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孩子氣的他

大家都知道,新婚燕爾,小夫妻總是會貪睡一點的。

所以,阿萊心安理得地趴在安塞爾的懷裏,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回籠覺。

等他神清氣爽地醒來時,卻發現神官的表情十分痛苦。

在阿萊毫無防備地睡着時,安塞爾把他的話裏裏外外想了好長時間。他一會兒擔心黑暗惡魔真的重回人間,害怕光明之城受到黑暗勢力的侵害;一會兒又琢磨怎麽在敵人的窠臼中姐姐傳遞消息。

想到姐姐,自然又想到亞爾林。不知道這位聖騎士現在在哪裏,按照路程來算,他就算日夜兼程,現在距離王都應該還有一段距離,希望路上不要出什麽差錯才好。

當目光落到呼呼大睡的小狼身上時,安塞爾心裏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這個小壞蛋,真是要被他氣死了!

這家夥背着自己,自說自話地做了那麽多壞事,做完以後還義正言辭地全部告訴他!害得自己在這裏心驚膽戰地擔心半天,這個小混蛋卻拿他當枕頭睡大覺!

眼睜睜地看着小混蛋沒心沒肺地睡醒以後,又膩膩乎乎地蹭上來要親親抱抱,安塞爾怎麽可能理他?

青年惡狠狠地敲了一下小狼的腦袋:“快點從我身上滾下去!”

“哎呀——”阿萊捂着腦袋滾到了床底下。

神官大人怎麽又打我呀?難道、難道是他已經得到了我,所以就不珍惜我了嗎?阿萊委屈地看着床上面色不善的“妻子”。

見安塞爾冷着臉捶了捶僵硬的肩膀,阿萊忽然福至心靈,他是不是身體吃不消呀!

這麽一想,心思單純的狼族少年立即轉過彎來了。

一定是這樣!神官大人太害羞了,明明身體吃不消了還裝作沒事,真是太可愛了!

床下的少年正在想入非非,床上的神官懶得理他。身上還穿着昨天那套不像樣子的婚紗,安塞爾不想回憶昨天的一切,把衣裙全部脫了下來。

床邊放着一些幹淨的衣物,安塞爾看到了,便伸手取了過來。

就在他要伸手脫衣服時,忽然發現坐在床沿下邊的小狼正張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口水都快要滴下來了。

這家夥、這張臉……怎麽就這麽讓人想揍他呢?!

安塞爾氣憤地拉上天鵝絨床簾。

坐在地上的阿萊失望地擦了擦口水,忽然,他想到什麽,神情又興奮起來。

狼族少年搖着尾巴對厚重的床簾殷勤道:“安塞爾,你一直沒吃東西,一定餓了吧,我去幫你要一點食物!”

說完,阿萊便敏捷地跳起來向門外面沖去。因為嫌棄人形太過緩慢,他幹脆變回狼型,一只半大小狼宛若脫缰野馬沖向了夏宮的廚房。

沒過多久,小狼便銜着一只野餐籃子回來了。

一進屋,他就看到房間裏的窗簾和床上的帷幔都被挂了起來,衣着整齊的神官坐在書桌前,雙手撐着下巴不知在想什麽。

因為吸血鬼給他準備的是世俗貴族們喜愛穿的衣服,所以現在的安塞爾看起來不像高冷聖潔的神官,倒像是來自王都的美貌貴公子。

阿萊知道,安塞爾确實是出身貴族的。他的父親薩德納老爺是某座城市的領主,唯一的後代就是安塞爾和蒂安娜兩姐弟。誰料這對姐弟天生神力高強,甚至有不少預言家認為,女神奧羅拉的轉世非常可能就是他們中的一個。因此,頗有些虔誠的信徒,将兩人視為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薩德納老爺能夠生育這樣一對兒女,可謂風光至極。不過,由于教會的神官必須抛棄俗世的姓氏,而且不能結婚生子,所以薩德納家族的龐大財産和莊園也就失去了繼承人,也只能說是福禍相依了。

見安塞爾似乎在思考什麽重要的事情,阿萊就沒有變回人形,而是乖巧地叼着籃子走到他的腿邊。

金發青年感到小腿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不斷磨蹭,低頭随意一瞥,還以為是誰蓄養的小狗,仔細看看,這才認出是狼崽子回來了。

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吃東西的,活下去才有希望。

安塞爾接過籃子,順手摸了摸小狼的頭頂。

阿萊激動地“嗷”了一聲,他發現神官在對待他的獸型似乎更加溫柔,于是很心機地沒有變回人形,還得寸進尺地爬到神官的大腿上卧着。

果然,安塞爾沒有把他推下去,自顧自地打開籃子,放任狼崽趴在他的大腿上。

阿萊高興極了又“嗷”地嚎了一聲,安塞爾掰碎了籃子裏的面包,順手一點一點喂給他。

小狼欣喜若狂,把面包和送面包的手指全都舔了一遍,又用鼻子去拱安塞爾的手,讓他也吃東西。

這副傻乎乎的模樣讓安塞爾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地笑了笑。

金發碧眼的他笑起來宛若純淨無暇的仙子,阿萊看愣了,嘴裏的面包屑掉了一地。

“咳——”安塞爾立即收起了笑臉。

怎麽不經意之間又對他好了……

或許是從前太疼愛阿萊的緣故,昨夜的回憶又支離破碎似真亦幻,突然之間要把阿萊當作仇人對待,安塞爾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

他輕咳一聲掩飾尴尬,又板起臉不理人了。

等到阿萊回過神來已經為時過晚,他只當妻子又害羞了,只能一頭狼幹巴巴地用餐。

籃子裏有面包,還有新鮮的沙拉和奶油蘑菇湯。安塞爾将近兩天沒有進食,很快就吃飽了肚子。吃完飯,他把餐具都收拾到籃子裏,小狼叼起籃子跳到地板上,直直地往門外走。

看他這副輕車熟路的乖巧樣子,安塞爾随口一問:“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嗎?”

阿萊只好把嘴裏的東西放下,怯懦地搖着尾巴答道:“伯爵說,你最好不要在外面亂走……”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安塞爾并不生氣。只是,他實在想不清楚,這個哈瑞亞特伯爵到底有什麽打算。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威脅性不大,安塞爾也決定把他的問題先放到許多急迫的問題之後。

他指着籃子又問道:“這些食物是誰做的?吸血鬼也會烹饪人類的食物嗎?”

這一回,小狼猶豫了很久,遲遲沒有回答。

安塞爾的心跳得像鼓點一樣快,他盯着小狼的眼睛問道:“是那些失蹤的少女們嗎?她們是不是沒有死?”

沒想到神官這麽聰明,阿萊只好承認:“……是莉莉她們做的飯。”

莉莉就是安普頓的少女,在仲夏夜慶典時失蹤。

沒想到吸血鬼們真的沒有殺害這些孩子!

在這麽多壞事之中總算有一些好消息了,安塞爾立即站起身,摸着小狼的頭頂問道:“她們現在怎麽樣?身體還健康嗎?”

小狼使勁兒點了點頭,安塞爾放下心來,喃喃道:“我得幫她們逃出去……”

阿萊吓了一跳,連忙人立起來,用兩只前爪扒着神官的衣服,慌張地勸說:“安塞爾,你可別做傻事呀!”

安塞爾彎下腰,握着他的兩只爪子,碧綠的眸子直直逼視小狼的雙眼:“阿萊,莉莉她們不是你的朋友嗎?你忍心看着她們每天待在一群吸血鬼中間擔驚受怕麽?你知不知道,她們的父母自責得都快發瘋了!”

阿萊眼中顯出了糾結的神色,良久的沉默之後,他遲疑道:“你是真的想讓她們回安普頓嗎?”

安塞爾點了點頭,繼續勸說小狼:“你一直在安普頓和夏宮之間往來傳信,一定知道繞過林子裏那些黑暗魔法陣的方法,對不對?”

阿萊默不作聲地垂下頭,這是承認的意思了。

于是,安塞爾再接再厲地哄他:“你想,莉莉她們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吸血鬼們有了我這樣的俘虜,還需要這些平民家的孩子麽?”

小狼擡起頭,怯生生道:“就因為她們是平民,所以伯爵才讓她們活了下來,早前來探路的那些神官和聖騎士都已經……”

話音剛落,安塞爾的瞳孔驟然放大,渾身都僵硬在原地,像是被冰雪魔法凍住了。

阿萊見不得金發神官這副模樣,幾乎是立刻就妥協了。

他伸出溫熱的狼舌頭,莽撞地舔安塞爾冰涼的臉頰,口齒不清道:“安塞爾,不要擔心。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為你去做的。”

那些神官,還有聖騎士們,都已經犧牲了……

安塞爾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懊悔地将頭埋在了胳膊裏。

見神官的淚水像斷線珠子一樣往下低落,阿萊急的團團轉,把知道的情報全部抖落出來:

“我知道伯爵過兩天要出遠門,他要去他的親王父親那裏。夏宮裏許多吸血鬼都會跟着他一起離開。等到那一天,我就馬上帶你去見莉莉她們。安塞爾,你不要傷心了,好不好?你一難受,我也好難受,我我感覺我的心都要碎了。”

逝者已逝,生者卻還要努力地活下來,去争取一個生存的機會!

安塞爾深呼一口氣,悄悄擦幹眼淚。他擡起頭,勉強笑了笑,語音不穩道:“……別說傻話了。”

見他的神色有所緩和,小黑狼像沒長骨頭一樣,蹿到他的懷裏想要撒嬌。

神官嘆了口氣, 抱住了他。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孩子,只能閉着眼睛不去看他,手裏胡亂地揉了兩把。

誰知一個不小心,纖長的手指戳到了阿萊的肋骨處。本來舒舒服服的小狼當即痛得嚎了一聲,聽起來是疼極了才會發出的聲音。

安塞爾吓了一跳,連忙睜開眼查看情況。

之前,他一直沒有好好看過阿萊的獸型,現在這樣近距離地把他抱在懷裏,安塞爾才注意到,阿萊渾身的毛都幹枯枯的,部分肋骨的地方幾乎都沒有毛發。這只小狼瘦骨嶙峋,看起來很不健康。

這樣纖細瘦弱的身體狀态,決不是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多半是因為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

看來阿萊的生活過得很不容易……

安塞爾心裏一酸,又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心軟,再被這小壞蛋騙過去了。

他把小狼放在腿上翻來覆去地檢查,這裏摸摸那裏碰碰,阿萊卻忽然鬧起了別扭。

少年本來一心想要親近神官,可是看着對方這樣不帶情欲、嚴肅認真地為自己檢查身體,他的心裏忽然冒出了一種屬于年輕雄獸的自尊心。

因為自己的身材不夠強壯,像是無法保護雌性的弱者,阿萊感到十分害臊,于是不斷掙紮想要逃開。

小東西在大腿上一個勁兒扭動搖擺,安塞爾摁不住他,只能松手。

一松手,小狼便倉惶地跳下來蹿到寫字臺下面去了,任憑安塞爾怎麽哄也不肯出來。

“你這是怎麽回事?”

經過簡單的檢查,安塞爾确定阿萊的身體确實很孱弱瘦小,應該不是撒嬌扮弱的騙局。

他無奈地蹲在寫字臺前看瑟瑟發抖的阿萊。無論阿萊之前做了多麽可惡的傻事,現在這樣一只小動物縮成一團,可憐巴巴地卧在角落裏,神官的憐憫心不免又泛濫了。再說,阿萊是他看着長大的,總是忍不住想要多加疼愛。現在看阿萊的獸型這樣細瘦,安塞爾覺得有些自責。

如果他更加溫柔體貼地關心阿萊,說不定,這孩子就不會做這些傻事了?

阿萊不知道神官的想法已經發生了轉變。

作為狼人,阿萊非常清楚,只有最勇猛健康的雄性才能獲得雌性的青睐。可是他從小就被送離部落,遠離親人的照顧,小小年紀又做了間諜,成天擔驚受怕的,人形還能勉強看得過去,獸型卻實在是太過瘦小。

像他這樣的狼,如果是在部落裏,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和安塞爾這樣美麗的伴侶交配。

只是想到安塞爾轉投其他雄狼懷抱的畫面,就讓阿萊鼻頭一酸。小狼委屈地扭過頭,使勁兒舔自己身上幹枯的毛發,想讓它們看起來威風一點。

寫字臺邊,安塞爾幾乎跪在了地板上。他還指望小狼以後能夠給自己幫忙,再加上一點點心思,他放輕聲音,溫柔地誘哄道:“阿萊?快點出來吧,沒關系的,我不嫌棄你。”

“嗷……”阿萊弱弱地呼喚了一聲,像是在問“真的嗎?”

“真的。”安塞爾伸出手,“你小的時候一生病,老托比就把你帶到教會來求我幫忙。那時你又瘦又黑,簡直像個鄉下來的小乞丐,比現在難看多了。那個時候,不都是我在照顧你嗎?”

凡是自尊心敏感的少年,最害怕的就是大人把他的童年舊事拿出來一件件懷念。阿萊實在不想讓心愛的神官再回憶自己小時候的傻樣,連忙沖出寫字臺下邊,一個勁兒地用毛絨絨的腦袋去頂安塞爾的下巴,求他不要再說了。

“呵呵——”頭頂傳來了柔和又清澈的笑聲,阿萊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自己原來居然就這麽被神官騙出來了!

安塞爾好笑地把他抱在懷裏,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撓他的尾巴根兒:“你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會變得好看的。”

尾巴根兒被溫柔地愛撫,小狼哼哼唧唧地舒服到不行。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只見毛絨絨的狼耳朵動了動,小狼忽然全身一抖,黑色毛發陡然變成了火焰般的紅色!

這是安塞爾第一次見識狼人的變身術,猝不及防之間,他被這古怪的紅毛狼崽弄得措手不及,傻乎乎地楞在了原地。

小狼得意洋洋地趴在他的懷裏,縮着脖子抖了抖赤紅的尖耳,銀灰色圓眼炯炯有神,正無比期待地看着神官。

難道說……

安塞爾捂着嘴難以置信道:“你這是在……模仿亞爾林嗎?”

聖騎士亞爾林的頭發就是這樣火紅,跟他的性格一樣沖動而直率,可是小狼為什麽突然想到他了呢?

見神官似乎沒有被吸引,阿萊失望極了,他眼睛一濕,又變回了黑毛。

阿萊是一頭雄性猛獸,他很向往身體強壯武藝高強的亞爾林,又很羨慕亞爾林和安塞爾之間的友誼。所以剛剛他忽然想到,是不是模仿亞爾林的紅發能夠讨神官的歡心?

沒想到他弄巧成拙,不但沒有讨好安塞爾,還把自己搞得像個笨蛋一樣!

小狼癟着嘴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死氣沉沉地趴在安塞爾的懷裏。

安塞爾嘆了口氣,心卻愈發軟了。

他無比溫柔地摸了摸阿萊的頭頂,只要輕輕撓兩只狼耳朵之間的地方,就會讓小狼舒服地搖尾巴。

兩人間的氣氛比早上緩和了許多,一種不易察覺的溫情和甜蜜正在清新的空氣中靜靜流淌,周圍的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柔柔地包裹着兩人。

被安塞爾溫柔地安撫了好一會兒,阿萊終于克服了少年人的害羞,主動用腦袋蹭了蹭神官的掌心。

“感覺好點了嗎?”安塞爾握着阿萊的兩只爪子把他提起來,讓兩人的目光在一個水平線上。

“嗯……”阿萊癡癡地望着神官美麗的綠色眼珠。

于是,安塞爾淡淡地笑了笑,姿容純淨美好,宛若春日花園裏随風搖曳的百合花。

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美麗。狼族少年忽然感到了一種不真實感。

就好像下一秒,安塞爾就會在他的眼前一片片破碎,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來由的恐慌如潮水般裹挾着阿萊的心,他驀地變回人型,伸出胳膊緊緊摟住安塞爾的脖頸。

大變活人的戲碼真是不多見,安塞爾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原來獸人變身是不能變出衣服的……你倒是穿上衣服呀。”

阿萊搖了搖頭,嬌氣道:“我就想這樣抱着你!”

神官只好托着他光溜溜的屁股把人抱了起來,一步步走回床邊坐下。

因為一直把阿萊當成小孩子看待,所以他對小狼孩子氣的舉動很是習慣,但阿萊卻因為剛剛的一系列舉動感到很不好意思。

明明想表現得男子氣概一些,但是在面對溫柔的安塞爾時,卻總是忍不住要撒嬌……

阿萊松開胳膊,盯着神官的眼睛認真說:“安塞爾,你等我,等我再長大一點好不好?我的父母,還有哥哥姐姐們,他們的獸型都特別特別威風。草原上有風的時候,他們的狼毛就會像綢緞一樣粼粼閃光——就是城裏賣的最貴的那一種緞子!所以,所以我長大以後一定也會特別帥氣的!”

“是嗎?”安塞爾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嘴角帶了點笑,好看極了。

小狼重重地“嗯”了一聲,興奮道:“小的時候,我成天想着從部落裏逃出來,跑到外面玩耍。但是,現在我覺得家裏就很好很好,我好想帶你去我的家看看。你知道嗎?我的部落附近也有教會,你也可以去那裏做神官呀!”

安塞爾本來還帶着笑,聽到最後,美麗的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他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再度睜開眼時,清朗的語調變得無比艱難苦澀:

“我……昨天晚上……我玷污了女神的榮光,已經沒有資格再做她的神官了。”

阿萊立即閉上了嘴。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風平浪靜,哈瑞亞特伯爵他們似乎在為遠行做準備,沒有人來打擾這一對“新婚夫妻”。安塞爾的神力遲遲沒有恢複的征兆,也就老老實實地呆在房間裏,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至于阿萊麽,他巧妙地回避開安塞爾不喜歡的話題,每天都殷勤地照顧他,跟他說自己的家鄉的故事,傾訴從前一直藏在心底的愛語。

安塞爾對他的情感很複雜。

從前,他一直把阿萊當作弟弟照顧,哪怕在關鍵時刻遭到了背叛,他也不能真正地厭惡小狼。

因為阿萊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他。只是兩人的立場不同,所以阿萊選擇了一種他無法接受的方式。

一個人,如果是懷着善良的動機,卻不小心做了一件大錯事,那麽他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呢?

安塞爾不是明辨是非的法官,也不是能言善辯的哲學家。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只能優柔不斷地在少年日複一日的熱烈示愛之中,越陷越深……

他知道,善因也會結出苦果,這枚苦果的滋味很甜蜜,也很苦澀……

同時,逃跑的計劃在暗中繼續。

因為與吸血鬼一族的食物來源不一樣,安塞爾和阿萊一直都食用莉莉她們烹饪的料理。阿萊每天都叼着小籃子在宮殿裏蹿來蹿去,沒有一只吸血鬼來檢查其中的菜品。于是,少女們的膽子漸漸變大,她們開始在菜肴中夾帶小紙條,讓阿萊帶給神官。

看了這些字跡娟秀的短信,安塞爾才真正地放下心來。少女們的身體狀況和心理情緒都很好,她們都是勇敢又樂觀的孩子。

接下來,只要耐心地等到伯爵出門的那一天,就可以幫助少女們逃走了。

阿萊對此毫無意見。因為安塞爾表示,只要讓少女們回家就可以了,他可以留在夏宮裏做人質。阿萊只在乎安塞爾一個人,只要安塞爾願意待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人是來是走他都無所謂。

不過,有一點讓安塞爾感到奇怪。他在紙條裏反複提到逃跑計劃,可是少女們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避這至關重要的事件

——簡直就好像她們不願意離開這裏似的。

小紙條能夠承載的內容太過有限,只能等到見面的那天再一探究竟。

安塞爾像是冬日的夏蟲一樣,安靜地蟄伏在宮殿之中,終于等到了伯爵遠行的那一天。

那是午夜時分,天上的月亮和星光都無比黯淡。無數碩大的蝙蝠敏捷地繞過荊棘叢林,直直飛向西方的迷霧森林,那裏是吸血鬼一族的老巢,也是哈瑞亞特親王的所在。

天蒙蒙亮時,阿萊變成人形搖醒了神官。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的關系緩和許多,也親密了很多,只要他變成獸型就被允許睡在床上。

整夜裏,安塞爾都神經高度緊張,幾乎是夜不能寐的狀态。現在阿萊一叫他,他就馬上坐了起來。

小狼還有些擔心,臨到頭還在勸說神官留在房間裏,讓他一個人引着少女們逃跑。

但安塞爾實在不敢再輕信于人,堅持要自己去看着那些孩子們離開。

阿萊拗不過他,便帶着神官出去了。

自從被虜以後,安塞爾還是第一次踏出房門。雖然這間房間沒有落鎖,但就因為阿萊說伯爵不希望他出門,安塞爾就真的只能待在房間裏面足不出戶。

阿萊非常忠實于惡魔契約,他對伯爵的話幾乎是完全服從的,生怕違背契約以後,會被辛西娅懲罰,奪走什麽器官。

安塞爾無心欣賞皇室行宮的華麗內飾,他一步不差地跟在阿萊身後,為了避免吵醒尚且留在這裏的少部分吸血鬼,行走間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穿過大半個宮殿以後,兩人終于來到了關押少女們的大卧室。

今天的逃跑行動,能夠順利成功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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