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公子的祖父,不是蘇家獲罪前不久就去世了的蘇幾枝麽?

“祖父一生坎坷,到老了,唯有一把琴作伴。”

“這琴,卻被顧至深奪去了。”

蘇公子不叫我扶,也不穿衣裳,我真擔心他這剛好的身子又受了寒氣。

“你先躺下,有什麽事慢慢說。”

我扶着他的肩把他按到床上,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我在床邊坐下,迎着光看到蘇公子的唇抿了抿。

“蘇某失禮了。”他突然笑了笑。

那笑,就像是我第一次見他時的那樣,苦苦的。

我忍不住擡起手,到一半又放下了:“你……你好生休息,我……我明日再來看你。”

蘇公子低着頭,嗯了一聲。

那聲音有些模糊,但不知怎的,許是周圍十分安靜的緣故,這一聲落在我的耳中,卻很清晰。

就如同我在寂靜的夜裏向水中投的石子傳來聲響一樣清晰。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我仍不曉得該如何面對蘇公子,天還未亮就出了府。在街上走了了一會,覺得有些餓了,就到了茶樓裏去。

好巧不巧,郭輔秦竟也在。

時候尚早,茶樓裏沒幾個人,我一眼便瞧見他坐在窗邊喝茶。

我到他對面坐下,要了壺碧螺春和幾個包子。

“你一個人?”

郭輔秦點點頭。

“唐淵兮呢?”

“還沒起。”

我笑了笑:“看來昨晚是一夜春風啊。”

他也笑了笑,又低頭去喝他的茶。

待到我吃完了包子,碧螺春也已喝了半壺,郭輔秦啪的一聲放下杯子,一壺茶已經見底。

“我有事要對你說。”

“你說。”我咽下嘴裏剩的包子,喝了口茶。

“那位蘇公子,你還是不要跟他扯上關系得好。”

我一口沒來得及咽下去的茶水都噴到了他臉上。

郭輔秦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臉,本世子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郭将軍說:“還是離他遠點得好。”

我擦了擦嘴邊的茶:“你是不是聽說了些什麽?”

郭輔秦嘆了口氣:“是。我昨晚便想來找你,被淵兮攔着了。”

我似乎猜到一向早起的唐先生今日起不來的原因了。

“聽我的,此人留不得。”

看着他認真的臉,我無奈:“你總要告訴我個原因罷。若說什麽罪臣之侄怕會連累我之類的就免了。”

郭輔秦卻突然嘆了口氣:“若真是那樣就好了。我也不必這麽擔心。”

郭輔秦看了我一眼。

“他不是什麽罪臣之侄。蘇夢遠無罪,是被人陷害的。”

我一口茶含在嘴裏差點被嗆着,擡起頭看着郭輔秦,又驚又喜。

“陷害他的人,就是你那哥哥。”

我呆住。

“是你那哥哥非要蘇幾枝的琴,蘇老爺子不給,他便給他兒子安了個罪名。蘇老爺子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蘇家家破人亡,正随了他的意。”

我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所以我擔心蘇歸陌接近你是圖謀不軌。”郭輔秦關切地說道,“畢竟這也太巧了些。你去道上劫人,好巧不巧地偏偏把他帶到了府上。他若真是……”

“他若真是來尋仇的,我這條命給了他也無妨。”

這下換郭輔秦呆住了,看着我沒說出話。

“笑話,為了把琴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本世子又不是那貪生怕死之人,顧至深既然已經死了,我就算是為他抵了條命又有什麽?”

本世子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好像真的要上斷頭臺了一樣。

郭輔秦意味深長地看着我:“昨日我對淵兮說起時,他道‘是福是禍都是命數,人家兩家人的事情,你一個外人去摻和什麽?他若真是來尋仇的,那便叫他尋。左右不過是一死,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只是可惜這二人罷了’。”

最後一句我只當沒聽見,哈哈一笑說道:“瞧瞧,人家唐先生就比你要有見識得多。”

郭輔秦拿過我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是啊,有見識的唐先生說完這話就被我拖到床上一夜春風了。”

饒是本世子,聽了這話也不免抖了一抖。也不知唐公子那文弱的身子經不經得起他這一番折騰。

郭輔秦把我那壺茶喝了個差不多,站起來往桌上扔了幾個銅板道:“不說了,該回去了。我得去看看他怎麽樣,要是還氣着,就要想想法子了。”

我笑着對他擺擺手,說了句“慢走不送”。

回去時我又花了些銀子,向茶樓老板讨了些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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