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邊的小姐也是玩家吧？資深者還是新人？”
對面的程小姐從時玖身上移開視線，看到座位最邊沿的某個乘客後，微微皺眉不說，甚至還用手掩住了口鼻，毫不掩飾對那個女士的嫌棄。
時玖循着那位程小姐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他這一排座位最邊上的位置坐着位穿着十分清涼的女士，紅色的薄紗外套，白色半透明吊帶睡衣一樣的裙子，長發慵懶地绾着。那位女士的臉上畫着很重的妝容，重得甚至讓人看不出她原本的容貌是什麽樣子。
确實不太像坐地鐵的乘客。
“我也不知道。”那位穿着清涼的女士表情顯得非常困惑，“我剛才應該在店裏工作，怎麽會在這裏？”
對面的程小姐表情看起來更加厭惡，又四周環顧了一圈，語氣不佳地說：“應該就你們兩個了，兩個資深者和兩個新人，只要游戲開始後你們緊緊跟着不掉隊，想要通關不是什麽難事。”
“程小姐，所有資深者一開始也都是新人。”季修皺了皺眉，像是知道這位程小姐不會向新人介紹自己一樣，對時玖和另一位新人說，“程千柔小姐是一位輔助醫者，有她幫忙這次游戲會安全很多。”
“等游戲開始後，一定要仔細觀察周圍角色的動靜，噩夢的源頭很可能就在他們之中。”
季修的話剛說完，那個被稱為“系統”的機械聲音就再次出現。
[新手關卡‘無盡列車’，游戲時間十小時，游戲開始！]
機械聲音尾音落地的那一刻，原本在時玖聽來像圖書館一樣安靜的環境瞬間嘈雜起來。先是乘客的咳嗽聲，隔壁車廂大聲的談笑聲，因為信號不好而不斷提高音量的打電話聲，還有地鐵輕軌行駛的聲音，一切都似乎活了起來。
時玖整理了一下到目前為止他了解到的信息。
他正在經歷的是一個叫“噩夢世界”或“噩夢游戲”的東西，從名字分析這個看似平靜的地鐵車廂之後很可能會發生一些恐怖的事情，畢竟這個游戲可能是某個“人”的噩夢，這個“人”有很大幾率和他們一樣坐在車廂裏，只要把“人”找出來除去，噩夢自然會消失不見，他們也能夠成功通關。
程千柔和季修聽起來是資深者，還分別擁有“遠程射手”和“輔助醫者”這兩個身份，雖然不知道這種游戲職業一樣的東西從何而來，但似乎只要他們通過新手關卡就可以對此進行選擇。
總之……十小時內無法通過關卡就無法回圖書館上班。
在明白這一點後，時玖就以整個人放松的狀态觀察起了周圍的乘客，雖然聽起來很緊迫很緊張，但既然車廂裏還有聽起來特別厲害的資深者在，時玖也就不擔心了。
車廂裏的乘客各式各樣，有拿着書包的學生，抱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拎着便利袋的女性還有拄着拐杖的老人，雖然每個人都有座位，車廂看起來并不擁擠，但目标太多，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想要快速找到噩夢源頭還是很難。
更何況，還看不出來這輛不斷向前行駛的地鐵究竟是什麽噩夢。
無盡列車？
該不會就這麽枯燥地一直開下去吧？
“如果這趟地鐵……永遠不會到終點就好了。”就在這個時候，坐在時玖身邊的一個禿頭大叔突然嘆氣，用不大但周圍人可以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
時玖放在膝上的右手收緊。
“大叔，你為什麽會這麽說？”對面的程千柔率先大聲問道。
時玖微微皺眉，這位姑娘的詢問方式似乎有些直接粗暴。而面對程千柔的詢問，時玖身邊的大叔不出意外地沒有回應，只是依舊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
“噓！”坐在另一邊的季修也忍不住給程千柔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不過這個時候，坐在最邊上另一個穿着清涼的新人卻突然出聲，梳理了有些淩亂的頭發，也嘆口氣說：“是啊，如果離開這裏就要回去工作的話，還不如永遠留在這裏。”
時玖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位還沒介紹過自己的新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誤打誤撞，剛才唉聲嘆氣的禿頭上班族竟然出聲回應：“挺好的，至少你還有一份工作。我工作的地方正在裁員，裁員的名單都出來了，我就在裏面，就等上班的時候宣布了。呵呵，我現在腳都在發軟，完全不知道丢了工作後應該怎麽和家裏人說。”
季修的手已經按到了随身的背包上，似乎是覺得那個禿頭上班族很可能就是噩夢的源頭。
如果是他的話，完全有可能做一個地鐵永遠停不下來的夢。
時玖也有這樣的感覺，但還沒等季修動手，坐在程千柔那一排的年輕男乘客突然開口：“我有一個朋友……”
“我有一個朋友因為賭博欠了很多錢，後來準備結婚的時候父母給了他一筆錢讓他付首付，結果僅僅一個晚上他就把首付的錢全輸光了。現在他的未婚妻正在售樓處等他。”
“如果他也在地鐵上的話，應該也希望這列車永遠不靠站吧？”那個乘客雖然講了一個“朋友的故事”，但從滿臉慘白的表情來看，更像是在說他自己的故事。
噩夢源頭的目标又多了一個。
“我可能沒什麽特別的煩惱，就是希望在地鐵上多坐一會兒。”年輕男乘客旁邊一個抱着菜籃子的女人笑了笑，“我家裏老老小小有好幾口人，老公在外面工作，我就留在家裏幫忙，從早到晚都停不下來。所以每次我都會坐地鐵出來買菜，就想在地鐵上休息一段時間，時間越長越好。”
“哈哈哈哈！”那個還沒自我介紹過的新人突然笑出聲來，“咱們這個車廂裏，難道就沒有迫不及待想靠站的乘客嗎？”
“我！我！我！”坐在那新人對面的是個穿着校服短裙的小姑娘，紮着馬尾看起來特別精神，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小酒窩，“今天我們學校優生夏令營，我為了參加這個夏令營可是努力了很久，昨天一晚上都沒睡着！”
時玖這才看到小姑娘腳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那個小姑娘說完話之後，車廂裏完全沒了說話的聲音，就連之前隐約可以聽到的打電話聲音也悄然無蹤，沉默安靜得讓人有些不适應。
時玖對另一個不知道姓名的新人其實很好奇，雖然她說的兩句話聽起來很像是“有感而發”，但一個剛剛接觸“噩夢世界”的新人照理說平複心态還來不及，怎麽會說出那些話來？
偏偏每一句話都推進了這節車廂裏的“劇情”？
還有自稱資深者的季修和程千柔，他們似乎有消滅噩夢源頭的能力，那麽……如果車廂裏的乘客都只是噩夢中的虛構角色，難道不能将這些乘客全部解決掉嗎？
雖然時玖的想法簡單粗暴了一些，不過即使是在被稱為“大魔王”的戰場時期，時玖和“殺戮”這兩個字也沒有任何關系，最多只是讓敵人沒有還手之力，束手就擒罷了。
在時玖看來，如果季修和程千柔用武力進行闖關的話，說不定能夠把噩夢的源頭逼出來，更快地通關“無盡列車”。
不過……時玖這樣的鹹魚新人怎麽可能幹預游戲進程呢？所以他只是安安心心坐在位子上，等待季修和程千柔下一步的動作。
很快，季修拿着随身的背包從時玖身邊起身，對程千柔比了個手勢後，兩個資深者就走到了車廂門附近比較空曠的地方，小聲讨論了起來。
時玖這會兒還是沒什麽能力的魅魔混血，不過聽力還是比普通人類強一些，将季修他們說話的聲音聽得非常清楚，他們似乎也是在讨論下一步的對策。
“這次的游戲看起來不需要使用什麽道具就可以通關。”季修繼續關注着車廂裏的動靜，“新手關卡果然名不虛傳，就算沒有楚哥他們，我們也可以搞定。”
“當然。”程千柔的表情也很随意，“新手關卡是噩夢世界中唯一一種根據資深者本身實力調整難度的游戲關卡，也就是說只要新手不拖後腿，游戲難度對我們兩個資深者來說完全沒有問題。如果不是知道胡亂傷害無辜角色會有什麽後果，我早就讓你把那幾個可疑的角色解決掉了。”
根據資深者的實力調整難度？
坐在那裏聽到兩個人談論的時玖覺得有點意思，也就是說新手關卡資深者的能力越強，游戲關卡就越難，反之亦然？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新手關卡福利吧？比起挑戰，更像是一個游戲教程。
但是……
時玖倒有些不确定，他現在所處的噩夢游戲有沒有計算他這個新人的能力？或者說這個所謂的“噩夢世界”能夠察覺到他隐藏起來的能力嗎？
撇開這個一時間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時玖又看了一眼坐在那裏看着車廂外安靜沉思的另一個新人，她悠然地疊着腿，右手下意識做出夾根煙的動作，但指間并沒有煙。
如果有資深者故意在新手關卡僞裝成沒有任何能力的新人，那這個游戲關卡的難度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