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揚镳
那些小石子被沈誠帶了回去,孔雀也沒問他要這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做什麽。幾天之後,孔雀收到了一副用五彩的小石頭鑲嵌起來的手工藝品,乍一看很像檢測色盲使用的圖畫,在沈誠的指點下,孔雀終于認出了那個據說是重明鳥的動物,用紅黃橙三色的石子鑲成,像一只身披烈焰的鳥兒。
“下次找點綠色的石子,拼一只孔雀放在一起,一對兒。”沈誠說着就把那副七寸大小的畫放到了孔雀的床頭,給孔雀冷色調的房間裏增添了一抹暖紅。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快到農歷新年了,日子就像冬日的伊洛瓦底江那樣溫潤而平靜的流淌着,孔雀每天睜開眼看到沈誠趴在自己身邊熟睡的模樣,都會忘卻他們即将面對的紛擾,甚至覺得他們就會這樣直到老去,所以當離別突然來臨的時候,顯得那麽的猝不及防。
那是一個晴朗的傍晚,孔雀完成了工作回到小別墅,一進屋就看到沈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腳邊放着一個黑色的包。看到孔雀進來,沈誠猛然站了起來,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孔雀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沉悶的痛感瞬間從心髒流向指尖,讓他的指尖微微顫抖。
“要走了麽?”孔雀慢慢地走向沈誠,他問。
“嗯,下午接到的通知。”沈誠看着孔雀,心裏非常的難過,雖然是遲早的事情,可是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希望能再晚一點兒。
“現在就要走麽?”孔雀垂目看着地上的小包。
“明天中午集結,離這邊不算遠,我淩晨再走,趕得及。”上頭的命令是立即出發,可沈誠舍不得就這麽走了,寧可路上趕得急點兒,也要擠出時間和孔雀好好話別。
“我送你過去。”孔雀說。
“不用了,我們的同伴已經出發了,你借我個車,我們自己開過去。”沈誠道。霍剛也知道自己的任務下得急了些,可是情報也是剛接到的,那些人打算在農歷新年有所動作。春節對國人來說是非常隆重的節日,那些人挑這個日子搞事是很有可能的,霍剛不敢大意,決定馬上行動,他讓沈誠和礦上借個車趕過來,到時候車子就留在當地,以後再補償給思老板就好了。“隔着幾公裏我就放你下來,我路熟。”孔雀堅持道。
沈誠沒有再拒絕,反正車上也只有王峰和趙順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而且有孔雀送也更便利些,好過他們把車子丢在荒郊野外。
明明還有一肚子的話想和對方說,可是說完了這幾句,其他話卻有種無從說起的感覺,因為該說的已經說完了,而更多的已經在心裏,無需言表。
“後天就是除夕了。”相對良久,孔雀忽然輕輕說了一句。
沈誠眼眶一熱,一把将他擁在了懷裏:“孔雀,等事情完了,以後所有的除夕我都陪你過!”
“時間夠麽?我想做。”孔雀回抱住沈誠,輕聲說道。
“夠!我們有一輩子!”
雖然離別在即,但考慮到沈誠有任務在身,所以兩人做的很克制卻也非常的投入,熟悉的大床上,沈誠想在分離的這段時間裏,給孔雀留下最美好的回憶,聊慰相思。
淩晨三四點的時候,小別墅依然燈火通明,孔雀再一次幫沈誠檢查行囊,并把一把巴克的夜鷹平刃放了進去,那是世界上最好的軍刀之一,孔雀有兩只,平時就插在腿袋裏,極鋒利的刀刃可以達到吹毛斷發的效果。
“要不我自己開車去,留個定位給你,到時候你把車收回來就成了。”沈誠坐在一邊,心疼的揉着孔雀的腰,兩人都是一宿沒睡,但孔雀的消耗明顯更大些。
“我沒事兒。要不你把GS3000帶去吧?”孔雀恨不得把自己攢的好東西都給沈誠帶上,他雖然沒有和依查這夥人交過手,但對這個武裝還是比較了解的,販/毒起家的依查向來財大氣粗,手上的裝備幾乎可以和政府軍相媲美,更有不少走私的美式裝備,而且那群被他用毒/品控制的手下也以喪心病狂著稱。都是一群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更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兒的瘋子,也難怪和沈誠他們的老對頭一拍即合,面對這樣的對手,孔雀為沈誠擔憂也是難免的。
“帶過去估計領導就讓我寫檢查了。”沈誠做了個鬼臉。
“麻煩,你們那邊破規矩真多!”孔雀的兩道劍眉不滿地豎了起來,他自小沒有受過教育,訓練營更是野蠻生長的地方,來到緬北後坐地為王,小半輩子沒和紀律兩個字打過交道,偏偏情/人卻是從紀律最嚴謹的地方出來的。
“放心吧,這樣的任務我出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而且我的戰友都是最優秀的,上面給的裝備也是最先進的,不會有問題的。”沈誠安慰他。
孔雀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沈誠的同伴孔雀上次就見過一些了,确實是不錯的,就是比起自己來還差了一點點。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孔雀開着車帶着沈誠出了礦廠,在大門外接上了早就候在那裏的王峰和趙順傑。
老王和小趙看見開車的人是孔雀,并沒有太多的意外,兩人爬上後座後就裹着毯子補眠,順便也把空間留給前面的兩人。
黎明前的雨林就像另一個世界,車子在黑暗中前行,朔月之時,連星光都是暗淡的,明亮的車燈成了天地間唯一的光亮,照亮着前路。
車廂裏也很安靜,除了王峰和小趙熟睡時發出的輕微鼾聲,就只剩下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和發動機輕微的轟鳴聲。沈誠和孔雀也沒有過多的交談,任務的事情自然是不能作為談資的,而其他的話也不好當着外人說,即便是王峰和小趙有意把空間留給他們,但長期嚴格的訓練讓他們敏感和警覺,同個密閉空間裏,他們想不聽到都難!
沈誠借着儀表盤上的一點微光打量着孔雀,即便是黑暗中模糊的一道剪影,這個男人也是如此的英俊,沈誠越看越覺得自己眼光一流,越看就越舍不得。孔雀也不時的偏頭看沈誠一眼,在路況不是很複雜的路段,他的右手和沈誠的左手始終交握在一起,同樣兩只掌心寬厚指節分明的手,帶給彼此最安心的依偎。
黎明時分,墨藍色的天空開始慢慢地褪色,濕潤的叢林裏升起了濃白的霧氣,讓本該刺目的朝陽也顯得有氣無力,車子在雲山霧海中行駛,前方的能見度不足二十米。
“開慢點兒吧。”沈誠看了看包裹在四周的濃霧,這樣的濃重的霧氣也只有在遠離城市,水汽和植被茂密的地方才會出現了。
孔雀把車速又降了幾公裏,性能絕佳的G55在空曠的山路上牛車般爬行着,這情形如果讓任何一個熟悉孔雀的人看到,都不會相信開車的人是他,這速度,必須是一個新手女司機,而不是孔雀!
這也許是孔雀在緬北開車開得最慢的一次,可惜,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清晨的陽光開始驅散濃霧的時候,他們最後分別的時刻終于來臨了。
車子停在了路邊的空地上,孔雀熄了火後就坐在座位上出神。
“喂,起床,到了!”沈誠敲了敲椅背,叫醒了王峰和趙順傑。
兩人醒來四下張望了一番,就背起背包利落地跳下了車,鑽進一旁的樹林子裏去方便了。
“孔雀。”看着王峰他們走遠,沈誠把孔雀拉了過來。
孔雀順着他的力道探過身子,長臂一伸,攬過沈誠的頭就尋着他的嘴唇親了過去。
這是一個溫情脈脈的吻,帶着不舍和離別的傷感。
“任務結束了,如果有機會,我就先回來一趟。”耳鬓厮磨間,沈誠說到。“你要小心,該狠心的時候別手軟,一定要活着回來,萬一受傷了也別怕,我養你。”孔雀認真地囑咐着。
“我保證全須全尾的回來!”這恐怕是孔雀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了,沈誠莫敢不從,但他也沒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這次你不許來!”沈誠認真地看着孔雀。
孔雀眨了眨眼,沒有回答他,他确實有悄悄跟過去的打算。
“聽話,這次不一樣,兩邊人都多,估計見着不認識的就打,弄不好你兩頭吃虧,而且你在我會分心的,嗯?”沈誠難得用嚴肅的口氣和孔雀說話,務必要讓他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混戰中,不屬于任何一方的勢力是最危險的,他不可能和同伴言明孔雀的身份,依查那邊的人更不會放過他。
孔雀猶豫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點了一下頭,他不怕槍林彈雨,但他的出現會讓沈誠分心卻是現實的問題,戰場上,一秒鐘的走神就是生死之間。
王峰和趙順傑這泡尿去了有十分鐘,可沈誠知道這是戰友們留出空間給自己和孔雀話別,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耽擱下去。
“我走了,等我回來。”放下不舍,沈誠扭頭下了車。
果然,沈誠剛下車,王峰和小趙就提着褲子從樹叢裏走了出來。?“夠慢啊,前列腺不好了?”沈誠笑着調侃了兩人一句。
“夠快啊,我認識個老中醫,要電話麽?”王峰冷冷地看了他腿間一眼。
沈誠:……
趙順傑:哇哈哈哈哈……
“我們走了。”沈誠對依然坐在車上的孔雀道別。
“謝謝!回見。”王峰說回見,并不是沈誠那種不确定的許諾,這次任務結束後,他就會回到緬北,也許會繼續潛伏在礦廠或是別的什麽地方。
“孔雀隊長,我以後來護衛隊給你幹活,你要麽?”小趙笑眯眯的看着孔雀,他現在覺得,退伍了,像叢輝那樣來這裏工作也是不錯的。
“歡迎。”孔雀對他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沈誠和王峰,“我走了,你們保重。”
說完這一句,孔雀不再拖泥帶水,調轉車頭向着來路駛去,沈誠他們也背起背包,沿着小路向着集合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