉,直接告辭。

憑借着審神者和付喪神之間的特殊感應,物吉貞宗很快就找到了鈴音的所在,還在門口撞見了江雪左文字。那位穿着青衣袈裟的僧刀僅僅只是在陰影裏淺淡地瞥了一眼,見到是他,又隐沒了身影。

物吉貞宗輕巧地,宛如一枚蝴蝶般落到了房間內。

鈴音已經安心地睡了。

物吉貞宗啞然失笑,他原本內心裏還有點怪罪,江雪左文字這個時候也不安慰一下鈴音,現在來看,是他多心了——鈴音會難過麽?她明明是內心比海還寬闊啊。

月光如水,籠罩萬物。

鈴音的長發原本規規矩矩地盤在腦後,但她睡覺不老實,盤起來的頭發枕着也不舒服,不一會兒就被她扯散了不少。物吉貞宗幫忙将發飾取了下來,那頭順滑的長發就全部散開了。

物吉貞宗出神地凝視這鈴音的面容。

他回來的本來就有點晚了,也沒坐多久,天色漸曉。物吉貞宗注意到鈴音頭發上似乎沾了一個小蜘蛛,他伸手,将蜘蛛碾碎了。也許是他的動作大了點,将鈴音從睡夢中驚醒了。

“我去看看。”

鈴音起身才發現自己的頭簪全散了,她尴尬一笑,僅僅只是将微微蜷曲的頭發全部別到背後。顏色豔紅的色打卦上,披散着她的長發,将素得襯托得更素,豔麗得更是仿佛開出花兒來了。

鈴音很快就找到了人見陰刀和珊瑚。

珊瑚穿着那身英姿飒爽的戰鬥服,馬尾高高豎起,更是顯得英氣逼人。然而,鈴音的步伐卻停頓了一下,她原本就是對別人情緒非常敏感的人,珊瑚也半分沒有掩蓋自己的神色——鈴音甚至懷疑,下一秒,她就要用飛來骨直接砸死人見陰刀。

人見陰刀竟然笑起來了。

“你确實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他贊嘆道,然後伸出手,說,“将鐵碎牙給我吧。”

順着人見陰刀的視線,鈴音才注意到,珊瑚手中握着一把破破爛爛的武|士刀,刀柄都生鏽了,透露着一股經歷過風雨的蕭瑟氣息。也許是江雪左文字等付喪神的本體都是刀,鈴音也曾借過他們的本體撫摸過——因而在看到那柄破破爛爛的刀,下意識地就開始心疼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

“珊瑚!”鈴音大喊一聲。

兩個人都下意識地轉頭看她,珊瑚的呼吸就是一窒,但她若無其事地錯開了目光,不敢去看鈴音。鈴音也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就在那瞬間,珊瑚的殺意幾乎沸騰起來。

她想殺掉人見陰刀。

鈴音打斷了這一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還是錯誤,但鈴音相信,殺人和斬殺妖怪是不同的。她露出了驚喜的目光,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演技無懈可擊:“珊瑚,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珊瑚渾身上下都僵住了。

她倉皇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鈴音的衣服上。色打卦是結婚之後所穿的服飾,象征着少女在嫁入夫家之後的新生。那豔麗的顏色,幾乎灼傷了珊瑚的視線。

她忽然落下淚來:“鈴音,你……”

鈴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沒什麽。”珊瑚說着沒事,但是眼眶裏的淚水,就宛如斷了線的珍珠那樣,接連不斷地從微紅的眼眶裏滾落出來。她哽咽着,仿佛無法拯救她而深感內疚一樣,“我只是……為你而高興而已。”

鈴音覺得這沒什麽好高興的。

但以人見陰刀對她的縱容而言,雖然并不是真心相愛,但世間夫妻也不是人人都彼此喜歡的。鈴音對人見陰刀很好奇,但他真的不是她擅長的款,對于現狀,鈴音已經很滿意了。她拍拍珊瑚的頭,安撫道:“別哭,以後我們還可以經常在一起啊。”

“人見陰刀總不會阻攔吧。”

說完這句話,鈴音就甩給人見陰刀一個眼刀,人見陰刀表現得極其淡漠,但好歹還沒有不給鈴音面子:“不會。”

他嘴角抿起一個微笑:“說起來,鈴音,你現在還喊我名字?”

“不然喊你什麽?”

“妻子是怎麽喊丈夫的?”人見陰刀提醒她。

鈴音萬萬沒想到,人見陰刀竟然在介意這個,委實不像是他的個性,說起來,這個時代的稱呼應該叫什麽,老公,郎君,丈夫……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從腦海裏将相關知識找出來。

“陰刀……君?”

人見陰刀瞥了她一眼:“竟然是這種……嗎?”

不然呢?

難不成,你還指望她喊你主人(しゅじん),旦那(だんな)或者亭主(ていしゅ)這類的稱呼嗎?或者更常見更親密一點的那種,親愛的(あなた),對不起啊,鈴音真覺得自己說不出口。

好在人見陰刀也沒有在這個上面糾結。

他回歸正題:“把鐵碎牙交給我吧。”

珊瑚咬住了下唇。

人見陰刀繼續說:“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的,你要改變主意了嗎,珊瑚?你要放棄你弟弟了嗎?”

鈴音一愣。

……弟弟?

然而還沒等鈴音提問,一股強大的妖力就在頭頂上彌漫開來,鈴音下意識地擡頭,就看見一道張狂至極的紅色身影從天空中落下:“奈落,你休想再幹壞事——散魂鐵爪!”

五道妖力形成的半月形攻擊,将在場的幾個人都籠罩在了其中。珊瑚下意識地擡起了飛來骨,但那妖氣打在飛來骨身上,力道微弱,幾乎沒有任何威力——她猛然反應過來,犬夜叉的攻擊都是沖着奈落去的,然而鈴音剛剛好就站在……

一只纖細嬌柔的手,忽然就從珊瑚的腰間将鐵碎牙抽了出來。

“風之傷!”

犬夜叉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他大概是從來未曾想過,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會正面挨上一道風之傷吧。而攔下他攻擊的,站在鈴音身前的,是一個外貌和他極其相似的少年,烈焰般的大紅袍子,白銀般的長發,翹起的狗耳朵,脖頸處圍了一圈巨大的毛絨絨的白毛領子。

他舉着變身形态的鐵碎牙,神色間還有些得意。

“吾乃鐵碎牙,是西國犬大将之妖刀,大名鼎鼎的天下霸道三劍之一是也。絕對無法容忍,對女孩子出手的人渣的。”

犬夜叉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幾乎是狼狽地摔進廢墟裏,艱難地擡起頭,盡管那容貌和他相似的少年身上,萦繞的妖氣确确實實是屬于鐵碎牙的,可他仍然不敢相信——而那位自稱是鐵碎牙的少年,看着他,彎了彎眼睛,金色豎瞳閃爍着奇異的光輝。

……什麽見不得對女孩子出手!

他明明就是想打他吧!

然後,犬夜叉就看見那個少年,轉過頭,面對鈴音單膝跪下,沉默了好一會兒,因為背朝着犬夜叉,犬夜叉看不清那家夥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最後的話語聲,之前的輕浮和跳脫盡去,只剩下沉穩了:“初次見面啊,審神者,從今以後,我們也要好好相處了。”

犬夜叉:“……”

救、救命。

他的刀長腳了。

——而且還要和一個女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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