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源順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推門走進了一間宅院,院子角落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壇,這似乎是一家酒樓的後院。她朝着人聲吵雜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覺着熟悉,不等她細細回想,那小賊的身影一掠而過,她眼疾腿快一個飛撲将小賊壓在了身下。

“你個淫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入室偷窺,看我不打死你。”一通拳打腳踢之後,江源繼續放狠話:“讓我好好記下你這淫賊的模樣,畫下來街頭巷尾的貼上,叫你以後出門人人喊打。”說着她用手粗魯地轉過身下人的臉,竟是個面冠如玉的少年郎。

“你們在做什麽?”

遠處傳來女子的叱喝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江源一擡頭,看見阿忝正向她跑了,頓時心安了許多,便将地上的小賊提了起來,同來人說道:“阿忝,你來得正好,我們今天一起替這個小淫賊的父母好好管教他。”

阿忝看了眼江源手裏的少年,無奈道:“不用了,我就是這個小淫賊的母親。他做了什麽缺德事還望姑娘直言,我定不會輕易饒過他。”

江源的手僵住了,少年趁機逃離她的魔爪,躲到了阿添身後。

江源怔怔地側身看向阿添,阿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明眸善睐,雲髻峨峨,只是眼角處多了些細紋,烏發裏添了些花發。

江源想起來了,她們之間隔了十六年,如今阿添也不認識她了。思及此,她心頭一酸,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阿添見這形勢,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瞪了眼身後的少年,揪住他的耳朵拽到身前,質問道:“陸允之!你對人家姑娘做什麽了?”

“哎呀,娘輕點輕點,疼疼疼。”陸允之護住耳朵求饒:“不是您讓我去對面沈宅打探情況的嘛,我進去不小心看到她洗澡了。”

“小畜生你竟敢偷看姑娘家洗澡?”阿忝下手更重了些。

“沒看見全部,就看見了……疼疼疼疼。”少年流下了疼痛又委屈的淚水。

阿忝滿臉愧疚道:“姑娘,讓你受委屈了,犬子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姑娘今年芳齡幾許?可有婚配?”

這熟悉套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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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下意識退後一步,連連搖手:“不用不用,他小孩子嘛,而且也不是故意的,我就不追究了。”

阿忝哼道:“什麽小孩子,馬上就年滿十六,要行冠禮了。”

想起當日蘭州城下良恭送別她時說的那些話,江源不由忍俊附和道:“對哦,他五月生的,是快了。”

阿忝柳眉微蹙,問道:“姑娘怎知我兒是五月出生的?”

江源愣了愣,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我學過些許陰陽五行,會看面相。”

阿忝輕笑:“那你也幫我看看呢?”

“夫人出身名門,敢愛敢恨,是個難得的性情中人。”

阿忝兩眼放光,捉住江源的手,态度十分誠懇:“那你要不要做我兒媳婦?我絕對會是蘭州城第一的好婆婆。”

江源推辭:“不了不了,我的年紀比你兒大多了,不合适不合适。”

“你別唬我,你看着最多不過十九歲,女大三抱金磚,合适合适。”

“我,我們彼此尚不了解呢,況且婚姻大事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個簡單,我們是鄰居,以後多多走動不就了解了嘛。令尊令堂今日在家嗎?我們現在就可以上門提親的。”

“娘,我還不想成婚……”

“大人說話,你別插嘴!”

陸允之乖乖的退到一旁,擡頭撫額,只覺無可奈何。這段紛争因他而起,但眼下他不但完全插不上話,甚至還無端搭上了自己的姻緣。

正值晚飯時分,阿忝的盛情難卻,江源只得留下來跟他們一家吃了晚飯。桌上的鹽焗肘子,虎皮鳳爪,回鍋肉炖老豆腐,南瓜小圓子羮……都是些她喜歡吃的菜,心中忍不住地猜想,莫非阿忝還記得她?

江源見她遲遲不動筷子,以為是桌上沒她得味的菜,溫柔問道:“這些都是店裏年輕姑娘家常點的菜,歲歲若是不喜歡,我再讓後廚做些別的菜送過來。”

“沒有,都是我愛吃的菜。”江源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裏,還是熟悉的好味道,她卻沒了以前的好胃口。

吃完晚飯,陸允之在阿忝的威逼之下,不情不願的送江源回去。

夜風徐徐,少年刻意保持着微妙的距離,糾結地開口:“那個……今天我真的什麽也沒瞧見,能不能不娶你啊?”

江源停下腳步,問道:“娶不娶妻,娶誰為妻,你自己沒有主見嗎?”

少年不敢看她,弱弱辯道:“那你今日不也說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那是推脫你娘的借口,你聽不出來嗎?”

“聽不出來。”少年偷偷瞄她,小聲嘀咕:“我才不要娶你,你跟我娘一樣,又兇又霸道。”

江源暗暗偷笑,因為我是你娘的好姐妹啊。

“你說今日是你娘讓你去沈宅打探情況的,打探什麽情況?”

“我娘晚上起夜的時候經常瞧見對面沈宅裏有螢光閃爍,偶爾還能聽見了犬吠,覺得有古怪,便讓我找機會溜進去探探虛實。我看今日正好大門沒落鎖,就進去了啊,誰知道你大白天的洗澡。”

江源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背上,“誰規定白天不能洗澡了。”

少年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再回頭看罪魁禍首,已經逃到沈宅裏關上大門了。

“吵不過也打不過,果然不能娶。”陸允之擡眸望向緊閉的大門,少女沐浴的畫面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逝,他俊臉一紅,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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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江源隐約覺得有黑影立在床榻邊,驚得一骨碌爬起來,可左右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奇怪的地方,就當她以為是虛驚一場,準備躺回去繼續睡覺的時候,忽地從床底下竄出一只巨大的生物。

巨大生物一臉開心:“大笨銀。”

江源按住自己差點吐出來的心髒,驚魂未定:“是九命啊。”

九命一把撲倒江源,樂得尾巴直搖:“你終于回來了。”

“我回來了,讓你久等了。”江源緊緊抱住九命的脖子,直到情緒趨于穩定,才開口問道:“我不在的這十六年都發生了什麽?西門呢?”

“十六年前,北堂與公主大婚之際,西門與南風啓動了刑天弑神陣,誅殺了妖後與妖龍。但那個陣法代價太大,西門僅剩的一魂也破滅了。”

江源悵然嘆了一句:“我就知道。”

哪有什麽黏土造軀的重生之術,多半是西門編排出來騙她離開錦陽的,彼時他已然下了殺身成仁的決心。

西門,她還沒來得及問他的真名。

江源別過臉,眼淚簌簌直流,早知現實如此殘忍不堪,不如就留在流景的幻境裏好了。

“大笨銀,別難過了,西門被妖龍吞得只剩一魂,原本就複生無望。最後還能誅殺妖龍,也算死得其所。”

江源哭得更兇了:“九命你不要裝了,我知道你比我更難受。”

九命搖搖頭:“我活了上千年,生離死別早就司空見慣了,而且西門也不是我第一任主人。”

江源吸吸鼻子,哼道:“活得久的生物大都冷血。”

不過九命的出現,确實令江源心安了許多,踏踏實實的一覺睡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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