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思從機場裏走出來,整個人帶着點風塵仆仆的疲倦,他皮膚也曬黑了一點,脫去了些稚氣,棱角愈發地立體了起來。

在公交車站等車,他低着頭給周慕發信息,想在回學校之前,先和他見一面。半天沒有等到回複,車已經來了,他收起手機,艱難地擠了上去。

人太多了,就像沙丁魚罐頭。秦思沒有座位,站在那兒,一手抓着扶手,一手緊攥着面前的行李箱拉杆,不斷地被上車下車的人推撞着,熱出了一身汗,腦袋也有些暈了。旁邊有兩三個女孩兒,時髦打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總往他身上擠,有一個直接撞進了他懷裏,不表歉意,反而擡頭怯怯地笑了。

他不做表情,伸出一只手把女孩兒輕推出了懷裏。

周慕一直也沒有回短信。

剛查看完,手機竟黑屏關機了,他猶豫着,決定直接去家裏找他,因而轉了一趟車。這次車上的人比上一輛要少了許多,他坐在窗邊,看外面的景色,對他的想念愈發地深了起來。

等到了周慕家的雕花大門外,秦思背着包,手搭着行李箱,按了兩聲門鈴。六七聲過後,他靠在牆上,間隔着又按了幾次。

還是沒人應。

一絲歡欣和期待從他難掩倦容的臉上淡了些,雙眸也透出了失落。

床上,男孩兒雙臂抱住周慕脖子,把他拉到嘴邊,胡亂地在他下巴上親,很是動情。

周慕拉他牛仔褲的拉鏈,邊揉他的屁股,他一喘,跟着卻皺起眉毛,問,“……是不是有人按門鈴呀?”

“沒人。”

男孩自诩聽力極好,分神嘟囔着:“……真有……”

周慕一睨,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停住了手:“我去開門?”

男孩趕忙抓着他的手,往原處放,媚媚地笑:“沒人,沒人!”

一陣風吹來,二樓窗簾随之柔柔飄起,秦思仰着頭看了一眼,斂回落寞的目光,拖着行李箱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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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還沒纏綿一會兒,周慕猛地從男孩身上起來,只穿着內褲走到床邊,一把掀起窗簾,往樓下看去。

那道清瘦的、寂寞的身影!

遠遠地,他也知道是他!

男孩半撐起身子,懊惱地、埋怨地朝他撒嬌:“怎麽了啦!”

周慕手一撒放掉窗簾,轉身回來,看也不看他,拎起扔在地上的褲子,掏出了手機。

“慕,我回來了。有空嗎,想見一面。”

他罵了一聲“幹”,邊撥號,邊往腿上套起了褲子。

“你幹嘛!”男孩大驚失色,幾乎在叫了,“去哪?”

然後周慕就停了下來,他才套進一條褲腿,勾着背,樣子有點滑稽。

他是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幹什麽。

男孩兒卻反應過來了,他是H大的高材生,頭腦是很好的,吃醋地問:“是誰?剛才是誰按門鈴?”說着,他也想下床來,去窗邊看一看。

“走了!”周慕粗聲粗氣地說。

秦思的手機關機了。

“正牌啊?”男孩兒眯着眼,“男的女的?”

周慕沉着臉。

和秦思比,男孩兒太放得開了,坐在床上瞥了他下身一眼,柔柔地問:“現在在幹嘛呢?你又不去追,那咱們的事兒還辦不辦了呀?”

周慕可能是腦子被驢踢了吧,他把另一條褲腿也套上了。

男孩兒擰着眉毛,看怪物一樣看他,氣呼呼地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

“給我錢,打的!”臨走了,他伸手。

周慕說:“我送你。”

男孩兒太搞不懂他,這下越發覺得他是怪物了。

還是不解氣吧,下車前,男孩兒對他吼道:“你有病!白長這張臉!”吼完就甩上車門,氣沖沖地往學校裏走。

可沒走兩步,他卻聽到鎖車聲,沒忍住,又驚詫地回過了頭。

周慕朝他走來。

“你幹嘛呀?”

沒隔幾秒呢,再看,這男人長得實在是太帥了,有點病也沒事,男孩兒想着,又有點柔情似水了。

“我找人。”

他愣住了,沒一會兒,那高材生的頭腦又一次迅速反應過來了,吃味地問:“你正牌,難道是我們學校的?”

周慕說:“是。”

“叫什麽名字?哪個系的?男的女的?”他喋喋地跟在後面問。

周慕不理他,這時迎面過來了幾個男學生,往這邊叫了一聲男孩兒的名字,問他幹嘛呢,他就不說話了,應着他那些同學。

周慕這時轉了彎,大步往秦思宿舍樓那邊走,很快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再打電話,秦思開機了。

“喂。”他站在一盞路燈下,燈光在臉上投下了半邊陰影,整個人竟顯得有幾分落寞。

“喂。”

沒法兒不承認,這道清淡的,一點兒不嬌媚的聲音,卻最讓他動心,他默了一下,才低聲道:“阿思,我在你樓下。”

“……我知道。”

周慕猛地擡頭看向三樓。

一個窗口裏,秦思正往下看着他。

那低垂的雙眼,透出點點幽深,點點憂郁,點點歡欣,周慕像看癡了一樣,半晌才道:“下來,我抱抱。”

他很快下樓來,穿過大廳,到了他等的那盞路燈下。

周慕深深地望着他,竟真的伸手想抱。秦思一動,受驚似地往旁邊看了看,轉而又看他一眼,很親密的嗔怪。

周慕把他拉到黑暗處,一棵樹後面,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你瘦了。”

秦思這次沒躲,親昵地笑:“我還黑了。”

“不黑,”周慕低沉道,“有點男人味了。”

他一愣,眼睛垂了垂,又擡起來,黑亮亮地望着他,美得勾魂。

“在哪裏才能抱你?”周慕湊近來。

秦思和他并肩走着,兩人不怎麽說話,步伐不約而同地都有些疾。

要去哪裏,周慕似乎知道。

真到了地方,他呼吸一瞬間就重了。

樹林深處,那樣黑的地方,他幾乎為所欲為了。

秦思被他緊緊摟進懷裏,唇舌火熱地交纏。他的手掌伸進他T恤下擺,在他腰側不斷地揉弄,又一路往光滑的脊背處撫摸。

大約是分別許久,秦思很有些動情,被他摸軟了,揉化了,像灘春水一樣,投在他懷裏。

周慕含住他的耳垂,吮咬着:“想不想我?……”

秦思起初不答,自顧喘息得厲害。

“……想我嗎……”他低頭往他頸窩裏啃吻,呼着滾燙的氣。

“想……”秦思眉眼之間已染上情欲。

好好親熱了一番,周慕摟着他,下巴抵住他額頭:“這段時間跟着姜若棠,都學到了些什麽?”

“師父教了我很多。”秦思臉上露出敬仰之色,斷續地和他說了一些東西。

周慕聽着,點點頭,摸他的臉頰:“阿思,你以後一定會有很大前途。”

秦思卻有些歉疚,“對不起。”他指的是沒時間陪他。

“我和你的前途,”周慕似真似假地問,“哪個更重要?”

秦思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

“我重要?”他一笑,撥了撥他額發。

秦思垂眼:“都很重要。”

“假如只能選一個呢?”

秦思沉默了,這顯然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

“傻子,”周慕笑了,“一個男人,當然是前途更重要,”他認真地,幾乎一字一頓地道,“你記住,沒有什麽比前途更重要。”

秦思困惑于他的态度,抿了抿唇,低聲道:“我想要好的前途,母親要我照顧。”

“嗯,給她更好的生活。很有孝心。”

秦思卻有下文,他說:“将來,我們才有可能平等。”

周慕眼裏露出一絲驚詫。

秦思望着他,很輕,也很堅定地道:“平等,就更可能長久。”

周慕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長久。

游走花叢的浪蕩子不屑這個詞。

怕這個詞。

此時此刻,望着那雙眼睛,周慕只有怕,動了心的怕。

他一瞬間僵硬的表情,被秦思收入了眼中。

半個月後,秦思又随姜若棠去往了江南蘇州一帶。

他和周慕說,一星期後就可以回來,而那之後,老師姜若棠就要忙他自己的一些創作了。言下之意,我有時間陪你了。

周慕說好,等你回來。

挂掉電話,他回撥了一個號碼。

“喂,媽。”

“怎麽不接電話呀?”

他一向順從母親,笑着說:“剛忙完手頭上的事,立馬就給你打電話了。”

周母坐在沙發上,長長地哼了一聲:“整天忙,什麽時候讓我抱上孫子?我老眼昏花前,能看到我大孫子長啥模樣嗎?”

周慕又笑:“能、能的。”

周母說:“你別總敷衍我!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鬼混什麽呢?當自己還年輕呢,那麽瘋玩?三十好幾的人了!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你一開始就弄反了,現在還不抓緊?總跟你唠叨我自己也煩,今天給你下最後通緝令,今年,必須找個人結婚!”

周慕還是好脾氣地笑:“媽,今年沒幾個月了。”

“那你就在這幾個月裏找一個!我又不拘你找啥樣兒的,只要能持家過日子,能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就算過了我這一關。”

周慕說:“婚姻如果帶不來利益,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我不管你那些,”周母說着,語氣松了些,“我是養了個奸商兒子。”

“無商不奸。”

“奸不奸不要緊。反正,你找個媳婦,就是我的好兒子,不然,我真不認你。”

“好!”周慕應下,“我找,母親大人!”

周母這才舒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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