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以呢？”
時隔四年，換了個身體, 換了個場景。
顧折風正拽着他的衣領。
沒有給他退路。
他不知為何, 從顧折風眼裏, 看到了孤注一擲的決絕。
也許顧折風是想要他親他的。
崔歐寧一瞬間，腦海裏冒出這個想法。
“我是個登徒子……”崔歐寧喃喃道。
顧折風的身體, 像四年前一樣, 輕輕的顫抖了起來。
他拽住了崔歐寧, 不讓他像四年前一樣突然松手。
他給崔歐寧最後一次機會——承認自己是崔歐寧的機會。
哪怕是像四年前一樣, 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可崔歐寧拒絕了。
他低下頭，沮喪道：“對……對不起……顧影帝我……我又忘詞了。”
顧折風松開了他的衣領, 崔歐寧正想往後退一步，卻聽見顧折風道：“攝影師。”
突然被cue的攝影師茫然道：“啊！我！我在！”
“關掉攝像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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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們一個個一頭霧水：“啊？”
顧折風冷聲道：“如果接下來這個錄像以任何形式存在這個世界上, 你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機會再回到這個行業。”
導演不知道顧折風要做什麽, 但顧折風開口了，他只得喊道：“關！都給我關了！”
他正要上去問顧折風是不是有什麽錄的不舒心的地方, 卻見顧折風突然舉起拳頭，對着崔歐寧的右臉給了一拳。
全場嘩然。
選手們驚的都跳了起來。
連麥谷池都忍不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這一幕。
顧折風面色冰冷的看着崔歐寧：“這一拳打你，三個理由。”
“第一，你對不起王才這個角色, 等于你對不起你自己。”
“第二, 我對你這個樣子很不爽。”
“第三……”
顧折風收回手，漠然道：“崔歐寧，你演技太爛了, 我不喜歡。”
他說完三句話，直接轉身道：“我先回去了，這場所有關于我視頻全部剪掉，謝謝。你們繼續錄制吧。”
顧折風離開了錄制廳，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
導演下意識想用卷起的臺本去敲崔歐寧，轉身一瞬間突然想起那日停車場裏崔歐寧的眼神，不知為何一下虛了下去，最後把臺本敲在了旁邊的助理身上，怒道：“崔歐寧你幹嘛呢！你不想混了嗎！居然得罪顧影帝！”
崔歐寧沒有說話，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顧折風離開的方向。
“崔歐寧！你聽見我說話沒有！”導演怒道：“你信不信我TM現在就讓你收拾鋪蓋給我滾蛋！”
崔歐寧抿着唇沉默了一會兒，道：“好。”
“等會！”麥谷池突然揚聲喊道。
導演這才想起，走了一尊最大的佛，還有一個小佛沒走，趕緊跑過去道：“哎呀麥老師，真是對不住啊，我們選手惹着顧影帝，給您添麻煩了。”
“沒關系。”麥谷池慢悠悠的站起來：“那個叫崔歐寧，你過來。”
麥谷池心裏，其實是這麽打算的。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小選手演技不好，突然引得顧折風發這麽大火——他還是第一次見顧折風打人——但是他知道一個道理：
當一個人一貫不露聲色的情緒最激動的時候，就是露出破綻，最好打敗的時候。
他雖然在追求顧折風，但是這個過程，他并沒有将顧折風視作被追求者，而是視作敵人。
他要打敗顧折風，讓顧折風寵他、呵護他、繞着他轉。
而現在，這個崔歐寧身上，或許就有打敗顧折風的機會。
畢竟他可記得，顧折風在圈子裏最不喜歡的，就是那個死掉的崔歐寧。
把對那個崔歐寧的怒氣，撒到這個崔歐寧身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逗狗一般朝崔歐寧招了招手，誰知崔歐寧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被顧折風一拳打過去的半張臉還紅着，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麥谷池又叫了一聲：“喂，崔歐寧，我叫你過來。”
導演趕緊道：“崔歐寧！麥老師叫你過來，你TM聽到沒！”
崔歐寧這才慢吞吞的擡起頭，看着麥谷池。
他聲音冷漠的問道：“怎麽了嗎？”
麥谷池挑眉道：“你現在得罪了顧影帝，你基本以後的路就毀了，別想出頭了，明白嗎？”
崔歐寧黑色的瞳孔裏，沒有任何神色變化：“所以呢？”
麥谷池道：“顧影帝看意思，是覺得你演技太差了，這樣，我給你一個機會，我教你好好鍛煉演技，然後等你演技能看之後，我幫你引薦給顧影帝，求他放你一馬，如何？”
導演捧場道：“麥老師人真是太好了！”他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崔歐寧：“還不趕快謝謝麥老師！”
麥谷池說的好聽，其實就是找個借口，試探一下能不能接近顧折風而已。
畢竟平日裏，他連個能和顧折風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覺得只要能讓顧折風和他有一點話題，以他的美貌和情商，顧折風不可能對他不感興趣。
至于幫崔歐寧嘛……崔歐寧畢竟和傳說級別的影帝同名同姓，#教崔歐寧演戲#，光這個名字擺這裏，哪怕顧折風不上套，這個标題也能夠上回熱搜了。
總之一石二鳥，穩賺不虧。
崔歐寧微微偏了偏頭，一改和顧折風對戲時的緊張和怯懦，滿臉冷漠道：“不用，你演技太差了。”
他這話說的可真的是一點情面都沒留，麥谷池哪裏能受到了這種蔑視，怒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崔歐寧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眼底明明什麽情緒都沒有，但麥谷池卻覺得滿是輕蔑：“我說，不用你教，你演技太差了，先自己多練練再說吧。”
崔歐寧轉頭看向導演：“還有什麽事嗎？既然直接要我退賽，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導演也就是吼一嗓子吓唬吓唬他，選手條約都是簽好的，創明娛樂雖然遠不及顧折風的資本力量大，但也不是一個軟柿子，就算創明娛樂要犧牲掉崔歐寧這個小選手和顧折風拉好關系，這個事也得創明娛樂來做，他這個導演是不能直接把人強行丢出去的，否則就是明晃晃的打創明娛樂的臉。
他是沒想到崔歐寧真這麽剛，說走還真要走，一下就虛了，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麽又不掃面子又把人留下，卻聽見麥谷池喊道：“喂，你TM不準走。”
麥老師救我一命！
導演心裏狂喜，對着麥谷池，臉上笑容都真誠了幾分：“麥老師麥老師，怎麽，有什麽事嗎？”
麥谷池沉着臉對崔歐寧道：“你TM是個什麽玩意兒？說我演技差？你自己不看看你自己演的什麽東西嗎？”
崔歐寧道：“我演的什麽與你何幹，我演技差就代表你演技好嗎？”
他面無表情道：“這沒什麽對比性。”
麥谷池已經有些生氣了：“好好好，既然你不服氣，那我就讓你服氣。”
他一揮手：“把你們的臺本選段拿上來，攝影師給我把攝像機打開。”
麥谷池走到崔歐寧跟前，咬牙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崔歐寧一挑眉：“你要和我演？”
麥谷池道：“不敢嗎？”他輕蔑一笑：“也對，你這種臺詞都背不下來的玩意兒，現在認輸也來得及。”
崔歐寧看了他一會，突然輕笑了一聲：“好啊，你大可以試試。”
主持人捧着之前準備好，但是顧折風演的時候沒用上的臺詞選段放到麥谷池面前。
一共是五段，兩段是顧折風演過的電影選段，三段是麥谷池自己的電視劇選段。
三段裏，一段是言情偶像劇，選的是男女主角争吵橋段，需要一個人反串，放在這個場合，明顯是為了給選手惡搞搞笑的，當然不能選。
第二段是講兄弟友誼的，麥谷池才不想和崔歐寧演什麽兄弟情深。
而第三段，麥谷池很滿意。
這一段是他的民國電視劇《狼子》裏的一段高/潮戲份。故事講的是主角杜狼從小被收養，培養成優秀間諜後，十歲那年被送到京都最大幫派“昌安幫”，僞裝身份做了劇中反派昌安幫老大的養子。
而這一段，就是杜狼的卧底身份被發現，和昌安幫老大杜冕在書房對峙的一場戲。
這場戲很有張力，最主要的是，杜狼不卑不亢，信仰堅定，角色屬性非常正派，并不難演。而這個選段的臺詞很給力，即便難度不大，也讓杜狼這個角色十分出彩。
麥谷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個選段。
為了表示自己大度，盡管他非常想直接選定杜狼這個角色，但還是裝模作樣的問了一句：“怎麽樣，你想演昌安幫老大杜冕，還是挑戰我，演杜狼這個角色？”
崔歐寧接過臺詞選段，快速的掃了一眼，随意道：“都行。”
麥谷池道：“既然這樣，那我演杜狼，你演杜冕。”
主持人捧場道：“哇！麥老師要給我們重現杜狼這個經典角色了嗎！我們實在是太幸福了！”
崔歐寧面無表情道：“既然你非想要我做你爸/爸，我怎麽會拒絕呢？”
麥谷池：艹！居然在這種地方被占便宜了。
想着畢竟攝像機還在拍，麥谷池忍住了把臺本摔崔歐寧臉上的沖動。
讓他現在過嘴瘾，一會兒勞資讓你這輩子都活成個笑話。
麥谷池計劃的很好。
盡管崔歐寧不要他教他演技，但沖崔歐寧剛剛跟顧折風表演那慫樣，以他的演技，碾壓崔歐寧綽綽有餘。
等到他和崔歐寧演完以後，他先可以借這個機會和顧折風搭話，說崔歐寧這垃圾演技，真是污了眼睛，看能不能和顧折風說上話；接着等這期節目放出去，再讓人買熱搜#麥谷池演技碾壓崔歐寧#，還可以蹭一波崔歐寧火化的熱度。
說句老實話，要不是麥谷池想完成自己這個計劃，按他平日的性格，崔歐寧早就被他臉都打腫了。
這個崔歐寧，也就這個破名字有點用了。
兩人走到舞臺中央，麥谷池很是自信的把臺本直接扔到了一邊。
這段片段他對于自己演的十分滿意，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臺詞早就背熟了，完全不需要臺本。
沒想到的是，崔歐寧竟然也把臺本扔了。
麥谷池嘲諷道：“怎麽？反正演不好，幹脆放棄治療了？”
崔歐寧漫不經心道：“這段戲太簡單了，随便看看就行。”
這癟犢子？敢說他引以為傲的經典片段太簡單了？！
麥谷池冷笑道：“好好好，我看看你怎麽演。”
他整了整衣襟，面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父親，你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他這個變臉跨度很大，下面都很給力的鼓起掌來。
崔歐寧仿佛沒有入戲一般，先是低了低頭，然後再擡起，輕笑一聲：“怎麽，沒事不能叫你來嗎？”
麥谷池心底閃過一絲輕蔑，這段的氣氛這麽沉重，他居然演的這麽輕松，明顯就是與氣氛不搭。
麥谷池飾演的杜狼，彎腰行禮，假裝恭敬道：“父親有事盡管吩咐。只是近日外堂比較忙碌，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去幹活了。”
“不忙。”崔歐寧坐在了道具組臨時搬來的道具凳上，拍了拍旁邊的另一條凳子：“坐。”
“不用了。”麥谷池道：“我站着就行了。”
崔歐寧沒有說話，先是整了整衣領，再整了整袖口，接着把自己衣服上的紐扣解開又系上，慢悠悠的做了很多動作，卻始終不肯開口說話。
麥谷池等的不耐煩了，正要開口問你幹嘛呢，一擡眼，卻正和崔歐寧眼睛撞上。
麥谷池一愣。
這跟剛剛的崔歐寧，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人了。
他眼神裏一筆一劃的，刻的都是歲月的痕跡。明明還是二十多歲的面容，但乍一眼望去，卻恍若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崔歐寧終于整理完了衣服，低沉着聲音慢悠悠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麥谷池聽着他的聲音，明明沒什麽情緒波動，卻沒來由的讓他一驚：“……十三年了。”
“哦。”崔歐寧又慢悠悠的哦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麥谷池剛剛明明還有空在心底想着臺詞，吐槽崔歐寧慢吞吞，但剛剛幾個小動作加一兩句對話，竟然慢慢的被崔歐寧帶入了戲裏。
此刻他倏忽間忘記了自己是麥谷池，好像自己真的是杜狼，因為猜測杜冕是否知道了自己卧底身份而忐忑，以至于杜冕任何一個小動作，都讓他想入非非。
“既然跟了我這麽久，應該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了吧。”
麥谷池一驚，猶猶豫豫道：“知道。”
“那你背給我聽聽，背叛者，有什麽下場？”
崔歐寧說話聲音不重，但一字一頓落在他身上，讓麥谷池沒來由的心驚肉跳。
“我……”麥谷池剛想接臺詞，崔歐寧卻突然站起身，兩步走到他面前。
麥谷池猛的擡頭，看到崔歐寧眼睛裏，一片黝黑的瞳孔，仿佛黑洞一般把他整個人吸了進去。
他徹底忘記了自己是麥谷池，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而是以為自己真是一個卧底，而現在，正在接受上位者的審判。
以至于崔歐寧改了臺詞，他都發現不了：“你不用背，我親口告訴你。”
崔歐寧看着麥谷池，壓低了聲音，威嚴與威脅一同朝麥谷池壓了下來：“背叛者，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麥谷池被吓的一抖。
如果是真的入戲到了杜狼這個角色，實際上以杜狼這個角色的心性，他雖然害怕，但并不膽怯，而且他接受過的訓練和強大的心理素質，讓他即使面對杜冕這種級別的大佬，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應對。
但麥谷池不是，他是個從小嬌慣長大的小少爺，一點苦頭都沒吃過，生平第一次，被這麽恐吓與驚吓。
而他此時也沒有入戲杜狼，他是作為“麥谷池”，被崔歐寧強行帶進了這個場景之中，以麥谷池的身份，感受杜狼正在經歷的恐慌。
“所以杜狼。”崔歐寧道：“我給你指兩條路。”
他擡起手，輕輕的放在麥谷池肩膀上：“你是想死呢？還是……”
麥谷池看着崔歐寧深不可測的眼眸，不知為何大腦全部被恐懼與驚慌占據，面前的崔歐寧不再是那個螞蟻一樣的唱跳小愛豆，而是真的變成了昌安幫那個叱咤風雲的大佬，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只要一個不順心，就能舉起槍給你一發子彈。
崔歐寧的手碰到了麥谷池的衣服，勾起嘴角，漠然“想死呢？”
崔歐寧的手，輕輕往下一壓。
他明明沒有用太大的力氣，麥谷池卻突然覺得兩腿發軟，順着這個力道，直接“撲通”一下，跪在了崔歐寧面前。
——！！
“卧槽！什麽情況！？”
這是麥谷池的成名電視劇之一，也是他為數不多被誇的經典片段，所以在場的選手，基本沒有人沒看過這個電視劇，退一步說，沒人沒看過這個片段。
所以這個片段的走向，他們是很清楚的。
“艹！？搞什麽呢？為啥突然跪下來了啊？”
“臺本裏面設定改了嗎？”
“這段不是這樣的吧……”
“杜狼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跪杜冕？人設都崩了吧……”
膝蓋傳來一陣劇痛，麥谷池眼睛因為疼痛，被迫從崔歐寧的臉上挪開，望向自己的膝蓋。
劇痛将麥谷池從角色中拉了出來，他低頭看着自己跪着的雙腿，擡頭，是崔歐寧似笑非笑的臉。
他一時分不清，現在面前的是杜冕，還是崔歐寧。
但他知道一件事。
攝影機器發出的聲音倏忽間讓他覺得嘈雜無比，臺下選手每一個竊竊私語的議論聲，都讓他覺得羞恥。
——TMD，他臉丢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