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都醫院
臨終之際,黃泉之前,給你一次逆轉人生,成為世界主神的機會。
你是否接受?
酆(fēng)都市平都醫院,是個去不得的地方。
這座醫院正坐落在傳說中的冥府所在地酆都山,和這座有些神秘色彩的大山臉對臉相望。
要是從外頭看,18層氣派的白色大樓,除了破舊點,似乎挑不出什麽錯處來。正門口挂着的 “兩百年傳承中西醫結合試點醫院”的牌子也被風雨時光帶出了鏽跡。
提起這家醫院的詭異之處,當地人能和你講得頭頭是道,比如這家醫院的病人只進不出、這家醫院只上夜班、這家醫院春節都不放假中元節卻放假。
“醫鬼的,醫鬼的。”再老一輩的人提起酆都市平都醫院,都會搖搖頭這麽說道。
醫院院長簡明庶聽到這種邪乎傳聞,滿不在乎地添油加醋了幾分,獨獨沒提這醫院實際上是遺願成神的地方。
發現這塊地方的異樣,是在二百年前。
那時候,這裏還是個三進大宅子,最左邊是扇大鐵門。如果有人強行推門而入,門後的場景次次都不同,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門,仿佛是異界之門。
再後來,多次出入,簡明庶才漸漸摸清楚了這塊地方的玄妙之處。
門裏的世界,是将死之人一念成神,造出來的繭世界。死人成為繭世界主神後,會拉入許多主神關聯的普通人決鬥,以達成遺願。
人與神鬥,就是有八個腦袋也不夠砍。最開始的繭世界,基本都是主神屠殺模式。
拿人命開玩笑,肆意屠戮,簡明庶實在看不過去,不得不親自入繭,協助無辜入繭的普通人逃生。
他算得上是半個神差,這麽歪打正着,繭世界終于不是主神一味屠殺,而多了點對抗的意思。
一兩次之後,他恍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和這個倒黴系統拴在一起,無論進不進門,手心都會出現屠殺血痕。
就像是誰發現了他的存在,刻意将他和系統綁定。
兩百年來,大宅變醫院,滄海變桑田,獨獨這扇古怪的異界之門和遺願成神系統,就這麽一直流傳下來。
眼下正是陰歷七月十四晚上十一點,四周住宅多半已熄了燈,全家進入夢鄉。
平都醫院則不然。
醫院一層大廳安靜冷清,整個大廳都沒開燈,一旁值班室亮着詭異的昏黃色燭光。
值班室門是老式的木門,老舊的白漆有些斑駁。此刻,透過這扇古舊的木門正傳來一陣不合氛圍的輕快歌曲——
“我想飄過鬼門關
鬼市北集玩幾天
就算沒錢也想浪到忘川邊……”
門被吱呀拉開。
院長簡明庶随意推了門,抱着手臂斜倚在門上。燭光沿着門漫溢而出,落在他随意散漫的劉海上,勾勒出他微瀾黑發的曼妙弧度。
白大褂在他身上可真是雅致又斯文。他裏面搭着一件簡單的淺藍色襯衣,寬寬的平肩将襯衣領口拉出一個好看的褶。
簡明庶平眉小鹿眼,清雅的眉眼讓他的上半臉顯得溫和,利落的下半臉卻透出點招搖的豔。尤其是他豐盈的紅唇,像蒙着水霧的花瓣,瑰麗的色澤勾人遐想。
簡明庶看着值班室裏坐着的白發少年,信手敲了敲門:“幹嘛呢,擾民了啊。”
白無常謝必安翻了翻眼睛:“放假歡慶,天經地義。”
“放個鬼假,今天還有一個繭世界,剛具象化的。”
簡明庶幾步走過去,撈住白無常的衣領,将他提了起來往門口走。
他只顧着揪住白無常,沒留意正撞上了什麽東西,浸得簡明庶腿部一涼。
簡明庶個頭不低,只差幾厘米就到190,他低頭只見着一個巨大的白色食盒。簡明庶彎了彎腰,才見着食盒下頭站着一個紅衣小鬼。
“酆……酆都外賣到了!”小鬼夾着嗓子說着,怕得聲音都跟蚊子似的。
白無常可是鬼差鬼吏都怕上幾分的七爺,居然被人随意撈走。紅衣鬼差被這幅景象,驚得小臉更煞白了幾分。
“來的正好,你七爺正要上班[1]。你擱桌上當夜宵吧。”
“NOOOOO!!讓我吃一口!!”
“小點聲,我沒聾。”
“那你撒開我。”
簡明庶壞笑一下,置若未聞:“聽不見。”
白無常兩眼一翻,險些氣結。
“都說你待人溫和,咋對我就這麽橫呢!”
簡明庶回頭望他,眉眼含笑,手上的勁兒是一點兒沒松。
他笑吟吟問:“您是人麽?”
白無常:“…………”
黑,這人可真是太黑了。
看着一副溫柔平和、人畜無害的樣子,實際上當面笑眯眯,背地亮刀子。
難怪冥府盛傳,院長明庶笑面虎,閻王遇見都讓路。
左轉之後,一樓的盡頭就是急救室。整個回廊都沒開燈,走廊盡頭是一間手術室,頂上“搶救中”的紅燈顯得格外刺眼。
白無常左右掙紮,不住哀嚎:“能不幹活麽,讓他們再體驗一把生命的奇跡。”
這位小不靠譜的新七爺,這次新輪回換屆才走馬上任,算下來還沒有一年。
上次,他沉迷游戲,誤了黃泉引路時辰,車禍給撞得稀巴爛的人生生活了下來,激動得媒體大肆報道“這是生命的奇跡”。
為了補救這次奇跡,冥府上下忙了個沒完,急的幾位閻王的假發都掉了,最後還是陰天子酆都大帝大手一揮“多活一天算一天”,這事兒才算完。
“不幹活,那血魄換的錢——”簡明庶故意停住話頭。
“去,馬上去,我還能再打十個繭世界。”白無常立即複健。
“真乖。”簡明庶滿意地打量了他一眼。
血魄,算是繭世界的一個小福利,也正是靠着這東西,平都醫院的小日子,過得算是有滋有味。
死去的人或怪物會化作靈氣和血魄,只要把血魄搜集起來,賣給合适的人,單單1g就能賣上五位數的價格。
換個更通俗的說法,這些血魄,比黃金值錢30多倍。
大多數人,一來,是不知道有這麽個賺錢的路子,二來,是沒那體力智力進繭世界裏可勁兒造。
否則,世間之人肯定都拿着愛的號碼牌,搶破頭也得往繭世界裏擠。
推門之後,迎面就是一陣打着旋的冷風,瞬間将二人凍了個激靈。
門內冰雪寒天,簡明庶立即回頭——手術室的門已經阖上,門縫最後一絲紅光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四周是一圈肅立的冷杉林,直插天空。大雪撲簌簌下着,落滿整片樹林。
遠方,隐約傳來皮鼓聲和禱告聲。
簡明庶搓了搓立即凍得冰涼的胳膊,有些無望地看了看天,郁悶道:“八月飄雪,這當代窦娥麽。”
冰涼的觸感滴落在頸間,他摸了一把脖子,手上是粘膩的黑血。簡明庶擡頭,肅立的冷杉林間密密麻麻挂着不知是什麽東西的肉塊,夾雜着一些鐵刀木棍,血淋淋的,還在往下滴。
他低頭看了看左手心——五道黑紅色血痕深深刺入了掌心。看來,這個繭世界的主神,目标有五個。七天殺五個,主神勝率相當大。
無論如何,他得先找到這五個神之挑戰者。
簡明庶阖上掌心,朝着禱告聲方向走去。白無常跟着挪了一步,擡腳刀落,自頭頂嗖嗖砸下幾根狗血木棒和鐵刀,最近的一把刀,險些插進簡明庶的腳背。
他後退一步,卻撞上一個冰涼的東西,這“東西”一把抓了簡明庶的胳膊。
回頭,一張慘白布滿褶子的臉,和血色大口出現在視野中。這女人詭異的笑着,嘴角似乎都裂至臉頰。
“啊啊啊啊啊啊明庶庶罩我!”白無常率先喊了起來,他胡亂往幾個方向飄了幾步,走到哪兒都嗖嗖落下狗血棒和鐵刀。
簡明庶:“……”
他這是要見證第一個被人吓死的鬼麽。
這大姐雖然粉拍的厚了點,還塗着流行的吃小孩色口紅,但腳确實實實在在落在地上的,還踩出了兩個不小的坑。
簡明庶朝着白無常使了個眼色,悄悄指了指大姐的腳,暗示面前站着的這位大姐活生生是個人。
白無常這才消停下來,飄在原地。
面前的大姐不開口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古怪地看着簡明庶。她的眼白眼色渾濁的可怕,帶着血絲又蠟黃,像是被吸癟了一般。
簡明庶撫開她的手,朝她攤開手掌心,問:“大姐,你手心有沒有血痕。”
就在他攤開的瞬間,簡明庶猛然發現手心的血痕只剩下了四道。
——立即死了一個?!
這位大姐搗蒜般地點頭,臉上一直挂着笑,像是要将嘴角扯爛一般,攤開左手掌心——她的卻是完完全全的五道黑紅血痕。
看來這位大姐是對抗主神的挑戰者之一。可她掌心的血痕為什麽多了一道?
簡明庶心中泛起一絲懷疑。
他眼神微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白面大姐。簡明庶向來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暫時按捺,隐忍未發。
他換上一臉和顏悅色的笑容:“大姐,你先跟着。人聚齊了,我們一道解釋。”
這位大姐頭發半白,稀疏地貼着頭皮。她穿着有些舊的紅色T恤,圓領子都磨得翻了毛邊,她幹癟的眼球盯着簡明庶不放,詭異地點了點頭。
簡明庶帶着白無常和大姐在林中走了幾步,頭頂不住地落狗血棒和鐵刀,時不時還帶着些詭異的爛肉掉落下來。二人一阿飄只得千萬小心,看着頭頂挂着的東西往前走。
遠處的禱告聲和火光愈發近了,簡明庶躲在樹後蹲下身子,一直跟着的紅衣服大姐正貼在他旁邊,絲毫沒有蹲下的意思,直直地站在地上,陰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