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只被抛棄的Omega
林深第一次見到白沐霖的時候,他正在白沐霖的豪宅中偷竊。
而白沐霖打開了燈,手裏拿着一把6mm口徑的鐳射手槍。
林深二話不說雙膝跪地,高舉雙手:“放過我!”
白沐霖朝他搖了搖頭,掉轉槍頭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淚流滿面道:“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
林深的內心是奔潰的。
作為一個職業竊賊,他很清楚如果現在白沐霖開槍自殺的話,自己會攤上什麽事兒。
現在是深更半夜,帝都郊外的莊園豪宅。他踩過點兒,詳細調查過莊園的主人,因此對白沐霖這張臉很熟悉。齊肩的金黃色長發,精致到近乎女子的五官,以及眼角那顆标志性的淚痣,都與銀河百科上的照片完全吻合。眼前在他面前舉槍的,正是白氏基因公司的掌門人,帝國上将程夜的未婚妻,幾乎是上流社會典範的Omega——白沐霖。
但是幾個月前程夜外調,白沐霖作為家屬陪同前往,照理說,他現在應該在幾百光年之外。也正是如此,林深才敢進來偷東西啊!所以白沐霖為什麽突然出現在帝都外的房宅中?!還偏偏在他爬窗進來的時候自殺?!
如果白沐霖死了,他無疑會被認為是殺人兇手,殺人兇手已經夠糟糕了,更別提自己還是個Omega!他會被全國通緝,然後送去Omega保護協會,圈養起來給哪個A生孩子!
所以他趕緊站起來伸出雙手:“等等!別!有話好好說!”
“還有什麽好說的……”白沐霖脫力地在鋼琴椅上坐下,垂下拿槍的手,用另一只手擎起酒瓶子往嘴裏倒,是86年的拉菲。拉菲有一大半順着他白皙的下巴往下流,沾濕了他那身酒紅色的絲質睡衣。
林深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白沐霖又顫抖着擡起了槍,這次,他把槍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別!等等!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許我能幫你想想辦法!”林深一邊說,一邊不着痕跡地往他身邊走。白沐霖的情緒很不穩定,他沒把握光靠嘴炮勸下他,因此打算動手奪槍。
白沐霖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舉動,只是吞着槍笑起來。沒笑兩聲,他就開始瘋狂地咳嗽,因為嘴裏塞着東西太不舒服了,他只好把槍拿出來,斷斷續續地說:“你?你能有什麽辦法!他不要我了,你有什麽辦法?!”
林深一聽便明白了:“程夜他和你分手?”
這句話就像一個機關,話一離口,白沐霖就嚎啕大哭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在公衆面前總是溫和得體的白公子。
“他帶着人回他的房間了……”白沐霖啜泣着說,“他從來都不讓我進去的……”
林深挪到他背後,順下他的槍藏在身後,嘴上應和:“這麽渣!”
“對啊,”白沐霖做了兩次深呼吸,然而還是沒能止住自己變尖的哭聲:“他……他太渣了,我好氣啊……”
“可是為什麽呢?他有沒有說理由呢?”
“理由?他做事從來不跟我商量的,連話都不怎麽跟我說,坐在我身邊的時候就跟個……木頭樁子一樣,老半天屁都不放一個……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帶別人回房了……”白沐霖說到此處,涕淚橫流,伸手在鋼琴上亂摸,林深有眼力價地把紙巾遞給他。
白沐霖接過,說了聲“謝謝”,又道了句“不好意思”:“讓你聽見這麽粗魯的言論……可是我真是太氣了……”
說着就開始擤鼻涕。
林深心想,白沐霖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說個屁字還誠惶誠恐的,怪不得憋死了要自殺。
他鼓勵白沐霖:“生氣了就摔東西嘛,不要看不開。天底下兩只腳的癞蛤蟆好找,兩只腳的Alpha還難找麽?”
白沐霖流着眼淚瞪大了眼睛:“你說的很對,我需要發洩一下……”
說着打開了鋼琴面板,開始彈《悲怆》。
林深:“……”
白沐霖纖細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上翻飛,演奏出複雜悅耳的古典樂,嘴裏則唠唠叨叨向林深敘述着自己的不幸遭遇:“道理我都懂,可程夜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啊!我們從小就訂婚了,我那麽努力地學做一個好妻子,就是為了有早一日給他生兒育女,他就是我的全世界,可是他對我一直冷得像塊石頭一樣……我以為他就是生來面癱。面癱就面癱吧,反正他癱着挺帥的,我也不是不知足的人,可是他竟然把人帶回自己的住處宿夜……”
林深震驚于他能一邊彈鋼琴,一邊哭泣着述說渣男往事,既不彈錯,說話也不颠三倒四。
“……我知道我這個人很無趣……性格懦弱膽小,身體也不好,更沒有什麽遠大抱負,只想相夫教子……”白沐霖說到這裏,羨豔地看林深一眼,“他應該會喜歡你這種夜裏出來搶劫、自立自強的Omega吧。”
林深目瞪口呆。他其實只是來偷竊的,沒想過要打劫,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還是頭一次聽人把搶劫和自立自強聯系起來:“你、你不要妄自菲薄……你這麽好的Omega,長得漂亮又會彈鋼琴,他是眼瞎了才跟別人好!你要有自信,你跟外面那些妖豔賤貨根本不一樣!”
白沐霖鼻子一酸:“沒有啊,他帶回去的,是一個軍裝背頭、假扮成Beta參軍的Omega……诶,現在A都喜歡這樣的,我學了十年繡花是為了什麽啊!我真傻。”
白沐霖摸到鋼琴上方的一個竹籃,把精致的白色繡花杯墊遞給林深:“初次見面也沒有什麽見面禮,送你一個我繡的杯墊吧。”
林深接過,自慚形穢:這個杯墊比他整個人加起來都還要精致。
“想不到程将軍打仗一流,看人的眼光卻爛到家了!”林深拿人手短,此時義憤填膺地幫白沐霖說話,一想到這個癡心的Omega剛才甚至想要自殺,他就正義感爆棚,簡直想把程夜掇死。“我跟你說,你不要自尋短見,沒有什麽傷痛是時間不能治愈的!如果不能,就再織幾個杯墊。你想想,你死了有什麽好處?你和他是有婚約的吧?你又沒有孩子,按照法律,你一死,白家的財産都歸了他了!他拿着你的錢和那個軍轉背頭的小三逍遙去,你呢!你骨灰都冷了!你想這樣麽?!”
白沐霖趕緊搖搖頭:“對,我死了就便宜他了。”
“他讓你這麽難受,你要狠狠報複他才對!”林深替他出謀劃策。
“算了吧。”白沐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我現在氣都氣死了,不想報複他,也不想見他,不想考慮跟他有關的任何事。我就當他死了。”
“你剛才能這麽豁達不就完了麽!”林深拍拍他的肩膀,“不過啊,我說的報複,也不僅僅是你對他耍詐,你知道報複賤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麽麽?讓自己快樂,變成更美好的自己。我覺得你呀,就是老是關在家裏彈鋼琴繡花,被Omega保護協會洗腦了,覺得一切都要繞着Alpha轉,所以才會落得這種下場。”
“不是的,我沒有被洗腦,是程夜他長得真的很帥……”白沐霖小聲辯解。
“要找長得帥的Alpha還不簡單?”林深笑着打了個響指,露出了一顆狡詐的小虎牙。
******
白沐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夕陽透過窗簾照在他臉上,讓他眼酸。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藍白條紋的床單上,陌生的房間亂得像狗窩。
而他赤裸着上身,被人壓在身下。
“啊!!!!!!”白沐霖尖叫。
林深揉着腦袋坐起身:“你鬼叫什麽?!”
眼見他也光裸着的胸口,白沐霖攏着被子把自己擋住:“你是誰?我怎麽會和你睡在一起?”
林深盯了他三秒鐘,翻了個白眼:“白少爺,大家都是Omega啊,而且你的衣服是自己脫的。”
白沐霖松了口氣。他的腦袋針紮一般得疼,可還是在林深的幫助下找回一點記憶。
昨晚上他開槍自殺之時,林深從天而降,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然後他就酒後駕車,和林深一起進城,在下城區的一家酒吧嗨到打烊。他當時連衣服都沒換,穿着那身酒紅色睡衣,和一雙棕黑色的拖鞋,就這樣和林深勾肩搭背走進了酒吧,立刻成為了諸多Alpha狩獵的對象。他頭一次被這麽多Alpha恭維着、追求着,被赤裸裸的眼神勾引着,感覺自己成了蕩婦,雖然下流卻是全世界的女王。于是他跳上舞臺,脫了睡衣,一邊喝着酒,一邊模仿着林深的舞姿,和着燥熱的鼓點搖擺腰臀。
想起全部的白沐霖扶額。
“感受到了單身的好處?”林深笑道。
“我在大庭廣衆之下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這是放蕩,不是自由。”白沐霖擰着眉頭說。
林深哈哈大笑把手挂在了他的肩膀上:“沒事,你身材可好,A們甚至為了争搶你大打出手。而且這裏沒有誰認得出你,放心吧。”
“可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這道坎,我對着這麽難聽的音樂跳舞,太不體面了。而且我睡前還沒有洗澡。”白沐霖面如死灰。
林深覺得大少爺的世界他果然是不懂。
白沐霖突然扭頭看他:“你昨天來我家做什麽?你是賊?”
林深尴尬地打了個哈哈。大少爺清醒的時候看起來不傻呀,挺精明的,還是喝醉了好玩兒。
“算了,我除了錢一無所有。”白沐霖下床打開林深的衣櫃,勉強挑了件白T恤和牛仔褲。
林深下床撿起地上的褲子穿上:“你去哪兒,不會又想不開吧?”
白沐霖不自然地皺了一下眉,然後冷淡道:“我昨天晚上只是喝醉了。”
林深嬉皮笑臉:“哦哦。”
白沐霖的耳朵尖紅了,看上去還有點生氣:“我說真的。”
林深一本正經:“嗯嗯。”
“我現在要去參加一個慈善派對,”白沐霖勉力維持着自己的矜持和端莊,“不必擔心我。”
“是有自助餐的那種麽?”林深眼睛一亮,“帶我去吧!我窮到沒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