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信息學的省賽越來越近, 李蓋只有在早上和放學時能見到李鈣。
而放學後何北會幫忙拿李鈣的書包,兩人一起回去。
這天,李蓋等了很久, 他手裏拿着一道數學難題, 他找了很久的題目,想去問她。
或許,他只是想跟她說說話。
這幾天她能跟他對話的瞬間越來越少。
何北今□□動遲緩,外班有個男生這幾天追盛楠追得緊,在外面等。
何北拉着書包站在外面跟那個男生對線。
好機會。
李蓋剛站起來被林月彎擋住去路。
“李蓋,問你道生物題。”
“我有事,你等下。”李蓋拿着筆記本有些急。
她馬上又要走了,不是去微機室,就是回家, 他要來不及了。
“我就問一題, 很快的。”林月彎抓着他的外套。
李蓋的視線投過去, 李鈣正好也在教張雯雯題目。
“我看。”李蓋拿過她的試卷。
“這個基因推理題, 很容易考,但是也有套路。你記一下,先從題幹找出全部信息, 确定孩子的色盲基因再往往上一輩一輩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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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彎挽了下頭發,“色盲基因是在常染色體還是性染色體啊, 顯性嗎?我就是搞不懂。”
李蓋拿起筆,他已經把解題的題眼都告訴她,她怎麽還不會。
林月彎好像看到了李蓋眼神中隐隐的鄙視。
那種明顯的你智商不行的隐晦暗示。
但那種眼神只存在了一兩秒,他很快就收了回去,耐心地跟她講解起來。
李蓋從顯性基因隐性基因的特征最基礎的地方開始講起,給她講完整個題目, 班級裏半個人都沒有了,更別說李鈣了。
李蓋靠在椅背上,耳邊是林月彎俏生的感謝語。
問完題目,林月彎沒着急着走。
李蓋已經收拾好書包打算走了,他又被她攔住,李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林月彎一張鵝蛋臉清麗漂亮,“李蓋,你是不是喜歡那種智商比你高的女孩啊,我這種差生你好像就不大喜歡。”
“嗯?”李蓋歪歪頭,不解,“沒有啊。”
“有!”林月彎篤定道,“你喜歡班長吧。”
“女孩子的直覺很準的。”林月彎說道。
李蓋被說中心事,猛地跳腳,思緒混亂地解釋:“我沒有,我只是很欣賞她。她确實很厲害,我崇拜她。”
“是嗎?”林月彎粲然一笑,“那太好了,你不喜歡班長。”
“李蓋,我喜歡你!我有點慕強,我就喜歡智商比我高的男生。”
李蓋瞬間離她很遠,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
“李蓋,我要追你。”
李蓋騎着車超過一輛輛電動車,好像有老虎在後面追他。
何北今天送了盛楠回家,到家後不放心地給李鈣打電話。
“你今天還好吧?”何北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事啊。”李鈣盯着前面的藥瓶,語氣輕快,“倒是你,我還擔心你跟那個男生打架。”
“嘁,用得着我動手,膽小鬼一個。”何北說道。
“你家楠楠呢,送回家了?”李鈣問他。
“嗯。送到家門口了。”何北說,“這小孩之前沒見着那麽招人呢。”
“那是你不知道好嘛。”李鈣說,“我在廁所聽來的啊,你家盛楠之前在培英就被很多男生追,但她對戀愛好像不怎麽感興趣,一心學習和賺錢。”
“是嗎?”何北嘴硬道,“盛楠做得對啊,高中生談什麽戀愛,就應該好好學習。”
李鈣頗為鄙視他的這種行為,也不知道是誰追人追得那麽緊。
全班都知道了。
他真當在野營時幹得那些事別人不知道呢,早就傳遍全年級了。
“咳,那個你別跟你媽吵架啊。我聽說她們這個歲數更年期,正焦躁呢,脾氣不好,你忍忍。”何北勸慰道。
“知道了。”李鈣是在忍啊,把自己都忍出病來了。
她面前那一瓶是氟西汀。
她咽下藥丸,薛敏沒敲門就進來了。
“媽媽給你報名了新東方的IELTS(雅思)還有SAT(學術能力評估測試)。還有一周你考完省賽,就去那邊學習,晚上的課程。争取今年年底就都考出來。明天參加信息學的國賽還有托福。之後就可以準備留學的申請了。
媽媽已經跟你如月阿姨說過了,讓她也給何北趕緊報名,你們倆一起學有個照應。”薛敏說道,“時間很緊張,但是媽媽覺得這段時間你不要浪費,到了大學你可以稍微輕松一下。”
李鈣壓力山大,何北也被她媽拖下水了,“我要刷題了。”
“好,媽媽給你拿點水果去。”薛敏出了門。
那麽一點空,李鈣趴在桌子上,放空自己,聽着薛敏的腳步聲,坐起來,寫了兩道題。
李蓋第二天終于找到機會去問她題目,卻看到她手指上多了好幾個創可貼。
“你手指怎麽了?”李蓋問她。
“啊,沒事。敲鍵盤太多了,手疼。包個創可貼緩沖一下。”李鈣把人糊弄過去,“找我有事啊。”
“噢,這題挺難的,跟你探讨一下。”李蓋咽了口唾液。
李鈣拿過題目,寫了個幾個公式,确實導不出來,“走吧,問下何北去。”
何北看過這題就拿出自己筆記本,“很經典的題目,解法在這兒,你們自己看吧。”他看到李鈣的手指,不放心地問:“你最近還焦慮嗎?總啃你的爪子也不好。”
李鈣作勢打他,“你才爪子呢。”
李鈣輕度抑郁症,但更嚴重的是焦慮症,她一焦慮就喜歡咬自己的手指頭,幾個手指頭經常被咬破。參加信息學競賽她有需要手指敲鍵盤,手指傷得就更重了。
“你手指怎麽了?最近競賽壓力很大嗎?”李蓋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李鈣縮不回去。
“給我看下。”
“真沒事。我就是敲鍵盤敲的。”李鈣瞥了何北一眼,你多什麽話。
李蓋暫時沒說什麽,到了大課間把人叫出去,拉着去醫務室。
“你總要換新創可貼吧,我給你換。”
男生的手勁兒是真的大,李鈣逃不掉。
李蓋朝校醫要了幾個新的創可貼,蹲在李鈣的腿邊,專心致志地慢慢撕開她的食指,她的指甲與肉的連接處已經模糊了,一大片鮮紅的肉露出來。
“這是敲鍵盤敲的嗎?”李蓋又心疼又氣憤,質問着她。
“你還想要你的手指頭嗎,你是想截肢麽,還想編程嗎你。”李蓋拿着碘伏,給她繞着圈的擦着,“碘伏不疼的,你要是再敢騙我,我就在你的傷口上擦酒精,疼暈你。”
“你怎麽這麽狠啊。”李鈣呵呵的笑着。
李蓋把新的創可貼給她蓋上傷口,貼好。
“最近不要沾水,上廁所也不許洗手,那濕紙巾擦擦得了,知道嗎。”
李鈣覺得他可是夠唠叨的。
“你倒是挺狠的,把手指咬成這樣,十指連心,你不疼嗎。”李蓋念叨着。
“手指疼的話,思緒就會安靜下來。”李鈣靜靜地坐在那,袒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一次競賽而已,沒必要太緊張。”李蓋腳都有些麻了,但手下依舊細致。
李鈣搖搖頭,“這不是一次競賽,而是我母親的不可打破、環環相扣的安排,我必須按标準執行。”
李鈣捂住自己的胸口。
李蓋聽到她顫抖的聲音,“李蓋,我快要窒息了。”
她的淚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大家都以為她是嗜睡,她确實因為心髒的問題睡得會比其他人的時間久一些。但更多的原因是,她每晚回去有太多課程,每一科并不只是做完作業,她需要比同學們提前預習,還要補習弱項,練習口語。每一天她基本都要淩晨一兩點才能入睡,早上自然醒的晚。
最近她的抑郁症好像嚴重了許多,晚上還會失眠,她都不知道自己每天真正的睡眠時間能不能到四個小時。
李鈣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她的心髒會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喉嚨了。
她想,如果就這樣心髒猝死,好像也不錯。
就這樣結束吧。
但她的心髒脆弱又堅強,她白天又會醒來。
集訓班上老師總是在大家面前誇她解題多麽得快、準确,說她将來會成為中國的女版丁磊。
她的家境、她的能力都足以讓她在同輩人中間脫穎而出。
可是她卻被這種誇獎、同學的目光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不想再吃藥了,任由抑郁這樣下去吧。
回家路過的每一座高樓,她都想爬上去,從頂樓跳下去。
可是車門是鎖着的,她的自由也是被鐵鏈拴着的,而那條鐵鏈被薛敏牽在手裏。
她回過神來,對蹲在她面前的少年說:“李蓋,你以後做醫生好不好,醫好我的病。” 我們那麽有緣分,同姓同名,你未來做個優秀的人,好不好。
李蓋彼時還不知道什麽是抑郁症,他只以為她是壓力太大了,但還是答應道:“好。”
他不知道他最欣賞的女生飽受抑郁的痛楚。
晚上十一點多李蓋看着那串號碼,是白天在醫務室他朝她要的。
他撥過去,那頭過了大概三十多秒才接起來。
李鈣手心裏一團藥丸,她放下,“喂。”
“還沒睡?”李蓋問道,“噢,我是李蓋,我剛寫完了試卷,問你寫完了沒有。”
李鈣看着桌上擺好的試卷,“寫完了。在做信息競賽的題了。”
“嗯。”李蓋說,“我也正打算看大學的生物書了,要準備生物競賽。我就是看看你睡了沒?”
“沒有,要一點了。”李鈣握住那團藥丸。
“我也是,基本每晚都是一點多睡。”李蓋說道,“大家好像都以為我們是神,随便寫寫就能拿第一,但是我明明每天都熬夜到一兩點。”
原來你也是這樣嗎。
“但是不知道是誰搞起來的這種學神氛圍,明明學的很晚非得說自己晚上在玩,很早就睡了。每次考試前還都得說我一點都沒複習,前天晚上熬燈點蠟的。”李蓋吐槽道。
李鈣接着他的話,“對,考完還要說,完了,我考砸了。我哪題哪題沒寫。”
“原來大家都這麽虛僞。”李蓋輕笑的聲音傳過話筒,燙紅了李鈣的臉頰。
“是啊,小小年紀,這麽虛僞。”李鈣放下藥丸,分出兩顆放進嘴裏。
挂了電話,時間才到十二點鐘,原來他們只通了十三分鐘的電話,可是他們明明聊了那麽多話題。
他也在學習,剛才他還說周末要去給家裏幫忙殺魚照顧生意,好辛苦。
一點多,李蓋正要睡,他的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小小的屏幕上只裝着兩個字:晚安。
在信息競賽的每一晚,他們都會通一個簡短的電話,在睡前發一條晚安的短信。
李鈣坐在信息競賽省賽場上,時間過那麽快,做完題檢查,出門。
薛敏接她上車,一家人去吃晚飯,原來就這麽結束了。
李鈣躺在床上,指針過得那麽慢,她好想現在就是早上七點,她想去學校,她想見李蓋。
那些你以為熬不過去的事情,當你真的咬着牙度過,回頭再看,也不過如此。
那晚李鈣沒有吃藥,安然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對不起啊,一直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