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公子還是靠在床上看着書，似乎沒發覺我進來。

我把碧螺春放到茶壺旁邊，蘇公子這才擡頭往這邊看過來。

我對他笑：“等你病好了，回一次江南可好？”

蘇公子看着我，像是沒聽明白我在說什麽。

“眼下入了秋，再過不久就是中秋了。江南的中秋節似乎更有趣些，又是團圓的日子。”我在桌邊坐下來，“便想帶你去瞧瞧。”

蘇公子問：“世子不與懷安王一同過？”

“他啊，雲游四海不知道到哪裏玩兒去了。”我擺了擺手，“你不用管他。”

蘇公子又問：“世子不怕遇上麻煩？”

我笑，打趣道：“蘇公子生得這樣俊美，到時把你打扮成女子，料誰也看不出來。”

蘇歸陌面色變了變，偏過頭去。

我柔聲道：“左右是我貪戀江南的美景，順道帶上你罷了。你在外許久，那件事估摸着也差不多過去了。”

蘇公子不說話，似是在掙紮。

我目光投向放在一旁的那把琴：“帶上它可好？”

蘇公子驚訝地看着我。

我不說話，只對着他笑。

蘇歸陌緩緩點了點頭。

蘇公子養病的時候，我做了不少事情。

怕他觸景傷情，我沒讓他回青溪院。王府裏的事情都交給幾個有經驗的老仆打點，本來我也就沒摻和多少。等向望津先生再三确認過蘇公子的身體已經痊愈可以遠行之後，我就開始打點行裝了。

“公子，您看，世子爺新找人給您做的衣裳。”

我擡頭瞟了一眼，上好的緞子，精致的繡工，是花費了心思的。

我伸手接過來，觸感卻很柔軟，不是想象中的冰冷。

我從前慣穿青衣，這件衣裳卻是月白色的，換上總覺得奇怪。打量了自己一番，正打算換回來，卻被孝宿攔住了。

“公子幹嘛要換，挺好看的。”

“我不習慣。”我皺了皺眉。

孝宿嘿嘿笑道：“公子若是穿習慣的衣裳，倒更容易被人認出來。”

我頓了頓，想也有理，便随了他去。

我瞧着換好衣服出來的蘇公子，不自覺彎了眼睛。

“今日有風，你還是坐馬車好些。”本世子野慣了，坐不了那四四方方的東西。

蘇公子沖我點點頭，撩起衣擺上了車。

走了一日，約摸日落時分才尋了家客棧。坐了一日馬車，蘇公子的精神倒還不錯，用過晚飯帶着孝宿去客棧外面看月亮。本世子放下喝了一半的酒，走到後面剛好聽到蘇公子說——

“許久未曾見過這般好的月色了。”

我擡頭，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上，确是好看。

“公子喜歡月亮？”孝宿問。

蘇公子搖了搖頭：“長夜苦悶，唯有月色為伴，平添幾分情趣罷了。”

“蘇公子果然好興致，”我一邊笑道一邊走了過去，“像本世子這般的俗人，與我作伴的便只有好酒與美人了。”

孝宿慌忙退到後面，蘇公子對我笑笑：“世子也出來看月亮？”

“酒喝多了，出來吹吹風。”

我也笑，看着白亮亮的月光覆了蘇公子一身。

“人生幾十年，一模一樣的夜，形形□□的人，天下諸多路途，卻是沒有屬于我的那一條的。偶爾想想，浮生的确若夢，人死了，夢也就醒了。”

蘇公子一席話說得雲裏霧裏，我沒聽懂，也不打算追問。他大約是在苦惱着些什麽我不懂得的東西。那也無妨，人和人之間，原本就不是非要明鏡似的看個透徹才好。他許了我的不懂，我自然也明白他的懂得。

三五日功夫便到了揚州城。本世子被熱鬧的街道看花了眼，只覺得什麽都新鮮。

“小順，你帶着蘇公子先去客棧歇息，我要在外頭逛逛。”

我在外頭逛了半日，抱着一堆東西回了客棧。

小順看我嘩啦一聲把東西倒到桌子上，我啃着酥餅往椅子上一倒，說道：“喏，你有什麽想要的，盡管拿去。”

小順對我笑：“小的沒什麽想要的，公子高興便好。”

我嘴裏塞滿酥餅嗯了一聲，從桌上挑出一枚青色的玉佩。

“你去把這個交給蘇公子。”

街上小販那兒淘來的，大概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卻很好看。我想着蘇公子戴着合适，就買了下來。

“哎。”小順答應了一聲，捧着玉佩高高興興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