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巨噬蟲
一條淡紫色的迅猛龍自黑暗中躍出,這龍渾身血腥傷口,整個下半臉像被生生扯掉一般,露着猩紅的上颚和細碎的牙。
它就像一道閃電,直接劈進了牢籠,一躍,龍腳就踏上了男人的胸口。
衆人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滿是利齒的口拽着頭一撕。
簡明庶微微側過了頭。四周的看臺上,異口同聲地傳來了一聲低低的驚呼聲。
寶蒙立即捂住了麗麗的眼睛,生怕她又看吐一次。
“別看。”
簡明庶剛要擡眼,一邊站着的伍舒揚極快地捏了下他的手腕,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他的指尖,雖然只觸到了一秒不到的瞬間,簡明庶還是感到一股透徹心骨的冰。
簡明庶輕笑一聲,壓低聲音:
“你當我是小朋友哪。這樣的繭世界,我已經過了七萬多個了。”
伍舒揚安靜地看着身邊這個華麗面具之人。簡明庶說得輕巧,七萬個世界,似乎就像是每天吃頓早餐那麽簡單。
他動了動唇,目光卻沉了下去,最終什麽也沒說。
簡明庶沒察覺到他的異樣,一本正經地推測道:“時限24個小時,牢籠裏24個人。過了一個小時,吃掉一個,這意思,應該是拿人當時鐘。”
“是。”
空中浮着的喬靈靈心情好得要上天,她輕飄飄地說:“還剩23個小時,諸位挑戰者們,要加油哦。第一關比較輕松,是歌唱比賽呢。”
“不僅輕松,而且獎勵豐厚。友情提示:贏得了這一關的人,有大大大獎勵哦!”
“你搞什麽!誰要陪你玩這種游戲!”最右邊的看臺上,傳來了一個憤怒的青年聲音,“你個八爪章魚頭,還什麽全民愛抖露,我呸!”
勇士。居然當面噴顏值。
簡明庶在心中暗暗佩服。
喬靈靈受傷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觸須嘴蠕動個不停,像是一個大章魚奮力想笑又笑不出來。
“哇!”她終于痛哭出來,抽抽噎噎說着什麽“大壞蛋”、“欺負人”、“這樣說人家”的只言片語。
看着一個章魚頭這麽嬌滴滴的撒嬌,簡明庶覺得對這幾個字眼分分鐘要PTSD了。
出場的時候,先是死神壓陣,又是飛天掃帚,大多數人沒敢造次。
沒想到有人開噴,章魚頭一副軟綿綿的樣子,看起來好欺負的很,看臺當即沸騰了起來。
一時間叫罵、吶喊、喝倒彩的聲音不絕于耳,甚至還有幾個舉起手機,大聲喊着“章魚頭看這裏,笑一個”,完完全全将她當個笑話看。
緊接着,一個白瓷杯自空中抛出,猝不及防砸中了她的頭。喬靈靈的女巫帽悠了一圈,往地上落去。
但凡有了第一扇打破的窗戶,所有的窗戶都會被盡數打散。
就像裂了一條縫隙的大壩,洪水溢出了一縷,就會立即決堤而出。
登時,鋪天蓋地的白瓷杯、鬥篷、甚至鬥篷上的眼珠紐扣稀裏嘩啦砸了喬靈靈滿頭,看臺上的人不住叫嚣着、喝彩着,譏諷聲不絕于耳。
喬靈靈用手遮住章魚臉,一副極其傷心的樣子。
“他們也太過分了點。”寶蒙皺了皺眉,她忽然大着聲音說,“你們停一下好吧?別人只是出來宣讀規則啊,沒必要這樣子吧。”
“什麽?宣讀規則而已?出來抛頭露臉,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不是很正常麽?”寶蒙前方一個眼鏡蛇面具的男人反駁道。
“即使不喜歡,也不用這樣砸一個女生吧。”
眼鏡蛇男冷笑了一聲:“我這是替天行道,這麽多人都丢她,說明是她自己的問題。”
寶蒙還想争吵幾句,卻被簡明庶按住了肩膀。
她憤而将肩膀一甩,氣的胸脯不住起伏。
“幹嘛呢。”簡明庶立即警醒地瞟了她一眼,“收收脾氣。”
寶蒙低頭抿着嘴,極不情願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章魚頭喬靈靈還在痛苦,看臺上不知道誰起了頭開始搞大合唱,知道的是群情激昂讨伐喬靈靈,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裏搞什麽大聯歡。
最開始站出來罵她的東側看臺上,人頭攢動,看着像是幾個人試圖沖破蜘蛛人的防線。這個勇敢的舉動鼓舞了在場所有人的士氣,人們相互鼓勁兒打氣,士氣高昂的喝彩聲在鬥獸場上不住回蕩。
簡明庶似乎感到,連地面都被聲音震得顫抖。
他這邊的看臺有幾個也開始蠢蠢欲動,有人悄悄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一起暴/動。
“揍她,除了發洩情緒,一點用都沒有。”簡明庶瞥了一眼來人,擡手點了點喬靈靈,随口解釋道“她又不一定是主神。”
“管他的,大家都在反抗呢。你來不來?”
“我對欺負小女孩沒興趣。”
簡明庶随手插兜,懶得再搭理來人。那人嘴裏不幹不淨罵了幾句,還啐了一口。
“咔嚓”一聲,似乎是白瓷杯摔在地上的聲音。
以此為號,簡明庶所在的看臺瞬間暴/亂起來,人群一齊往蜘蛛人那邊湧,最打頭一片人的臉都快要怼上蜘蛛人口中的黑觸手。
“別推了別推了!”打頭那排人驚恐地喊着,後方的人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刻意假裝沒聽到,依舊前赴後繼地向前擠。
簡明庶護着寶蒙,盡量往看臺邊緣靠去。
天搖地動。
不知道什麽東西自地面鑽出,衆人還沒看清楚,肝髒看臺的一側立即崩裂,整個看臺失去了平衡,迅速傾倒。
原本看臺上騷動的人群,像坐了滑滑梯,嗖嗖往一側跌去。
看臺爛了一小半,原本沒掉下去多少人。生死關頭,人都是下意識地想抓住些什麽,一個滑倒後,一個拽一個,咕嚕嚕拽了一串,吊在看臺邊緣,活像是一溜招魂幡。
最頂上的人,是剛才喊簡明庶一起暴/亂的那個,即使隔着梅花紋面具,也能看出他一臉驚悚,扒着肝髒看臺斷裂的邊緣,竭盡所能地呼救。
肝髒看臺粘膩無比,他抓了一手的血漿,滑地不住換手,胳膊上腳上還吊着其他人,墜得他越發吃力。
一旁的寶蒙急的快亂轉,她沖動地想伸手救人,卻被一人擋了回去。
“小丫頭幾斤重,還想救人?”簡明庶斜了他一眼,“退回去。”
見着唯一想出手的小姑娘被呵斥回去,梅花紋面具更加絕望,不住狂喊:“救命!!求你,求你!!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錢。”
“你可閉嘴吧!安靜如雞等救援,會麽?”寶蒙喊道。
“捏住我的手腕。”
簡明庶皺着眉頭,俯下身子将手遞給他。那人沾滿血的粘膩手掌迅速捏了上來,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這力量比想象的沉,簡明庶偏頭看了一眼:“我的哥,您下邊兒還綴了這麽大串兒,當這是摘葡萄啊。”
梅花面具沒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開始驚呼:“救我,救我就可以!我不能死啊!”
他一面喊着,一面奮力蹬着拉住他腿的人,用右腳踹他的頭。下方死命吊着的人發出了一陣哀嚎和尖叫,似乎已經有僵持不住的摔了下去。
原本簡明庶這句話只是随口戲谑,對方這個舉動卻結結實實地惡心到他了。他遲疑片刻,梅花面具卻将他往下一拉,呵斥道:“拉我啊!你怎麽不往上拉!”
這一扯,帶着下面十幾個人的重力,簡明庶被扯得險些大頭朝下,直栽下去。
這樣僵持下去不行,如果不奮力拉上來幾個,極可能連自己都被帶下去。
他單膝跪在肝髒上,卯足了勁兒,好不容易才把梅花面具的上半身扯上看臺。梅花面具這才松開簡明庶手腕,牢牢趴在肝髒邊緣,如釋重負般地大笑起來。
休息片刻,簡明庶還打算再撈上來幾個人,忽然,有人攬住他的前胸,強迫他後退了一大步。
他剛剛站穩腳跟,一張猩紅大口自看臺奔湧而出,又鑽進了地下。
原來剛才肝髒看臺碎裂的元兇是它,一條巨大的沙地蠕蟲!
這蟲大約有地鐵隧道那麽粗,沒有任何五官,只獨獨留着一張吸盤式的嘴,嘴裏層層疊疊長滿了幾層牙齒。他撞爛了看臺,複而又鑽入地面。[2]
剛才搞大聯歡一樣的歌聲登時停止,緊接着,尖叫聲不絕于耳。
被簡明庶拉上來的梅花面具的身體,被巨噬蟲吞噬得只剩下半個,他還留着些意識,強撐着上身徒勞地到處爬動。
這景象頗為駭人。
“什麽人,都敢碰你。”
看到簡明庶脫險,伍舒揚正了正身子,垂着眼簾盯着他的手腕。簡明庶的手腕被抓捏得滿是血漿痕跡,還被捏的有些發紅。
他的手覆上了結實利落的手腕,一陣極有侵略感的刺骨寒冷,從伍舒揚捏住的地方傳來。
“——痛!”他力道太足,簡明庶皺了眉頭,低喊了一聲。
伍舒揚聞言,立即松了些力氣。
趁着這歇口氣兒的功夫,簡明庶立即想抽胳膊,又被再次攥緊。他心裏只覺得莫名其妙,救個人而已,生這麽大氣幹嘛。
他再度試了試,依舊沒法兒掙脫。
掉面子也不能掉裏子,何況旁邊寶蒙還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這時候敗下陣來,讓他院長的面子往哪兒擱。
他瞪伍舒揚一眼:“沒大沒小。”
對方不甘示弱,冷冷道:“你沒輕沒重。”
倆人一時瞪眼,恨不得用目光打一架。
綠火自伍舒揚掌心迸發,沿着胳膊蜿蜒。這火是極富有侵略性的冰寒,環繞的動作和路徑卻是別樣的柔和。
業火一絲一絲舔舐掉他手腕上粘膩的血痕,輕柔的像情人的吻。甚至有一瞬間,簡明庶還從這些萦繞的火舌中看出了幾分色氣。
血漿被舔舐的幹幹淨淨,又留下結實白皙的腕子。伍舒揚終于松了松力道,讓簡明庶抽回了快有些凍僵的手。這位小朋友不知道使的什麽邪門火,別的火都是發熱,這綠火卻是冰涼無比。
“小朋友,脾氣挺硬哈。”簡明庶揉着自己捏疼的手腕,有些不情不願地說。
伍舒揚冷瞥了他一眼,淡色眸子裏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我不是小朋友。”他一臉嚴肅地說。
“哼。”簡明庶輕蔑道。
“呵。”伍舒揚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