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個水晶般的老頭
對，就是你爹啊！你爹每晚都喝十全大補湯，七老八十的人了，造孽啊！
慕從容擡手，敲了敲門。
“進來。”威嚴肅穆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侍衛守在門外，為慕從容捏了把汗。
屋內之人正下着棋，不慌不忙地落了枚白子，又撚了枚黑子，皺眉沉思。一身黑衣沉穩冷峻，年紀看上去不大，視線一直膠着在棋盤上，看都沒看慕從容一眼。
這是——，國師之子？慕從容沒想太多，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在桌上，轉身剛要走，那人突然開口道，“湯裏放了哪些東西？”
慕從容想都沒想就開始胡诹，“人參、當歸、何首烏、鹿茸、水、鹽。”
養身補氣，美顏蓄精，潤嗓子調味，一個不少。
那人像是故意為難一般，眼睛仍然盯着棋盤，嘴裏說道，“本官不喜歡人參。”
慕從容不緊不慢，“可令尊喜歡。”
“……家父？”那人執着白子的手一頓。
對，就是你爹啊！你爹每晚都喝十全大補湯，七老八十的人了，造孽啊！
慕從容正色道，“秦公子一片孝心，天地可鑒，大半夜還在為秦大人分憂解難，令人動容。”
秦央：“……”
“令尊可還好？”慕從容問道。
“不知道，”秦央終于擡頭看了人一眼，笑道，“不然你代我問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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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笑就讓慕從容倍感親切，果然，同齡人之間就是好溝通。
“不了，”慕從容由衷誇道，“秦公子人不錯。”
秦央剛想說聲多謝，就聽到慕從容道，“看上去比國師好相處。”
秦央淡定道，“無緣無故的，為何要诋毀我？”
室內靜了兩秒。
思考了一會兒，慕從容警惕道，“你們父子感情很深，不分彼此？”
秦央道，“我爹若是泉下有知，定會無比欣慰。”
慕從容一臉不可思議，“……秦央死了？”
秦央淡淡道，“為何要咒本官？”
慕從容想了想“本官”是什麽意思，然後表情僵了僵，擠出了個笑，“秦大人果然如傳聞中般俊俏。”
秦央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裏的棋子，一臉好玩地看着人。
慕從容禮貌地回以微笑，表面看上去不動聲色，心裏卻有一千匹馬咆哮而過，恨不得把唐凡揪出來打了一頓，騙子，什麽秦央是個老頭，明明這麽年輕，幸好我反應迅速！
“秦大人長的真顯嫩。”慕從容繼續誇。
“你的意思是，”秦央頓了頓，“本官長的水靈？”
慕從容：“……”
“您、您繼續下棋。”慕從容幹笑，偷偷往後退了幾步。
秦央聞言，收了棋盤。
慕從容：“……”
“怎麽沒見過你？”秦央眯起眼打量了人一番。
慕從容忙道，“秦府下人這麽多，大人怎麽可能個個眼熟？”
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人，秦央又問，“你在哪裏當差？”
還沒完沒了了，慕從容想哭，卻還是恭恭敬敬道，“在唐公子那處。”
秦央聽到這幾個字愣了一下。
“唐凡經常提起本官嗎？”秦央突然問道。
“嗯……對啊。”慕從容點頭。
“說本官什麽？”秦央問道。
慕從容從善如流，“說您一表人才，風流倜傥。”
秦央看着人。
慕從容繼續道，“說您心地善良，不卑不亢。”
秦央表情不變。
慕從容心一橫，只好道，“說您是個不舉的死老頭，滿臉麻子痣上長毛。”
本以為那人會怒，沒想到秦央勾了勾嘴角。
慕從容：“……”真的不是很理解你們這些大官的扭曲心理。
“我可以走了嗎？”慕從容弱弱道。
“過來。”秦央道。
慕從容想了想，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盡可能顯得面目猙獰。
秦央：“……這是什麽意思”
慕從容弱弱道，“我很醜。”不要打我主意。
視線在人臉上一寸一寸地移動，半響後，秦央道，“勉勉強強。”
“謝謝誇獎，”慕從容弱弱道，“我可以退下了嗎？”
秦央臉一黑。
“您早點——”
“過來，”秦央打斷人，拍了拍身後的床，“坐。”
慕從容驚呆了，好半天才回神，艱難道，“哪……哪個坐？”
秦央：“……”
“站那也行，”秦央終于妥協，揉揉額角道，“跟本官說說唐凡。”
“您真癡情。”慕從容虛情假意道。
“唐凡。”秦央提醒。
“府上不是剛多了幾個美人？”慕從容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做做樣子，”秦央無奈道，“本以為他這次也會氣沖沖地跑回來。”
慕從容腹诽，他一直想回來閹了你～
秦央搖搖頭，緊緊握拳道，“本官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慕從容想了想，勸道，“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也對，”秦央看着人，朝人勾勾手指頭，笑道，“你過來。”
慕從容忙道，“我有心上人了！”
秦央慢悠悠道，“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種時候，慕從容變臉就特別快，“我自小就欽佩您這種從一而終之人。”
這一夜，慕從容磨破了嘴皮子，從唐凡的頭發說到唐凡的腳趾甲，說完外在說內在，說完能看到的優點說隐藏的發光點，說完前世說今生，說得天花亂墜，口幹舌燥，說得秦央很高興，說得自己以後一聽到唐凡這兩字就想吐。最後，秦央賞了人一口湯。
同樣這一夜，楚傾翻遍了秦府也沒找到慕從容。
也是這一夜，秦府裏流言四起。
慕從容暈暈乎乎從秦央房間出來時，門口的護衛眼神都變了，紛紛伸手想攙扶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慕從容突然覺得自己仿佛一朵花，嬌弱無比，需要保護。但在侍衛看來，此時的慕從容豈止一朵花，簡直是一片森林，渾身都散發着彩色的光，雍容華貴，連眼眶處的黑眼圈都無比迷人。
畢竟，被秦大人留下過夜。
慕從容坦然迎上那些眼神，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一個侍衛殷勤道，“要不要叫一臺轎子？”
慕從容：“……”
另一個侍衛不由分說，激動地攙住人。
慕從容看着自己胳膊上顫抖的手，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您覺得秦大人怎麽樣？”侍衛并沒有正面回答。
慕從容誠實道，“情種。”
“還有呢？”這種回答一點都不勁爆！
慕從容虛僞道，“英勇無比，細致貼心，很是癡情，特別可靠。”
好不容易應付完這人，剛走了沒幾步，慕從容又被人叫住。
“秦大人傳您過去。”傳話之人朝慕從容擠擠眼睛，一副我懂的表情，“似乎是，意猶未盡。”
慕從容瞬間苦了臉，“可是我嗓子疼。”
侍衛激動道，“是我想的那種嗎！？”秦大人好猛！
慕從容：“哪種？”
侍衛連連搖頭，這種事講究的是朦胧美，點明就不沒感覺了。
慕從容咽了咽口水，一想到又要去贊美唐凡便覺得生無可戀。
所為之事的确和唐凡有關，秦央已經派人在附近搜查了好幾天，也沒有唐凡的線索。昨晚感覺慕從容對唐凡了解頗深，便打算任命慕從容為侍衛長，讓他帶侍衛去搜查。
慕從容很是驚訝，為什麽覺得這位秦大人這麽随便這麽草率這麽任性？
慕從容婉拒道，“小的何德何能，怕是難當此任。”
秦央擡手将茶杯送在嘴邊，呡了口茶，通情達理道，“有空嗎？”
慕從容眨眨眼睛。
秦央繼續道，“方便的話再說說唐凡的事。”
“不方便，”慕從容想哭，“您不是讓我去搜查唐公子？”
秦央滿意地點點頭。
一夜之間，慕從容成了秦央身旁的紅人，秦府最轟動的存在！慕從容一臉深沉，微閉着眼，看上去頹廢落寞渾渾噩噩。
秦府上下的婢女看到後，都忍不住捂着胸口，覺得慕從容特有氣質。
其實他只是瞌睡。
慕從容心裏不安，生怕發生什麽狗血事件。偏偏天不如人願，輪到下一家時，慕從容敏銳地認出了這間熟悉的房子，頭有點暈。
慕從容忙道，“這房子就算了。”
可惜遲了一步。
慕從容身旁的侍衛習慣性地推開門，身後一衆侍衛一湧而進。
慕從容捂臉，那一瞬間心真的很累。
動靜不算小，自然驚動了房裏的人。屋門推開，娘娘腔剛一出來，被這架勢成功吓了一跳，聲音又高又尖，“你們是什麽人！”
“搜！”侍衛二話不說下令。
一衆官兵四路分散，在院子裏各個屋裏開始亂翻，不放過每個角落。
看到慕從容後，娘娘腔揉了揉眼睛。
慕從容手背後，巍然屹立，似乎不認識他。
“你……”娘娘腔顯然被人唬住，有點不确定。
慕從容輕咳一聲。
娘娘腔眼裏含淚，“你就算咳嗽我們也不會原諒你，你已經不是我們心目中那個堅韌不拔的人了！”
“放肆！”現在慕從容身後的侍衛厲聲道，“瞎了你的狗眼，國師身邊的紅人也敢冒犯？”
慕從容：“……也不是很紅吧。”
“您太謙虛了，”侍從谄媚道，“誰不知道秦大人寵您？”
慕從容想哭，也不知道是在向誰解釋，“絕對沒有！”
“您怎麽了？”侍衛聞言很激動，不是很能接受自家國師被背叛，“您剛才不是說秦大人溫柔體貼，要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慕從容正要說話，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楚傾不知什麽時候已站在院中，眼神冷冰冰的，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這一瞬間，慕從容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這張臉，似乎只對自己有表情。被自己調戲時會害羞，捉弄自己時會壞笑，被自己黏着時會偷笑，被自己哄的開心時會像個孩子一樣的笑。
想着想着，慕從容心跳不禁漏了半拍。
“這位是，”楚傾看着人，緩緩道，“慕護衛？”
慕從容：“……”
擡頭對上一張冰山臉，慕從容才反應過來，現實很冰冷。
……剛才我沒有心跳加速，絕對沒有。
“你是這兒的主人吧，”被人唬住，身旁侍衛也不敢造次，抱拳道，“我們奉命過來搜查，希望你能配合。”
楚傾沒理會人，只是靜靜看着慕從容，開口道，“剛才聽說——”
慕從容豎起耳朵。
“秦大人似乎，”楚傾斟酌着用詞，繼續道，“很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