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殺生丸自然早就注意到了犬夜叉那邊的動靜。
然而他也只是淺淡地一瞥,就将注意力收攏回了對手身上。三天前,那個披着狒狒皮自稱奈落的半妖找到了他,告知殺生丸,鐵碎牙被一個叫做鈴音的女人從犬夜叉手中奪走了。
殺生丸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
疑,自然是犬夜叉實力不弱,雖然不如他這種純血的大妖怪,可也不是什麽人類都能輕易打敗他的。然而,由于犬大将的某些傳統——外加上犬夜叉自己也說不清的那些傳聞,殺生丸又覺得那樣的事情很可能會發生。
畢竟,被人類女人蠱惑,那是犬大将遺留下來的傳統。
犬夜叉有将其發揚光大的風範。
比如說,五十年前,他和一位叫做桔梗的女巫拉拉扯扯,糾纏不清,最後悲劇結束;而在不久前,殺生丸為了搜尋鐵碎牙的下落,又親眼見證犬夜叉和一個叫做戈薇的少女繼續拉拉扯扯,糾纏不清。五十年,對于人類也許是漫長到近乎一生,但對于妖怪,幾近彈指一瞬間。
更何況,犬夜叉在這五十年間,被桔梗封印在禦神木上,光陰似水,于他而言只是眨眼而過,甚至沒有時光流逝之感——這樣一看,他的喜歡也淺薄得很,眨眼就變。
再喜歡上一個什麽鈴音,将鐵碎牙拱手讓出,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犬大将……不就是……麽?
根據奈落提供的,鈴音的随身物品,嗅覺敏銳的殺生丸,很快就尋覓到了這座村落來。但還沒有等他看到那個被奈落描述為“美貌到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就被眼前的妖怪攔住了。
狗耳,銀發,大紅袍。
從肩膀到脖頸圍着巨大的白色毛絨絨的圍領,被風一吹就翻卷飛揚,看起來和殺生丸纏在肩膀上的尾巴大同小異。
這個妖怪長得和犬夜叉很像,但凡是見過犬夜叉的人,絕不會将犬夜叉和他搞混。他神采裏有一種古怪的,燦爛熱烈如驕陽的東西,殺生丸嗅得出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犬夜叉和他比起來,青澀的像個稚童。
不過,殺生丸總覺得這個妖怪身上,有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但等那個妖怪舉起了手中的刀時,這種怪異的熟悉感,就被殺生丸壓了下去。他敬仰他的父親,哪怕犬大将死的時候宛如懦夫——可殺生丸仍舊追尋着他的道路,他的力量,甚至不能忍受鐵碎牙被另一個陌生的妖怪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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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也就算了……
眼前這個……
鐵碎牙輕易地将殺生丸引導了森林中,看着對面那位面容冷峻的妖怪貴公子,鐵碎牙神色不免流露出了淡淡的懷念。盡管殺生丸自己不知道,但鐵碎牙确實是很熟悉他的——他鍛造時間比殺生丸出生要早,幾乎是和天生牙一起圍觀了,殺生丸從咿呀學語,緩慢地成長成了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大妖怪。
因此,殺生丸的想法,鐵碎牙多少能猜到一點。
他對父親的仰望,對“被背叛”的憤怒和不解,以及追尋鐵碎牙……與其說是追尋鐵碎牙,倒不如說是,擁有着鐵碎牙的殺生丸,會讓殺生丸覺得,他能距離父親犬大将更近一點。
鐵碎牙說不清,犬夜叉和殺生丸到底誰更可憐一點。
但他只知道——
抱歉啊,他鐵碎牙才不是能被随意争來搶去的死物呢,他也有自己的意志啊,就像是天生牙憑借自己的意志選擇了殺生丸一樣,他也……既然除了兩只蠢狗以外還有別的選擇,你們拼什麽阻攔他去親親蹭蹭漂亮的小姐姐啊!啊!
鐵碎牙冷笑一聲,高舉本體:“風之傷!”
他一刀逼退了殺生丸之後,轉身就竄到了鈴音面前——殺生丸并不在意自己的戰鬥會被多少蝼蟻圍觀,但鐵碎牙卻很在意鈴音的安慰,剛剛一感受到她的氣息,就急忙趕過來了:“喂,小鈴音,你倒這裏來做什麽?”
鐵碎牙嬉皮笑臉地問。
假如他是一板正經地問,語氣就多少會顯得帶一點質問——而實際上,鐵碎牙确實是恨不得扯着鈴音的領子,把她來回搖晃三百遍。既然見到他不在身邊,就應該猜到鐵碎牙遭遇到麻煩了。去找那個江雪也好啊,或者物吉也罷啊……可你現在身邊搭配的這個少年是誰啊!
……日啊!
是犬夜叉啊!
他的前主人二狗子犬夜叉啊!
鐵碎牙有點懵逼,他面對這一個艱難的選擇——到底是對犬夜叉喊,“什麽!你連他唯獨的一個小可愛都要搶走嗎!”還是對鈴音喊,“什麽!你竟然一個鐵碎牙都不夠還要将手伸向犬夜叉嗎!”……但理智告訴鐵碎牙,無論是鈴音還是犬夜叉,最有可能的是為了他的所屬權大打出手。
哇。
對啦,他身後還有一個殺生丸來着。
鐵碎牙深深地覺得,他真是一把腥風血雨禍國殃民搞出無數修羅場的刀啊。
可這是他的錯麽?
他真的很無辜好麽!
鐵碎牙的糾結與動搖,半分也沒有顯露在外,他發洩般地惡狠狠地揉亂了鈴音的頭發,鈴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而鐵碎牙的□□還沒有維持十秒,就被一只手臂隔開了。
犬夜叉下意識地攔在了鈴音面前。
鐵碎牙一愣,再度看向犬夜叉的神色裏,就帶上了一點審視的意味。犬夜叉自己也有些茫然,不明白怎麽就行為快過思想一步,但鐵碎牙敢瞪他,他自然不甘示弱地兇惡地瞪回去了——
瞪什麽瞪!
別以為你當過我的刀就可以兇我!
而且你哪兒來的大臉可以欺負鈴音了,明明是自己要成為她的刀,結果還把鈴音獨自一人扔在荒郊野嶺(并不),竟然還有臉兇他?
這兩個妖怪,就這樣宛如鬥雞地互瞪起來,一個表情比一個兇惡。然而無論是犬夜叉,還是鐵碎牙,他們的相貌都是偏向婉約秀麗的圓臉,反而顯得有幾分可愛。
鈴音吭哧一聲笑出來。
一道人影落在三人面前。
鈴音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入目的第一眼是被風吹散開的白色長發,随即才是那個身軀修長的妖怪青年。在炎炎夏日中,殺生丸的打扮無疑很奇特,雖然沒有一對狗耳朵,然而他身上非人的特質看起來比犬夜叉要濃重的多,眼角妖紋,金色豎瞳,明明是在注視你,卻和看着草木頑石沒有差別。
他開口說話了:“你就是鈴音?”
明明是疑問句,卻用着篤定的口吻。
鈴音還沒有回答,鐵碎牙就已經一腳踹開犬夜叉(犬夜叉:說好的比賽瞪眼呢!)攔在了殺生丸面前:“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你不準對她出手。”
殺生丸冷冷地掃了一眼鐵碎牙。
鈴音本來覺得,殺生丸看她的目光已經夠冷了,但和他盯鐵碎牙的殺氣凜然,他之前看着鈴音的神色,硬生生被對比出了一絲溫和來。他一挑眉:“普通人?審神者也能算是普通人嗎?”
他話一出,別說是鈴音,連鐵碎牙臉色都變了。
犬夜叉還懵懵懂懂地撓頭:“審神者是什麽?”
殺生丸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解釋。奈落不知道鈴音的來歷,犬夜叉也不知道,反而是殺生丸一語道破了鈴音的身份。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審神者通常不僅僅只有一把刀劍——但鐵碎牙仍然是特殊的。”
殺生丸低着頭,似乎陷入了思考。
鈴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等等啊,“通常不僅僅只有一把刀劍”的說法,聯系到久世家族的情況,反而顯得她父親很可憐的樣子。他當了十幾年的審神者,最終也不僅僅只有藥研一把短刀麽?但殺生丸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說話。鈴音遲疑地問:“你怎麽知道這些?”
“你們不是會把刀劍付喪神編成六人一隊出征麽?”
殺生丸納悶地反問道。
鈴音:“……”她是真的不知道!
殺生丸沒有管她的小動作,似乎在意識到了鈴音的身份後,他就将其當做了一個可以平等交流的個體,神色仍然很冷,但這種冷漠更像是一種慣性:“你把鐵碎牙還給犬夜叉吧。”
“反正對于你們這種可以操控時光的存在,鐵碎牙也只是消失一瞬,轉眼間就能再回來的吧。”
鈴音:“……”
為什麽和殺生丸比起來,她仿佛是一個冒牌的審神者?
然而還沒等鈴音回答,犬夜叉已經跳起來,非常不滿地拒絕了:“不需要,既然已經成為鈴音的刀了,那就是鈴音的。”他原本是想說,他畢竟是個半妖,再怎麽樣也有血統撐着——但鈴音離開了她的刀劍,就只是一個柔弱的普通人,她更需要鐵碎牙的保護,但一開口,說出來的話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反正他的心又不在我這裏,拿走他的身又有什麽用?”
他話一出,殺生丸臉色就黑了。
殺生丸深深地看了鐵碎牙一眼,又深深地看了一會兒犬夜叉,嘴角微微動了。鈴音猜測,他應當是想說“有這樣的主人怪不得有這樣的刀”,但鐵碎牙非但是犬夜叉的刀,更是犬大将的刀,所以殺生丸什麽都沒說,一轉身,就從原地消失了。
邪見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殺生丸大人,等等我。”
而在原地的三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殺生丸這種天生冰山臉,無疑對在場的所有人都造成了非同一般的壓力。但犬夜叉一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又和鐵碎牙同步了,臉色又黑了下來。
鐵碎牙倒是大大方方地感謝了:“謝謝你啦,幫我照顧小鈴音。”
視線交錯,無聲交鋒。
犬夜叉是不能立刻想明白鐵碎牙對他的示威,但他向來是個不甘示弱的性格,毫不猶豫地反瞪回去了——雖然鐵碎牙曾經是他的刀,可現在已經不是了,更何況,犬夜叉還耿耿于懷鐵碎牙直接往他臉上砸來的那一發風之傷呢!
鐵碎牙爽朗地笑道:“那我先把小鈴音送回去……”
“等等。”
犬夜叉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拉住了鈴音的袖子。鈴音下意識地回頭,忽如其來的風吹散了她長長的卷發,散落如吹花。犬夜叉突然就啞了一瞬,原本想說出口的話,忽然就弱了氣勢:“那個……”
他猛然一咬牙,惡狠狠地說:“如果哪天你覺得奈落很可惡,卻不知道離開了他哪裏能落腳的話……可以來找我。”
這番話仿佛耗盡了犬夜叉所有的力氣。
犬夜叉也知道,他并不能替代整個團隊下決定,戈薇、鋼牙、外加他自己,以及一個飄蕩在外的桔梗就已經夠亂的了,再貿然對一個貌美的少女做出這樣的承諾,指不定鋼牙要怎樣冷嘲熱諷呢!
但是……但是他如何才能做到,看到一個人滑落深淵的時候,卻裝作視而不見呢!
犬夜叉說完這番話,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像是生怕被鈴音發現了自己的羞赧,他擡起袖子一捂臉,腳下略一用力,就直接從樹梢上跳走,不一會兒就隐沒在森林裏,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