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修權衡片刻後,就帶着其他三個玩家回到最後一節車廂,雖然不知道那節車廂裏掩面哭泣的女人究竟是誰,但至少不是那些近在眼前不斷逼近的無臉人。
車廂與車廂之間的過道狹窄,使得原本的圍攻轉變為某種意義上的巷戰,使得唯一一個輸出玩家季修的壓力減輕了很多。
巷戰的條件形成後,季修手中的黑弩像是擁有無限的箭矢一樣,即使效果甚微也不斷阻止着無臉人的繼續靠近。
與此同時,季修還從背包裏取出了一根銀色的箭矢,當那枚箭矢被安裝到黑弩上之後,那種弩箭的尖端竟然冒出了小小的金紅色火焰。
“沒有想到竟然淪落到需要使用道具的地步!”
“轟!”
和之前不一樣的箭矢以更強的勢擊中正前方的無臉人,甚至直接穿透那個無臉人的身體,擊中無臉人身後的另一個無臉人。
這似乎也不是那根銀色箭矢全部的力量,因為那根箭矢在連續擊中兩個無臉人後就化成煙塵消散在空氣中,但那兩個無臉人中箭的傷口處卻出現了非常明顯的灼傷痕跡,而且塑料燒焦一樣的焦炭痕跡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全身蔓延。
沒多久那兩個無臉人就在時玖的眼前化作兩具焦炭,被身後的其它無臉人沖撞之後就化成炭灰散落在地上!
“那是什麽?”時玖竟然看到那兩堆炭灰中出現了一些紙張,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似乎是現實世界的貨幣,還是好幾張百元大鈔。
“打怪掉落道具,很合理不是嗎?”季修手中沒有停頓地再次裝上一枚銀色箭矢,繼續消滅着眼前的無臉人。
比起一邊戰鬥一邊努力教學的季修,站在後面的程千柔卻像是在思索什麽似的一言不發。
等那些無臉怪物因為銀色箭矢的原因放緩動作之後,季修繼續解釋:“噩夢世界的各種怪物都會掉落一些道具,不過道具的種類很多,越厲害的道具就越難掉落。”
“最容易掉落的就是現實世界的貨幣,雖然在現實世界會很有用,但在噩夢世界……不能提高生存率的道具根本就一文不值。”
“那些能夠提高生存率的道具不僅爆率很低,而且對使用者在噩夢世界內選擇的職業有所要求。新手關卡之後你們會選擇将來的職業方向,每個職業方向能夠使用的道具會有所不同,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我手上的這把武器,還有程小姐手裏那本醫書都是消滅怪物之後掉落的道具。”季修消滅了七八個無臉人之後,地上已經掉落了一堆百元大鈔,卻沒有人彎腰去撿,因為前方不斷逼近的無臉人數量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減少!
“可惡!”
就算是巷戰,季修還是在面前的無臉人化成灰燼之前被抓了一下,那種怪物并沒有看起來特別恐怖的手爪,但季修被抓到的手臂上卻出現了很可怕的淤青,拿着黑弩的手臂瞬間無力垂下,像是中了毒一樣。
站在身後,職業是“輔助醫者”的程千柔翻開了手中醫書的第一頁,低聲念了某種古怪的語言。
“不行。”季修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淤青,“普通的治療太慢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
眼看着無臉人繼續逼近,程千柔一咬牙取出了夾在那本書中的一張像大號創口貼一樣的醫用敷料,心疼地貼在季修的傷口處後,季修被抓到的手臂這才開始恢複行動。
“一個車廂裏的怪物怎麽可能會這麽多?”程千柔一臉糾結,“季修,一個新手關卡真的值得我們浪費這麽多道具嗎?無論新手關卡的通關獎勵是什麽,我們都會虧本的!”
“你這些灼燒箭的掉率可高不到哪裏去,就算想要收購價格也不低,難道你要在這麽一個新手關卡把以後保命的手段都用光嗎?!”
“季修!”
“那你想怎麽辦?”季修根本顧不上程千柔的情況,表情也比之前緊張了很多,“我們現在根本沒辦法回到最初的車廂去,更沒有辦法把噩夢的源頭找出來消滅掉。這個關卡的難度根本就超出了我們的能力!!”
“我們可以離開。”程千柔突然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将一個小小的木頭牌子塞進了季修的手裏,“退出新手關卡不會有懲罰,我們必須及時止損。”
季修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記得讓你們老大欠我一個人情。”程千柔自己的手裏也有一枚同樣的木頭牌子,“沒想到這種雞肋還有能用的時候。”
季修深吸一口氣,任由那枚小木牌掉在地上,繼續往黑弩裝了又一根銀色箭矢,解決着眼前的無臉人:“你要走的話,就自己先走。”
“你會用到的。”程千柔看了一眼堵在車廂外面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的無臉人,咬牙捏碎了手中的木頭牌子,“我知道你老大不喜歡這樣做,我會親自找他幫你解釋。”
下一秒,程千柔的身影竟然就從時玖他們眼前消失不見。
雖然不明白那種木頭牌子的條件和限制,但那似乎是一種可以讓人從噩夢游戲強制退出的道具。
季修看着對程千柔的選擇并不意外,只是繼續耗費銀色箭矢攻擊焚燒那些好似無窮無盡的無臉人。
“唔!”
季修不僅沒能打開車門,甚至在分神的一瞬間再次被擠過來的無臉人抓到,左手的無力感讓他難以握穩手中的黑弩,再加上沒有程千柔的治療,即使被稱為資深者,季修也越來越力不從心。
廢了一條手臂後,也不知道是季修沒辦法取出箭矢,還是背包中的銀色箭矢已經用盡,他垂下拿着黑弩的手臂片刻,又在無臉人擠過來的時候用黑弩中的普通箭矢擊斷了旁邊車廂的金屬扶手。
那根金屬扶手被擊斷的同時,季修又被擠過來的無臉人抓傷了好幾次,整個人無力地向後倒去。
時玖看了一眼之前被季修擊斷在一旁的那根金屬扶手,就在季修倒下的瞬間以目前最快的速度撿起金屬扶手,将其直接卡進車廂與車廂之間的縫隙,像欄杆一樣将無臉人擋在最後一節車廂之外!
那些無臉人動作不快,而且幾乎沒有彎腰的意識,至少在那根欄杆被擠斷之前,它們應該不會進入最後一節車廂。
和那些無臉人隔着欄杆面對面站着的時玖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滿手淤青的季修,這會兒他已經耗盡力氣暈了過去,就連那把黑弩都掉在了旁邊。
“楚歸舟培養出來的隊員,果然比普通玩家有骨氣多了。”
時玖身邊傳來了那位半夢小姐悠閑而平靜的聲音。等時玖向那位從一開始就以“新人”身份自居的半夢小姐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她用右手拇指轉了下食指上那枚平平無奇的銀色戒指,然後她指間就多了一根瞬間點燃的女士煙。
“時玖弟弟似乎不擅長掩飾自己的表情。”半夢在車廂那位哭泣女士的對面坐下,一邊抽煙一邊說,“從游戲一開始到現在完全不顯露任何害怕緊張的表情,這可不是新手該有的表現。”
沒有人比時玖更清楚這一點,不過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沒有“害怕”這種情緒了,更忘了應該如何用表情去表現出害怕和緊張。
“我是新手。”時玖用平靜的聲音闡述事實。
“我知道。”半夢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笑出聲來,“既然是新手關卡,這列車上的四個人裏總得有一個真正的新人吧?”
“這次噩夢游戲的難度過高,是因為參加這次游戲的資深者不是兩個,而是三個人。”時玖也說出了他從一開始就意識到的真相,“你不是新人。”
半夢笑了笑默認,踩着高跟鞋優雅從座椅上起身向倒在地上的季修走去。
時玖也在這個時候彎腰撿起季修掉在地上的黑弩,黑色的箭矢指向半夢的額心,阻止她靠近那個堅持到最後的資深者。
“時玖弟弟,不說你還沒有選擇職業方向,就說以噩夢世界武器的寶貴程度,這種武器一般都是綁定的狀态,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使用。”半夢笑着看向時玖,“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挺喜歡弟弟的,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我也不會對這家夥做什麽。”
半夢确實沒有碰觸季修,她只是撿起了地上那枚被季修丢下的小木牌,也就是那個讓程千柔離開噩夢世界的特殊道具。
半夢畫着大濃妝的臉上勉強透露出真誠:“那個程千柔對我的态度你也看見了。至于這位季先生,雖然是一個合格的引導者,但他只在最開始的時候和我對視過,然後就再也沒有看過我一眼。只有時玖弟弟和他們不一樣,你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意我的身份和職業。”
時玖沒給出回應。
他的身體裏有兩種不同的血脈存在,任何一方血脈都是他生命的構成,被外界劃入底層但從小養育着時玖的母親更是他最珍視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去在意這些。
更何況,時玖覺得所謂的身份職業甚至“半夢”這個名字,也許都只是眼前這個隐藏資深者僞裝的一部分。
“不過姐姐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次就不陪時玖弟弟一起玩了。”
半夢說完,時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時玖就看見那個女人右手翻轉,一枚看起來像是鵝卵石的東西出現在掌心處,還笑盈盈地對他說:“姐姐身上也沒帶什麽好東西,這個寒酸的小道具就當是給弟弟的見面禮,如果時玖弟弟不能完成任務,只要把它丢到一開始的車廂裏,應該就能通關這個游戲了。”
将那枚“鵝卵石”放在旁邊的座椅上之後,半夢一邊笑着一邊捏碎手裏的小木牌:“如果還有機會再見面的話,姐姐再給你補上一份大禮!”
說着,半夢的身形在時玖眼前漸漸消失,就像之前的程千柔一樣不見了蹤影。
“……”
時玖看了看車廂之間已經被硬生生擠彎的金屬扶手,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季修,即使冷靜如他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這個噩夢世界裏,混到這種地步的新人應該也不多見了吧?
明明是被稱為福利的新手關卡,最終卻只留下他這麽一個柔柔弱弱的新人還站在這裏?一心想要當鹹魚的時玖只能撲騰撲騰尾巴,無可奈何地認真起來。
“這樣也好,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有人知道了。”時玖輕喃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