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謂的魔王，必定有着前撲後擁的追随者，也許還有一把能夠開天裂地的強大武器，所到之處引來無數生靈顫抖畏懼。

時玖并沒有那樣一件強大的武器。畢竟比起依靠武器得來的外力，時玖還是更喜歡不斷提升自己實力的那種感覺。

不過時玖很喜歡用身邊随處可見的“材料”來自己制作武器道具，身邊也總是随身帶着數量衆多形态各異的武器和道具。

這樣一種“興趣愛好”的源頭，是因為時玖“曾經”帶領的種族有個奇怪的習俗，這個将戰場當做生命一部分的種族會為死去的戰友豎起墓碑，然後将敵人的脊梁骨鍛造成鋒利的武器繼續沖鋒。

時玖對那些骨頭鍛造的粗制武器沒有什麽興趣，但如果在戰場上遇到那些殺孽血氣沖天的敵人，他會毫不猶豫地将其精魂制成精致的武器和道具。

像是醜萌各異的動物瓷偶，像是花裏胡哨的匕首和刀鞘，像是誇張華麗的耳墜，像是精致的頭飾，像是栩栩如生的人形玩偶……有的擁有很實用的能力，有的道具能力卻十分雞肋。

在時玖看來，武器和道具可以不那麽實用不那麽強大，但一定要好看。這也算是他從魅魔混血的母親那裏繼承而來的審美觀。

令族中老人最無奈的是，他們強大而年輕的王除了愛好有些特別之外，雕刻之類的手工技巧竟然也同樣出色，就算是族裏最好的工匠都無法完全複刻時玖所制作的成品。

如果時玖只是一個普通的族人，恐怕也會有許許多多的族人甚至外族人願意以天價求購他的作品。但時玖注定不是普通的存在，所以除了對族人的饋贈賞賜之外，根本沒有其它途徑可以得到那些武器和道具。

而擁有這些武器道具最多的，當然就是時玖本人。

“目标是回到最初那節車廂嗎？”時玖緩緩摘下眼鏡，地鐵窗戶的倒映中，失去了混淆術遮掩的青年即使一身普通甚至土氣的穿着，也依舊如同當年戴上王冠坐上王座那瞬間一樣奪人心魄。

只可惜在這個噩夢游戲中，唯一有機會看到時玖真面目的活人已經倒在了他身後的地上，徹底沒了意識。

“以魅魔混血的身份，可能對付不了這些東西，還是稍微切換一點點比較好，一點點就好。”

如果不小心用力過猛，時玖既擔心這個小小的噩夢世界穩不住，也擔心昏倒在車廂裏的那位資深者受到波及，那就不是什麽好消息了。

時玖微微閉起雙眼，再睜開的時候原本普通但漂亮的黑色眼眸就已經染上了一層緋紅，就連發絲的墨黑似乎也變淺了一些。

比起只會拆人骨頭的族人，時玖更喜歡用敵人的精魄鍛造武器，繼承自父親的力量讓時玖能夠看見精魄的存在，并将其具現化。每個生命所擁有的精魄顏色色澤和形狀都各有不同，但都如同寶鑽一般耀眼。

但在那些無臉人的身上，時玖沒有看到任何類似精魄的存在。

這就意味着這些讓季修這樣的資深者頭疼至極的怪物，沒有生命，沒有靈魂，從一開始就不是活的存在，最多就是商場裏那些沒有臉的塑料模特動起來了而已。

也難怪這些無臉怪物被砍斷脖子後還能繼續行動。

“說起來，這些怪物身上的衣服确實眼熟。”時玖緋色的眼眸視線流轉時，那種感覺竟然比魅魔的黑眸更迷人心魄。

時玖看着漸漸被擠彎的金屬扶手，很快就想起來這些無臉怪物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最初那節車廂的乘客非常相似，連體型都有點像。

比如那個地鐵靠站後會被炒鱿魚的中年大叔，身形略顯矮胖，禿頭，穿着一身深棕色的西裝。再比如那個把首付房款賭輸了的年輕人，身形消瘦頭發淩亂，穿着有些污漬的白T恤和破洞牛仔褲。

這兩個乘客給時玖留下的印象最深，所以當時玖看向那群無臉怪物的時候，很容易就能從中分辨出好幾個和他們相似的無臉怪物身影，除了沒有臉之外全部都一模一樣。

不過，沒有一個無臉怪物穿着高中女生的校服。

時玖沒記錯的話，最初那節車廂裏開口說過話的乘客中還有一個心情愉快的高中女生，帶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正準備去參加學校組織的夏令營。

難道說……

時玖走到最後這節車廂唯一的乘客面前，嘗試着說：“逝者已逝，還請節哀。”

總是在掩面哭泣的女人哭聲似乎變輕了一些。

“相信您女兒也不會願意看到您這麽相信。”時玖幾乎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來，然後車廂內的哭聲就突然停下，掩面哭泣的女人緩緩放下雙手擡起頭來，憔悴的臉上布滿淚痕，但五官清晰可辨，而且和最初那節車廂裏笑着準備夏令營的女孩有幾分相似。

女人沒有說話也沒有突然攻擊，只是這麽頓在那裏看了時玖好一會兒，又再次低頭掩面哭泣起來。

不過時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哭泣的女人雖然看起來不像是沒有意識的怪物，但身體裏同樣沒有精魄存在，只是這個噩夢的創造者創造出來的産物而已。

“節哀。”時玖微微低首，然後走到對面的座椅處，拿起了之前半夢留在那裏的“鵝卵石”，那枚像鵝卵石一樣的道具觸感非常光滑，甚至有着和鵝卵石非常相似的紋路，感覺非常堅硬。

除此之外，時玖對那枚“鵝卵石”就沒有新的發現了。

這個時候，時玖倒是希望噩夢世界的道具和現實世界的游戲一樣，只需要拿在手裏觀察一下，就會有一行小字描述道具的名字和用處。

随手将那枚道具丢進口袋，時玖在那根金屬扶手被一群無意識怪物硬生生擠斷的瞬間深吸了一口氣，擡起右手指尖随意劃過，竟然有一道小小的裂縫出現在虛空中。

時玖将右手探入片刻，再取出時右手尾指上多了一枚環繞火焰紋路點綴紅色晶石的古銅細戒，甚至連周圍空氣的溫度都變得灼熱了許多。

那麽多的武器和道具，時玖不可能全部都随身帶着，所以才會耗費力氣創造出一個專門用來存放東西的空間。不過現在時玖控制了力量，所以最多也只能從小裂縫中取出戒指之類的小道具。

不過這招雖然方便，在現實世界頻繁使用的話也會有被族人發現的可能性，時玖雖然總說自己已經退休，但考慮到被族人發現的麻煩情況，他從不在現實世界用這一招。

這裏既然是什麽噩夢世界，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我記得這枚戒指确實可以催動火焰。”時玖站在擁擠而來的無臉怪物正前方，将解封的一點力量注入戒指中，一簇深紅的火苗在戒指那枚晶石處被點燃，映照得時玖的臉頰也染上一絲緋色。

時玖不慌不忙地揮動右手，一道烈焰如同包裹着火焰的利刃随之劈向那些無臉怪物。

在資深者看來如臨大敵的怪物們，卻在那道火焰利刃面前像可憐的保齡球那樣被點燃後一一倒下，甚至使得堵在車廂外面的其它無臉怪物一起被引燃。

“我想起來了，制作這枚戒指的精魄是來自一只會控制火焰的兇獸。”時玖在車廂的燈光下打量着戒指上的晶石，醉紅的晶石格外美麗，“雖然制作成戒指後沒有了釋放火焰的力量，卻可以将使用者的力量提升後再轉換成火焰的形式，不算太過雞肋的作品。”

“不過最厲害的應該是這列地鐵吧？”時玖跨過斷裂的金屬扶手走進中間那節車廂的時候，發現就算地上多了許多無臉怪物焚燒成焦炭後留下的灰燼，車廂內的座椅也沒有留下任何灼燒的痕跡，依舊完好無損。

走進中間的車廂之前，時玖還看到兩邊的座椅上源源不斷地出現一模一樣的無臉怪物，這應該就是季修感覺到那些怪物無窮無盡怎麽都殺不完的原因。

但是等時玖走進中間車廂後，幾次火焰刀刃之後，車廂裏只剩下一些正在被焚燒着的無臉怪物，再沒有新的怪物出現。沒過一會兒所有的無臉怪物就全都燃燒殆盡，留下滿地的炭灰和炭灰中灑落的許多百元大鈔。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解決無臉怪物最快的方法就是留在中間車廂對敵，季修為了新人的安全讓所有人退入最後車廂的決定，才讓這些無臉怪物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哼，果然這種程度的怪物只能掉落一些無用的東西嗎？”

曾經的大魔王站在車廂中間，不屑一顧地看着滿地灰燼中的貨幣，然後……屈尊彎下腰将那些散落的百元大鈔全部都收集起來，整整齊齊疊好才收進口袋裏。

就算曾經是魔王，因為工資低微而吃了很久便宜泡面的時玖還是十分需要錢的。

“咳。”雖然周圍沒有人看見，但時玖還是輕咳一聲掩飾尴尬，然後才邁步向最初的車廂走去。

之前時玖他們離開車廂的時候，就已經發現最初車廂的光線越來越暗，甚至還隐約泛着紅光。

而現在，時玖眼前的車廂已經完全被暗紅的光線籠罩，他甚至能夠聽到一陣緩慢的心跳聲，就好像眼前的車廂已經變成了擁有器官的怪物，而那暗紅色的光就是怪物腹腔內的血管。

特別是在時玖邁入車廂，踩在地上的時候，能夠感覺到車廂的地板變得比之前柔軟，而且伴随着那心跳聲出現了微弱的起伏。

“聽說這是一個由‘人’創造出來的噩夢夢境。”時玖突然開口，像是在和最初車廂裏的某個乘客對話，“如果這個‘人’是第一節 車廂的乘客，那麽第二節車廂的乘客變成無臉怪物就解釋得通了。”

“畢竟身處于第一節車廂的時候，這個噩夢的創造者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第二節車廂會有什麽乘客，她只能以第一節車廂的乘客為模板，憑空想象出一些身形相似但沒有臉的怪物。”

也就是在時玖話音剛落的時候，整節車廂突然幅度很大地晃動起來。

不習慣交通工具的時玖下意識抓住車廂上方的吊環，卻在擡頭時發現原本普通的塑料吊環，竟然在一瞬間變成了人類的斷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