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思還算細膩的白行歌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但腦筋偶爾有點直的他并沒意識到這異常究竟從何而起。

謝璟深疑惑又懷疑的眼神讓他氣不打一處來,淡聲反問:“怎麽?你是怕我把你給殺了,還是怕我跑了?”

自從白行歌記恨上謝璟深之後,就開始破罐子破摔了。白行歌這一路随他到山莊,發現他雖然面帶兇煞之氣,倒也不是喜怒無常的瘋子,似乎也不會真的把他給怎麽着。

反正他就剩下一張嘴皮子與一身好運可用,既然對方想扣押他來威脅狗皇帝,那他就順道趁着無聊時光試探試探他的底線。

謝璟深盯着他片刻,突然笑了:“你可以試試。”

周圍滿腹八卦的人在聽見他們二人的對話後,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仿佛僅憑這幾句話就能夠腦補出什麽強取豪奪與愛恨情仇的戲碼來。

林千瀾在得到謝璟深的默許後,就差人給白行歌重新安排房間去了。白行歌被阿竹帶到新房間所在的長廊處,因為位于高地,他能夠将院子裏的情況一眼看清。

山莊裏的人在領了楊耀給的符紙後,安心地離開了這座小院,院裏恢複了原來的平靜。至于方才還想悄悄給白行歌點顏色看的楊耀暫時不敢再找他麻煩,偷偷擡頭看了他一眼,夾着尾巴跑了,恨不得馬上下山。

估計是害怕他将事情抖出。

說來,謝璟深方才應該就是站在這個位置觀望着底下的情況,所以才能在林青裕襲擊他的時候及時出手的吧?

他趁着阿竹進入房間幫他整理的當兒又自行将椅子往前挪了挪,本是想着從此處眺望一下底下風景,卻不小心看見了還站在院內一座大石頭之後,尚未離去的齊崔。

本該再無其他人的院子裏,齊崔正與幾個身材壯碩的男人說話,也不知是談起了什麽,眉頭皺成了川字型。

重點是,白行歌發現齊崔說話的對象,竟然是他先前在金水鎮遇見的,那群拿着大刀的男人。

齊崔竟與他們相識?那齊崔可知,這些人就是殺害林青河的兇手?

白行歌在思考的時候習慣性地眯了眯眼睛,倒是底下那群人之中,有其中一人在擡頭做賊心虛般四處張望時,不小心與他對視了。

大概是他長得實在過于有辨識度,那人一眼就将他認出,甚至還拍了拍正與齊崔激情對話的龐威,擡手朝他所在的方向指了指。他們動靜之大,連齊崔都一同望了過來,面上還帶着幾分沒來得及收回的心虛。

白行歌卻是沒有避開,反而直面迎上他們的目光。

那雙淺色的眼眸似是看穿了什麽,對着他們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齊管家,這,這位公子怎麽會在此?”

“他就是我們方才同你提起的,說咱們身邊跟了只鬼的男子!”

齊崔假意朝白行歌笑了笑後才回過頭,若無其事地對着龐威說:“他是謝大樓主請來幫忙驅鬼的術士,先不提他究竟有沒有那點本事,就算有咱們這兒也沒鬧什麽東西,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的舉動。”

“再說,他們江湖術士本就愛念叨神神鬼鬼之事,你莫要被自己的心理影響。這一路上發生的怪事,指不定是有人在鬧你們罷了。如今浮雲山莊是個香饽饽,人人都想來插一腳,惦記着它能夠為自己帶來的利益,說不準就是暗中派人對你們使壞,想讓你們露出馬腳呢!”

齊崔提醒道:“記住了,咱們是三爺的人。若林三爺能拿下這個位置,咱們都能跟着一起飛升,你們可都要注意着點!”

·

“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高地的樓閣內,房裏的白行歌喝口水潤了喉後,朝房外的謝璟深問道。

在謝璟深回話前,他又說:“此次被你強行拉上山,我卻什麽也沒辦着,當初說好的酬金,你不會想賴賬吧?”

林千瀾在邊上同山莊裏的小丫鬟交代着記得照看謝璟深和白行歌這棟樓的事來着,聽見白行歌和謝璟深說話的語氣,沒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只覺得白行歌真有意思,第一次見到有人明明是被扣押之身,說話卻還能如此理直氣壯,仿佛自己才是做主的那個。

謝璟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那你先說說,你進來山莊的這段時間裏,可有見到任何鬼靈?”

白行歌手裏的杯子被他輕放到桌上,人也調整了個比較舒适的姿勢往後靠了靠:“謝公子是指本來就在山莊裏的鬼,還是從外面帶來的鬼呢?”

謝璟深又是一陣沉默,反倒是對浮雲山莊有所關心的林千瀾問了句:“這兩者,有什麽不同嗎?”

“前者的話,沒有。至于後者,剛剛見過。”白行歌說着又是一笑,“幾只小鬼還挺可愛,他們想找我玩,但被我拒絕了。”

林千瀾很快就反應過來:“你是指,方才楊道長……?”

白行歌對林千瀾的印象不錯,加上他又是為了林青河與林青裕而來,便将楊耀與其小鬼做戲之事告知。

林千瀾聽完安靜了許久,才又問:“那依白公子的意思,浮雲山莊其實根本就沒有鬼靈作祟?那裕兒的事,又要如何解釋?”

“我們在尋求這方面的幫助之前,找了不少名醫來為他做過檢查。但他們全都表示裕兒的身體非常健康,也沒被人下藥控制,而且他犯病時候的反應也确實怪異,莊裏的人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況且方才楊道長行法的時候我們也都見着了,他确實有能力止住裕兒身上的病症。難不成,這一切其實也出自楊道長之手,是有人特意雇了他,自導自演這整件事?”

白行歌搖了搖頭:“方才林小公子犯病襲擊我的時候我已确認過了,他身上并沒有遭到任何邪靈附體。而楊道長帶來的那些小鬼,也不曾附在他身上作亂。”

“至于為何楊道長的胡作非為能夠制止他繼續發狂,我只能做些推測。”

“第一,很可能其實林小公子并沒有發瘋,他也是策劃了這起事件的其中一人。第二,林小公子确實犯了病,并且是遭到了有心人的毒手,而那人能夠自由控制林小公子的發病時機,所以借了楊道長的手制造出他是被邪祟侵擾的假象。”

“當然,也很可能楊道長與對林小公子下手之人有所合作,然後他借着靈通的能力對林小公子下手,僞裝出他是被邪祟侵擾的假象。待他們處理完畢後,楊耀功成身退,而想要謀害林小公子的人定然是不希望他能夠再好起來,很可能會導致林小公子即使在身上的‘邪祟’被擊退後,卻依然處于神志不清,無法自理的狀态。”

白行歌把自己的想法給告訴了林千瀾和謝璟深,至于他們信不信,就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了。

雖說如此,但他卻也不能直接否定山莊沒有邪祟的事。畢竟方元說過其中一瓣花瓣就在山莊之中,而被拆除的聖蓮碎片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控制鬼靈,甚至能夠增強他們的鬼力,來為自己辦事。若遇上稍微兇惡一些的怨靈,他們的破壞能力與危險程度就更加大了。

他現在就是想等,這只藏得極好的鬼,什麽時候會冒頭。算一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

白行歌隔日早早便起了身。

阿竹正在房裏給白行歌擺早飯,而換好衣服的白行歌舒舒服服地到山莊為他準備的輪椅坐了下來後,盯着房外的天色,突然感嘆了句:“今日的天氣,可真不尋常。”

阿竹側頭看了一眼,發現今日早晨的天氣簡直不要太好。

到底哪裏不尋常了?

白行歌昨夜給林千瀾說的猜測,很快就在今日得到了驗證。

處理完事情的楊耀已經離開了山莊,而為了保證林青裕尚有接管山莊的能力,一群人大清早就浩浩蕩蕩來到了他房間,也不顧林千瀾的勸阻,執意要為他做檢查。

檢查結果可想而知,并不如意。

林青裕雖然已經冷靜了下來,不會再像之前犯病那般面露兇相想要傷害人,但卻進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态。他從醒來之後就一直保持着呆滞的表情,誰叫他都不應答,只呆呆看着前方,甚至都不會自己換衣服吃東西了。

照顧林青裕多年的奶娘見到此景,在邊上哭成了淚人:“林莊主這一家子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啊,明明多好的一家子,現在唯一還活着的林小公子也成了這模樣。我死了之後,要如何面對莊主和夫人吶!”

林千瀾站在床邊,手搭在林青裕的後背輕撫着,背對着衆人的眸光晦暗不已,底下藏着翻騰的怒意。

林千生的三堂弟林淮松坐在房裏沉默了許久,似乎是也無法面對這個噩耗。

直到旁人開始催促:“林小公子如今的狀态根本就無法再接管山莊的事務,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趕緊召開選拔新任莊主的會議?這浮雲山莊已無人管理一段時日,手底下的各方運作都遭到了阻礙,若再遲遲不能得出個結果,恐怕會被其他惡勢力給盯上。”

“就算要管,也得從我們直系裏挑選。你一個表親,着什麽急呢?”

隔着一條走廊的白行歌,都能夠聽見他們的吵鬧聲。

他手握扇子悠悠地給自己扇着風,朝身後的人問道:“你帶我出來,就是讓我聽他們吵架?”

謝璟深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沉聲回答:“直覺告訴我,你有辦法讓林青裕恢複正常。”

白行歌笑了,聲音溫溫和和卻帶着些許壞意:“哦?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你竟然信我這個滿嘴謊言的江湖術士?”

謝璟深:“……”某人真的挺記仇。

“我需要林青裕恢複神智,如此才不會白費我走這一趟。”謝璟深也不拐彎抹角,直言說出了他的目的。

白行歌卻不想輕易放過他:“我憑什麽幫你?”

不怎麽擅長哄人的謝璟深正想着要如何說服這位脾氣意外之大的國師,椅子上的人卻突然沖着前方輕笑出聲。

“嗯?楊道長?我聽人說你大清早就離開了山莊,怎麽又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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