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何北一年到頭很少回京, 也就是寒暑假和中秋才回去。叔叔身份特殊也極少進京,中秋他還要回來工作,他們一家子公務員, 只能在中秋前夕提前吃個團圓飯。

何北即便到了北京也不回自己家而是跟叔叔一家人去了爺爺家。

爺爺早已退休, 腿腳不便,但拄着拐杖早早在小樓門口等着看乖孫們。

何荷下了車就沖進了爺爺的懷抱,撒嬌道:“我想死你啦爺爺。”

何爺爺摸着小孫女的頭,看着大孫子慢騰騰地下車走過來。

“何北,我看你就不想我,一年到頭也不回來,也不來看看我!你個小沒良心的。”

何北背着包,“我暑假剛才回的青城,也就兩個月沒回來, 我每周還跟您通電話呢, 怎麽就沒良心了。”何北不接這頂不孝的帽子。

奶奶聽到聲音從裏屋出來, 抱住孫子, “又瘦了,我就跟你爸說讓你回來上學,他偏不讓, 學習特苦吧,這幾天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好好補補。”

“我這是蹿個兒呢,嬸嬸做飯特好吃,沒受苦。”何北邊說拉着奶奶的手進屋。

奶奶拉着何北的手,“我聽你叔叔說你準備競賽呢,我這些天都不敢打擾你,考完吧。”

何北點點頭。

“考完就行, 什麽名次啊都是次要的,重在參與。”奶奶說道。

嬸嬸在旁邊誇道:“他要是重要參與別人都別拿獎了。”

家裏一下子熱鬧起來,閑聊許久,何北才被放過,拿着背包進了自己的房間。

叔叔被爺爺叫去了書房。

直到吃飯的點,何北的父親何文建和妻子安秀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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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北剛下樓就和安秀迎面沖上。

“回來了,怎麽不先回家啊。”安秀溫溫柔柔地說,“我給你準備了秋冬的新衣服,拿過來了,等會你試試,不合适明天咱們去換。”

何北躲開她親熱的臉,答應:“嗯。”

何文建和父親、弟弟從書房出來就看見兒子躲開的畫面,他怎麽還是這幅德行。

一家人落座。

爺爺看着兒孫滿堂非常開心,多喝了幾杯。

安秀跟弟媳道謝:“一直麻煩你一直照顧北北,真的不好意思,我和他爸都太忙了,對北北照顧的少。我托人在國外買了套護膚品,等會你瞧瞧喜歡不喜歡。”

“嫂子,我應該做的。”如月說道,心裏卻在想,也不知道是誰把人趕去冀省,不讓他回北京讀書的,在這裏惺惺作态。

安秀給你何北夾了菜。

如月看着何北碗裏的芹菜,這後媽當得夠可以的,北北不吃芹菜都不知道,還是說故意膈應人啊。

“多吃芹菜,降血脂,你瞧你爸前兩天身體檢查就是三高。”安秀說道。

“他還小,運動量有這麽大,哪會高血脂啊。”如月說道。

安秀看着如月說:“北北現在課業挺重的,平時你不少操心吧。我跟文建商量着下個學期把他轉回北京,反正他也是北京戶口,到時候直接從這邊申請國外的學校,北京的留學中介也多,比較方便。”

如月一聽就急了,“高二正是學業最重的時候,這時候轉不大好吧。”留學中介她早就聯系好了,北北初中高中都是她在教,培養起來的,眼見得要把孩子送進高校了,這時候後媽出來搶功勞了。到時候何北上了好學校,都是她安秀的功勞呗。

這人真是夠精的,不愧是稅務總局的。

“北北在冀省都能學的那麽好,回北京肯定可以。”安秀頓了頓,“其實,我主要是怕他在那邊學壞了。”

如月放下筷子,臉色板起來,“嫂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安秀安撫道,“我也是聽那邊的一個朋友說,”安秀看着何北。

何北冷眼瞧着她,不知道她又要使什麽幺蛾子。

“北北昨天在那邊從工商局撈了個朋友出來?”安秀看了眼老公的臉色,“這倒不是什麽大事,主要是北北年紀不大,我怕社會上的一些不幹不淨的人知道了北北的背景,故意接近他。”

何文建的手擺着桌子上,沉聲道:“何北,你說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

何北在心裏冷笑,啧,手伸得夠長的,平時沒見着她關心自己,這些事倒是盯得緊。

見兒子不答應,何文建啪地拍在桌子上,“何北你給我站起來!”

何荷吓得不敢出聲。

何北推開椅子,站到父親面前。

“有沒有這回事,你動用關系撈人。”何文建坐着,臉色嚴峻。

“文建,你這是幹什麽。”奶奶護着孫子,“吃飯吃飯。”

“文建,先讓孩子吃飯,等會說。”爺爺開口道。

何北不禁笑了笑,這個家還有他的位置嗎。

“嗯,是。”何北剛落聲,臉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何荷吓得驚叫,哭起來。

“你打孩子幹什麽。”奶奶連忙過來看孫子的臉。

“誰讓你動用權利了!誰給你的權利!何北,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之所以讓你去冀省,不讓你留在北京就是怕你跟那群二代一樣學壞了,你倒好,已經壞到根子裏去了。”何文建伸手又要去打,被安秀抱住攔着。

“就是一點小事,你別打孩子啊。北北就是太單純了,才會被人利用。”安秀說道。

“你以為你自己是官二代是不是,高幹子弟是不是,你反了天了。何北,你下個月就給我轉回北京,在我眼皮子底下呆着。”何文建朝何北怒吼着。

“我不回來。”何北感覺自己的半張臉已經腫起來了,嬸嬸已經去找藥了,這個所謂的後媽在假裝好人,跟他在血緣上最親的人剛剛親手賞了他一巴掌。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對不起您,我對不起何家,我不配當您的兒子行了吧。”何北一字一句地說道,冷冷地說,“我不好,不夠優秀,您不是還有個便宜兒子嘛,您可以把他接回來啊,當他的便宜爹啊。親媽、後爹,和和美美。親爹、後媽,家破人亡啊。”

“安阿姨,您滿意了?您玩這些花樣幹什麽呢,您要是想把您兒子接到這個家,直說啊,我給他騰位置。何文建的兒子這個位置,我不稀罕!您要是還看我不順眼,我大學出國後就不回來了,省的礙您的眼。”

“也省的礙您的眼,爸爸。”何北沖到樓上拿起自己的包,推開攔着他的奶奶和嬸嬸跑出門去。

何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如月哄着她,心裏五味雜陳。自從嫂子去世後,何北就是一直跟着她,算是是她養大的兒子,剛被安秀這麽折騰,她的火氣也起來了。

“武韬,咱們走,我們也不在這兒礙眼了。爸媽,我們明天再來看你們。”如月抱起何荷,踹了腳老公,往外走。

出了門,何北早就跑沒影了,如月給他打了電話,他也沒接。

過了一個多小時,何文建給弟弟打來電話,問何北吃晚飯沒有?

何武韬呵呵兩聲,“人都找不到,還晚飯呢。你倒是吃得下去。”

“他人沒跟你在一塊?”何文建立刻急了,“你怎麽回事。”

“這是你兒子,你怎麽不找去。我閨女今晚還被你吓着了,還哭呢。我哄孩子哄老婆呢,你自己找何北去。”何武韬話雖然是這麽說,但還是讓如月給薛敏打去電話,問何北有沒有跟她家女兒通電話,何北在學校也沒幾個朋友,也就是李鈣關系還好些。

李鈣還在家裏寫題,被她媽敲門打擾。

“你那個同學何北被他爸打了一巴掌,現在不知道在北京哪呢,誰的電話都不接,家裏人正着急呢,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

李鈣從抽屜裏拿出手機,給何北打電話,那邊也不接。

“他不接。”李鈣看着老媽。

“行了,你別管了,他們家自己的破事兒,何北那個後媽真不是省油的燈。”薛敏說道,“你看到沒有,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這跟他後媽有什麽關系啊。”李鈣接過薛敏手中的牛奶喝了幾口。

“我聽何北他嬸嬸講的,他那個後媽自己有個兒子,想把孩子接到何家。她之前不是地方稅務局的嘛,調到稅總去的,兒子還在老家,估計是想入北京的戶口吧,現在挑挑何北的毛病,好讓自己的兒子進何家的大門。”薛敏剛才跟如月在電話裏了解了下情況。

李鈣也是第一次聽說,以前都沒聽說何北講過,只知道他母親很早就去世了。

過了十分鐘,薛敏正在客廳看電視,看見女兒穿了外套,一副要出去的樣子。

“媽,我去趟火車站,我感覺何北應該回來了。”李鈣站在門關換鞋子。

“你等等,我讓司機送你去。”薛敏站起來,邊說,“現在的孩子啊,真是不省心。”

何北買了最近的一趟回青城的火車,三個半小時的火車,到了青城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下站的人都不多,零星的幾個人往出站口走。

他背着包,臉上火辣辣的,帶着帽子遮臉,想着,這個點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車。

出站口只有一兩個接人的。

遠遠地,他看得不真切,像是在做夢,走近,出站口正中央坐着個女孩兒,垂着頭,閉着眼睡着。

一陣冷風打過來,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好冷。

她還真是睡神,這種環境都能睡着。

何北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他拿腿推推她。

李鈣迷蒙着眼,話說得不大清:“蹲到你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吧,先回我家。”

何北把她扶穩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李鈣搓搓臉,她快凍僵了,露出一個笑容,“猜的。”

從站口走出去,光明在背後,前方黑暗。

李鈣挎着何北的胳膊肘,笑嘻嘻地問:“聽說你被你爸揍了?”

你可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何北伸手摟住她的脖子,圈住一圈,伸手掐她的臉。

夜色正濃,他說:“李鈣,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李鈣被他掐住張不開嘴,咕哝咕哝地回答:“滾。”

何北大笑着摟着人往前走。

那天的青城火車站,繁星閃爍,少女蹲到了無家可歸的少年。

何北睡在李鈣家的客房,輾轉難眠,他在想,如果今天是盛楠知道他被打了,會不會在火車站等他。

今晚看到李鈣的那剎那,他忽然覺得這個操蛋的世界好像也沒有那麽讓人難過,起碼還有一個人懂他。

但如果今晚是盛楠,他可能會沖上去抱住她,親她。

在這個夜晚,何北好像突然分清楚了友情和愛情的區別。他會一輩子照顧李鈣這個睡神,但是他的喜歡只能給盛楠。

那天過後,何北的銀行卡裏收到一筆不小的數字,手機裏躺着一條短信,來自何文建:天漸冷,自己買些新衣服,照顧好自己。

沒有任何的道歉,這仿佛就是他最大的彎腰幅度。

中秋開學後的幾天,一班的同學發現何北好像又恢複了對李鈣的正常外交,依舊每日放學只跟她說再見,去接水時繞個圈去拿李鈣桌上的杯子給她也接滿。

大家一致地認為,何北這是又重新跟李鈣恢複暧昧期了。

但體育課上打完球後,何北給男生們一人買了一瓶水,他盯着衆人,氣喘籲籲地說:“盛楠,你們誰都不許追。”

男生們的眼球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他們一致地看向球場邊上盛楠,紛紛質問:“老大,你是不是眼瞎了?”

在此之前他們誰都沒想過何北會喜歡隔壁學校轉來的財迷精。

盛楠突然收到大家的視線,不明覺已,只是看着他們手中水,心想等會不用去進貨了。這個何北又斷她財路。

何北收到怒瞪,挑了挑眉,這丫頭怎麽越看越喜歡。

她就像是一顆生機勃勃的狗尾巴草,在哪都能頑強生長。明明很辛苦,卻從來都不抱怨,而是在努力改變。

這樣的女孩真是吸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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