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行歌從謝璟深那裏得知了穆昭陽的突發狀況, 腦袋頓時陷入了好一段時間的空白狀态。
他主要是在懷疑人生,順道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碰上了傳說中的水逆?雖然這等事情向來不會在他身上發生, 但如今接二連三不順心的遭遇, 不得不讓他開始思忖要不要為自己做點淨身還是轉運的祈福。
謝璟深最終還是上了車, 但令他意外的是白行歌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結果,甚至沒有與他争吵,在發了一小會兒的呆後就安靜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末了還朝他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禮貌又疏離。
飛月樓的人對他的印象并不好, 白行歌能感覺得出來。再說,他與其他人确實也不熟悉, 哪怕對謝璟深感官不如何, 但與完全不相識的人比較下, 他倒更加願意和他一同辦事。
謝璟深有個習慣他特別欣賞,就是不該說話的時候絕不多提一字一語, 即使心裏有再多疑惑與不信, 卻也不會開口抨擊。如此, 好歹還能讓他安心将事情處理好。
而且,也能借着這個功夫, 觀察看看可有其他能夠延緩他身上死氣的方法。若能順利找到, 他就可以更加放心一些。
至少不會被他死得早拖累了。
阿竹貼身坐在白行歌身邊, 對謝璟深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早晨的陽光順着車窗映入車裏, 白行歌正好側頭打量着車外來來往往的人,淡黃色的和光将他瞳色映得更淺了,還帶着些許的不真實, 仿佛下一刻他就會随着那縷陽光一同消散。
精雕細琢的小仙人。
謝璟深在心裏如是評價道。
深紫色的車簾在沒多久後被人掀開,紅繡那張秀麗的鵝蛋臉躍入衆人的視線:“公子,都準備好了。”
從飛月樓出來後,不再以樓主二字稱呼謝璟深,是他們特定的規矩。
白行歌聞聲看去,正好與紅繡視線對上,見她朝自己彎了彎嘴角,便也點了點頭,語帶笑意說:“唯佳人也,蝴蝶喜見而栖。”
紅繡聞言一愣,才發現自己頭發上不知何時落了一只豔藍色的蝴蝶。她擡手将它輕輕揮開,有些不好意思地和白行歌說:“我叫紅繡,白公子直呼我名字便可。”
白行歌看着那只顏色顯得特別亮眼的蝴蝶飛離,然後将視線挪回紅繡身上:“好。”
謝璟深擡眸瞥了他一眼,才淡聲和紅繡說:“那就出發吧。”
載着一口大棺材的小隊,就這般在風平浪靜的早晨離開了埠城。城裏人見到他們運送着棺材也是又驚又奇,但大部分人好像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棺材裏裝着誰的屍體,瞬間不敢再正眼直視。
從埠城到南橋鎮,最快也需要三至四日的時間。而據之前棺材被運送離開埠城的經驗總結,絕大部分小隊都在進入一處名為李家村的地方前後,遭遇了奇怪的事跡。出事者的屍體,也都在村莊幾裏之外的地方找到,于是李家村成了運送這具屍體的一道大關卡。
若想前往南橋鎮,李家村是必經之地。村莊位置與埠城相隔不遠,只要保持着現在的速度,入夜時候正好能夠到達。
此前,這項委托一直都交給穆昭陽來負責,加上謝璟深才剛回到飛月樓,在匆忙接手的情況下,對它其實并無十足的了解,只能借着在馬車上的時間,翻閱有關屍體護送的事件記錄。
根據幸存下來的人們回憶,同行的死者大部分都死于奇跡般複活的女屍手中。也正因如此,衙門那裏的調查情況遲遲沒有進展。找不到明确的證據證明那些傷亡出自人手,但他們也不可能直接給已經死的人定罪。
謝璟深将事情了解了大概後,朝白行歌詢問:“以你所見,死者複活殺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正事相關的話題,白行歌十分配合。但回答之前,他似笑非笑地問了句,“你确定要聽我的回答?”
謝璟深橫眉與他對視了片刻,沉聲道:“說。”
見謝璟深不高興,白行歌的心情就好了些許:“我會說不大。”
“首先,她的屍體目前來說不過是一具空殼,靈魂并沒有遺留或被封印在她體內。其次,她的屍體非常幹淨。既然殺了人那必定要見血,屍體保存得再怎麽完好,依然是已經失去了生命力的軀殼。她總不可能靈活得,還能好似人那般将自己徹底清理幹淨,指甲上半點血肉都不沾。”
謝璟深的身體往後靠了靠:“所以你覺得是人為?”
“倒也未必。”白行歌否決道,“就和太完美的僞裝一樣,在鬧出那麽多事情,甚至還背負着殺人犯之名的情況下,屍體卻還能保持如此的清潔與完整度,反而更讓人起疑。”
“不知謝公子可曾聽說,南方有一種人,擅長趕屍術。”
關于趕屍術這三個字,白行歌沒有親眼見到,只從宮裏老舊的書籍裏翻閱過。傳說南方有些法師,習得能夠役使屍體自己行走的術法,若道行稍微高一些的,甚至還能操控那些空殼替自己辦事。他們一般會在屍體抹上特制的材料,那種東西可以幫助延長屍體的保質期,讓他們不那麽容易腐壞。
只是白行歌并不清楚,一名技藝高超的趕屍人,是否真能做到利用屍體,殺人于無形?而且若此事當真出自趕屍人之手,那對方究竟是憑借着什麽來操縱的屍體?對方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白行歌獨自想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發現謝璟深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便大概明白這不信邪的家夥大概不曾聽聞此事。他簡略向他解釋了趕屍之術,果真在他臉上見到了猶疑,似乎無法輕易接受這等事情的存在。
他沒忍住笑了一聲:“當然,具體究竟是怎麽回事,還得等我們到了李家村再說。”
傳聞中的屍體複活之地。
由飛月樓的護送行動十分順利,他們在入夜後沒多久就抵達了傳聞中的李家村。運送女屍的小隊裏,不乏相信鬼神之事的人,自他們在距離李家村尚有好幾裏時都紛紛變得嚴肅了起來,時時刻刻關注着推車上的棺材的動靜。
但一直到小隊步入李家村的地界,棺材蓋都緊閉着,裏面也沒有傳來任何屍變一樣的聲音。
他們就這樣順利進入了村子,也是這一個月以來,唯一能夠順利帶着屍體踏入李家村的小隊。
倒是李家村今晚的情況有些詭異。
雖已然夜深,但這個時辰嚴格來說還不算很晚,不至于到了那種放眼望去,每家每戶都熄燈就寝的時刻。
有些坑窪的路道上沒有半個活物的影子,村莊不大,卻充滿了死寂。要不是這村子裏天天都有人來往與進出,這一眼瞧着的凄清,恐怕能讓人誤以為是已經荒廢許久的空村。
因李家村能算是許多人在趕路時會路過并留下稍作歇息的地方,所以哪怕這裏只是個小村,也設有客棧。但當他們一行人來到客棧前時,卻發現屋門緊閉,只剩下門前那熄了燈的紅燈籠随風搖晃。
紅繡領人上前敲了許久的門都無人應答,便回頭看了謝璟深一眼詢問他的意見,卻聽到他用着毫無感情起伏的語氣說:“把門踹開。”
白行歌沒忍住瞥了他一眼。
而紅繡他們的動作更快,像是已經做慣了這樣的事。材質本就不怎麽好的木門一踹就開,紅繡一手握着刀,邁腿步入。白行歌則是在阿竹的陪伴下,與謝璟深還有餘下的人在外面等候。
冷冽的寒風一陣一陣吹來,夜晚與白天的溫差有點大。白行歌還未說什麽,倒是阿竹先搓起了雙臂呢喃:“好冷啊。”
進入客棧裏搜查的紅繡幾人在約莫半柱香之後就出來了,但他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糟糕,并非單純找不到客棧老板的不悅。
“公子,找到掌櫃了,不過他已經死了。”紅繡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人,所以語氣還算是挺平靜。
白行歌卻聽得微微一怔,然後走進了客棧裏。
客棧掌櫃死在了櫃臺後方,并且是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死去。
紅繡他們在客棧裏繞了一圈沒找着人,是其中一名護衛在結束樓上的搜查,從樓梯下來的途中見到了櫃臺後的掌櫃。他被發現時,正呈現着雙腿跪地,兩手伸直,身體往前趴,臉貼在了地面上的姿勢。
他們原本以為掌櫃在做什麽奇怪的儀式,是叫喚了他幾聲沒反應,過去查探發現他身體十分僵硬,再将他翻過來的時候,才發覺他早已斷氣。
白行歌站在他身邊,表情有些嚴肅的打量着掌櫃死時的模樣。
他雙眼瞪得老大的,眼珠子似乎都快要從裏面掉出來了,眼神看起來十分痛苦,嘴邊卻挂着瘆人的微笑,兩者相搭之下形成了一種扭曲又有些吓人的表情。
謝璟深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又讓紅繡和外邊的人到村子裏其他人家确認他們的情況。
白行歌則是想了想,然後試着将掌櫃的靈魂召喚過來,卻依然無果。
再次遇到與浮雲山莊情況有些相似的事情,容不得他不多想。
偌大的客棧裏,安靜得可怕。饒是謝璟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
他第一個想法,自然認為是有人在殺害掌櫃後,故意擺出這種離奇的姿勢,制造出鬼神之說來幫助自己脫罪。
正當白行歌觀察着掌櫃時,櫃臺後那貼着牆壁的櫥櫃底下突然傳來了些許動靜。下方是個合上了櫃門的空間,他下意識就想伸手把櫃門打開,卻被站在自己身後的謝璟深先一步阻止。
他只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然後越過他,替他先打開了櫃門。
在那能夠容納一個瘦弱成年人小空間裏,蜷縮着一位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男孩。他臉上稚嫩的嬰兒肥都還未褪去,圓滾滾的眼睛害怕地盯着他們。
白行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回頭和謝璟深說:“是活人。”
小男孩像是被什麽可怕的事物給吓着了,只瞪着像是随時要落下淚水的眼睛看着他們,遲遲不敢出來。白行歌被他脆弱的模樣戳中了內心的軟處,輕聲安撫:“沒事了,先出來吧。”
在村子裏查探的小隊人員也很快又再次回到了客棧裏,紛紛朝謝璟深搖了搖頭:“村裏的人都死了。”
而且還都是用着和掌櫃如出一轍的姿勢與表情死的。
這樣離奇的情況,讓在場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
白行歌看了看正被阿竹拿糖安撫誘哄的男孩。
他懷疑這孩子可能碰巧見到了什麽,并因為溜到櫃子裏所以躲過了災禍,或許可以從他身上問出點東西來。
還未來得及将這個想法付諸行動,門外又匆匆跑進來了個人,正是其中一位結束周圍查探,并到馬車處确認屍體情況的隊員。
白行歌一見到他驚慌失措的表情,就覺得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果不其然,他開口便道:“公子,棺材裏的女屍,不見了……”
推車上,棺材上的蓋子不知何時被人挪開,本該安詳地躺在裏面的女人也失去了蹤影,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留守在車邊的兩位飛月樓護法,竟雙雙昏倒在地。
一只不知何時停留在推車一腳的豔藍色的蝴蝶像是被聞訊趕來的人驚動,撲扇着翅膀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璟深:被白白誇,有開心到。
#深深你也就這點出息還敢學人火葬場。#
大半夜關燈碼着碼着突然發現,我丫的是在寫靈異。
被自己的各種腦補整得突然害怕.jpg
#謝謝給我送上了各種雷雷投喂的小天使和基友們嗷!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