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玉成昨夜糾纏着鳳孫一夜未睡,一早,車上搖晃颠簸,竟是睡着了。也不知道多久,待玉成醒過來,發現車早已經停了,車身卻在不停的搖晃。他沖着車外詢問了幾聲,卻是沒有人應。玉成掀開車簾發現天竟然已經黑了,車窗外嘩嘩的水響,整車似是在一艘船上。玉成以為是家奴見他熟睡不敢喚他醒來,故而整車拉上了船,可是認他喚了幾次,都無人應答。玉成遂下車查看。
船極大,順水而下,玉成瞧着不是在仇家的地界上。他繞着船身轉了兩圈,找到一根木棒敲着船幫喊道:“再不出來,我就跳下去。”
有一行人魚貫從船艙走了出來,各個玄衣玄帽圍着面巾。約有一二十個,簇擁着一人。那人亦是黑色衣袍,黑紗覆面,只露出兩只眼睛。他一揮手,便有兩個人上前将玉成團團困住。玉成死命的掙紮叫罵。有黑衣人擡了椅子出來,那人掀衣在上面坐穩了,随玉成如何謾罵也不出聲,看戲一般。玉成喊了一會,旁邊有人出聲道:“勸仇大郎莫要罵了,罵破了天也無濟于事。咱們受人之托送您一程,等到了地方,自然就放您走了。”
玉成道:“你等既知我身份,何不放我自歸去。送錢送物,仇玉成感激不盡。”
那人哈哈一笑,“咱們只是受人之托,并不是貪財的人。”玉成心內更是忐忑,這人不圖錢財,那是圖什麽?難道自己無意得罪了什麽人,竟是要他的命?
那人一揚手,有黑衣人上前把玉成架進了車內。玉成喊道:“車內搖晃颠簸,我暈船,要吐。”說着做嘔吐狀。那人彎腰同做在椅子上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又命人将玉成架了下來。玉成在船上站定了,四周看了,極其失望。夜了,并沒有漁船游船。如今許是在江心,遙遙的看着岸邊,竟是連半點燈火都瞧不見。那人見他幾次目光掠過水面,勸道:“仇大郎還是安心呆在船上得好,咱們兄弟常年住在江邊,論水性堪比水鬼。”又低聲道:“你還是莫要耍心機了,惹惱了咱。咱們可不管是誰所托。”
玉成被帶進了船上的一間房內,房中不大,一應物品卻是齊全。房中竟然還有筆墨紙硯。那人笑道:“仇大郎安心住着,閑來無事看看風景,寫寫字。想吃什麽想喝什麽只管吩咐。咱們要順水走小半個月,莫要委屈了自己。”那人走後,玉成頹然坐在地上。看這樣子竟又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到底是為什麽呢?好吃好喝只是不許跑,難道是有人同自己開了玩笑。他将自己熟識的人思量了一遍,覺得身邊真是沒有這樣荒唐的人。
又過了片刻,有奴婢打扮的人送了熱水熱飯過來。玉成簡單吃了幾口,就躺下休息。許是白日裏睡多了,又許是船身搖晃睡不安穩。玉成一直睡的不踏實,一會夢見過去的事,一會夢見仇家的事。夢見鳳孫站在窗邊,說:“你到底是誰?”玉成夢裏極其慌亂,他有心承認,嘴上卻說,“我是玉成”
“你說謊。”
玉成被驚醒了。他以為自己睡了許久,其實不過半個時辰,窗邊真的站了一個人。素衣黑發,玉成以為自己還在夢中,使勁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疼,他龇牙咧嘴的嚷起來。那人笑的花枝亂顫,“愈發蠢笨了。”
玉成高興的從床榻上跳起來抱住芳懷,“芳懷,你是來救我的?”
陳芳懷扒拉開他的爪子,“救你?為何要救你?”
玉成巴拉巴拉的把經歷講了一半的時候,突然醒悟過來,“莫非是你?”
陳芳懷早就笑岔氣了,“不算太笨。說對了一半。”
玉成費解。難道芳懷大鬧鄭家所說的都是真的,他還真要帶着自己雙宿雙飛,雲游四海,做神仙眷侶?他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這時門外進來一人,玉成一看,竟然是趙缵緒。趙缵緒一臉的哀怨,“我原本有心替芳懷贖身的,哪知道錢還未攢夠,便被人捷足先登了。”陳芳懷瞪了他一眼,将玉成領到一處,指着那一排箱子道:“我有心全私吞了,無奈賣身契在別人的手上,便宜你了。”
玉成疑惑的打開箱子,發現裏面密密擺着,不下五百金。他嘆了一口氣,心中了然,“他還說什麽了?”
陳芳懷狡黠一笑,俯身對他耳語了幾句,最後笑道:“誤不了你的事,只當消遣幾日。”
玉成心安。
一連幾日,玉成吃吃喝喝看看風景。船夫時不時打上一兩條魚或者一兩只水鳥,或烤或煮,美味無比。時不時的芳懷還來跳一段舞,彈個曲子。玉成日子過的滋滋潤潤。正在玉成感嘆自己又肥胖了些許的時候,他們的船被幾艘小船圍住了。有人喊話,讓船上的人放了玉成,否則就防火燒船。那廂小船山上一排排的人手拿弓箭,箭頭上綁了火簇。趙缵緒戴好了頭巾指揮衆人警備起來,另一面悄悄放了小船預備着逃走。玉成拉住芳懷,“什麽人來了?咱們去哪?”
芳懷跳上小船,笑道:“不是咱們,是我們。他們來的比預想的快,成郎自求多福。”
片刻間趙缵緒、芳懷還有那一二十個家奴便乘小船消失在江上了,只留玉成獨自在船上眺望。
上船的一行人也是玄衣,玉成眯縫着眼睛一看,為首的人竟然是仇學富。仇學富上船來就跪在地上,口稱“賤奴來晚,大郎受驚了。”玉成觀他神情,不辨真僞,遂笑道:“有勞管家。”
仇學富謙卑的弓着身子,“大郎折煞老奴了,伺候主人原本便是賤奴的本分。”
玉成心知張梁竟是真的将他徹底說通了,遂又笑道:“玉成年輕無知,日後仰仗管家的地方尚多,還請不吝賜教。”
仇學富身體躬的更深,低聲道:“郎君差遣就是,不必多言。”
玉成但笑不語,事情竟然成了。仇學富一揚手,衆人啓力将船掉頭,逆流而上,往灘塗而去。
幾日之後玉成到了家,仇寅很是開心。上下打量了玉成一番,欣慰道:“無事便好。”
劉氏卻是心事重重,面上毫無喜色。玉成自從得知她同江武庚的關系,再無法直視她,卻感念她一心為自己好。對她恭敬反勝從前,見她如此,玉成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只得轉問,“鳳孫何在?”
劉氏一聽鳳孫兩個字,頓時淚如雨下,“鳳孫他,……被你父關起來了。”
玉成第一個想法是:糟了,仇寅知曉我同鳳孫的事了。稍息後平複了心情,才試探的問:“為何?”
原來那一日,玉成上車後熟睡,後家奴等人均聞到香氣,過後便紛紛睡着,待醒過來,發現玉成連車帶人都不見了。仇寅發動仇家上下四處尋找,只鳳孫雖然也四處尋找,反應卻過于平淡,一心只惦記着要上京考科舉。仇寅心中生疑,派人打探,發現芳華院的陳芳懷最近被人贖了身,聯系退婚那事,以為玉成帶着陳芳懷遠走高飛了。偏此刻又得知趙十二郎也不在家中,家人回複說,十二郎說要送友遠行。仇寅以為鳳孫夥同趙缵緒助玉成帶着陳芳懷遁逃,故而生氣将鳳孫關在老宅裏。
玉成聽到這裏已經了然:鳳孫也知道争洲涉及他,唯恐他被害,又不欲揭發仇寅。故而幾次三番的要将他‘趕走’。幾次不成,才出了一個僞裝綁架的戲碼。只是……,到底是少年思量。這樣的事情又怎能避的過仇寅?想必仇寅早已經知道主使是鳳孫,将他關起來是怕他壞了自己的事。玉成嘆了一口氣,在地上踱步徘徊,劉氏哭的他心煩意亂,仇寅又已經帶着仇學富外出了。玉成找到看管鳳孫的仇家老宅。敲了半天的門,一個老漢才慢騰騰的出來開門。聽說是仇大郎,上下打量了玉成一番,“阿郎說任何人都不許見。”接着“桄榔”一聲關了門。玉成繞着老宅走了一圈,發現四周布滿了仇家的家奴守衛,根本插翅難飛。玉成不甘悻悻返回,思量了一番,最終還是轉身去了蓮華宮。
作者有話要說:
鳳孫,玉成的個性都不十分飽滿鮮明,——對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