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成泡在寬大的澡盆裏,被霧氣蒸的熏熏然。他有一刻的恍惚,這怕不是一場夢境吧?玉成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茲”疼,真的。玉成龇牙咧嘴的,心裏卻是美滋滋的。立在一旁的仇學富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玉成沖着仇學富嘿嘿一笑,“舒服。”
“快些出來吧,阿郎娘子還有諸位小娘子都在堂內等着呢。”
玉成收拾停當,仇學富笑道:“還真有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說罷舉起一面銅鏡,鏡子裏的青年,雖然因為常年營養不良,看起來頗為病弱,容貌卻可以稱為秀美。玉成多年未照過鏡子,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鏡子裏的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臉。玉成揮了揮袖子,鏡子裏的人也揮了揮袖子。玉成此刻終于确認這人是自己,忍不住跳了個高兒,鏡子裏的人也裂開了嘴巴跳了個高,一臉的興奮。
前堂聚集了很多人,仇寅在正座,左邊坐着他的正妻劉氏。劉氏下手坐着兩個側室,因為都姓李,所以人稱“大李姨娘”“小李姨娘”。劉氏身後站在仇寅的兩個女兒,一個身穿鵝黃的裙子,面圓眼圓,容貌頗為清秀,是大李氏的親生女兒,乳名叫“萼兒”。萼兒身旁是小李氏生的女兒蕊兒,不過五六歲的樣子,被乳娘抱着。二女如今都在劉氏膝下養着。大小李氏下手站着仇莊主納了不過半年有餘的妾室方氏并一衆丫鬟婆子。仇學富立在玉成身後小聲叮囑道:“郎君吩咐了,他與你之間的事萬不可令他人知曉。否則,後果難測。”玉成死命的點了點頭,仇學富才堆上了笑容,“如此甚好,請吧,成大郎。”
玉成同諸位“親人”一一見了禮,依吩咐做在仇寅緊靠仇寅右手的位置。劉氏目光戚戚,沖着玉成一招手,玉成渾然不知所以然,仇寅輕輕咳嗽了一聲,玉成看了看仇寅的眼色,戰戰兢兢的走到劉氏跟前。劉氏淚眼婆娑的怔怔的看了玉成半晌,突然一把抱住玉成,“我的兒,苦了你了。”玉成不期被抱進一個溫軟的懷抱裏,頓時覺得渾身都軟了。只聽得劉氏鼻涕一把淚一把,兒一聲,苦一聲。玉成的眼淚不知不覺又掉了下來,他回手抱住劉氏,“阿娘。”玉成想起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他的阿娘,臨死之前也是這樣兒一聲苦一聲的喚他,她沒有一句為了自己而哭,卻是擔憂自己沒了,他的玉寶兒該怎麽過活。劉氏被這一聲阿娘喚的徹底怔住了,她擡起頭來,捧着玉成的臉,眼淚在臉上簌簌的往下掉,張着嘴巴,聲音在喉嚨裏骨碌碌的,只是說不話來。劉氏這痛苦悲戚的眼神燙的玉成心裏難受,于是又喚了一聲,“阿娘”。劉氏似是被驚醒了一般,一把抱住玉成,嚎啕大哭起來。
大小李氏面面相觑,各自心裏納罕。二人前後進門,從未聽說過仇家竟然還有一個“長子”。然此時此刻,見劉氏的光景,此子竟真是仇寅的大兒子。大小李氏互相給了一個眼神,小李氏款款起身安慰道:“娘子莫要悲傷了,成大郎這不是回來了嗎。所謂苦盡甘來,大郎這一回來,這輩子的苦也就盡了。如今成大郎福至,娘子福至,豈不是該開開心心的。”劉氏哭紅了眼睛,狠狠瞪了小李氏一眼,“你懂什麽?”小李氏悻悻的複坐下來,一臉委屈的看着仇寅。
“何事又惹阿娘哭泣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面白如玉,氣質清雅。玉成暗暗在心裏贊了一聲。仇寅面上含笑,目光中幾分贊許。兩位姨娘并衆人紛紛起身施禮,“小郎回來了。”
萼兒看了一眼玉成,款款的沖着來人施了一個禮,“阿兄回來了。”
蕊兒從乳母懷裏掙下來,“大兄,大兄”說話間乳燕投林一般撲進了來人的懷裏。
“哈哈哈”仇寅擺了擺手,站起身來,“錯了,我的兒。”他起身走到來人身側,一指玉成,“這才是你們的大兄。”
仇鳳孫本沒想太多,只打量了玉成一番。眼前之人眉目陌生的很。衣衫華美,卻不知為何面色憔悴,似有不足之症。心道許是那個遠房親戚。遂施了一個禮,喚了玉成一聲,“大兄”。
玉成近看鳳孫額頭上密密的汗珠,許是從外面跑回來的,一雙鹿眼也是濕漉漉黑黝黝的,不由的心底就柔了幾分。“小郎。”
“哎”仇寅大手一擺,“我的兒,你也錯了。”仇寅笑着對鳳孫道:“此乃為父失散多年的長子,乃是爾等長兄。”他左手拉住玉成,望向鳳孫,“鳳兒,定要敬重長兄,”右手拉住鳳孫,望向玉成,”成兒定要幫襯鳳兒。”言畢将二人雙手疊在一起,“爾等親兄弟,日後當相互倚重,萬不可生分了。”
仇鳳孫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玉成,他從未聽說自己竟然還有一個長兄。鳳孫求助一般看向母親。劉氏還在流淚,她擡起眼睛戚戚然回望兒子,半晌,輕輕點了點頭,突然又大聲哭泣起來。
仇寅笑道:“好了好了,莫哭了。如今你多了一個兒子,竟還不肯笑笑嗎?劉氏擦了一把眼淚,又擦了一把眼淚,眼淚竟似忍不住一樣。“妾這是,喜極而泣。”
仇寅哈哈一笑,“如此這般。你們便都去準備,七日後大宴賓客。莊子上下各戶今年的租子減掉一鬥。以慶我兒歸來。”
玉成抹了一把臉,有點疑惑。難不成,這仇莊主竟然是将那日的事忘得一幹二淨,竟然是真個将他當做失散多年的兒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天上不會掉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