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邱尚的高燒也只讓衆人在路上耽擱一天,第二日便又風塵仆仆的往東南縣趕,将至東城時,邱尚為避免麻煩,選擇繞路而行。
張遠道雖不曾去過東南縣,可也知從東城過是最近的路,對邱尚的繞道感到十分奇怪。
邱尚解釋道:“東城的朱重與長風山寨有些過節,此時不宜正面交鋒。”
朱重這人張遠道有所耳聞,而他的對象淩霖也十分熟悉。
淩霖道:“思凡曾在去年破的一宗貪污案裏提到過此人。”
淩霖此時并未僞裝,遠離了京城,誰也不知道他曾是九五至尊。
連邱尚對他的态度都不再拘謹:“本來是可以将朱重一舉拿下,可他在關鍵時刻将證據銷毀,這才讓他逍遙法外。”
淩霖道:“長風山寨在裏邊扮演什麽角色?”
若是換做以前,邱尚少不得對他堤防,如今他是閑人一個,因此邱尚也就知無不言了:“我們早就發現東城的城主和朱重有聯系,朱重此人謹慎,防心重,我們一開始的打算是假意跟他合作,暗地滲入他的勢力,可幾個回合下來,發現成效不大,只好選擇正面交界從而牽制他。”
越是謹慎的人越多疑,可朱重不同,他表面是東城朱家之主,暗地掌控多個匪窩,又與官府有交集,只是再謹慎的人都做不到水過無痕,可偏偏在最後一刻,還是讓朱重發覺了。
這裏邊的事真要計較起來,長風山寨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兩人雖沒有參與,可畢竟混跡官場,能想象此間的驚心動魄,而很快,張遠道也抓住了另一條線索:“思凡自為官以來,只任巡撫,可和這有關?”
這回邱尚考慮到淩霖的心情了,先是看了他一眼,才回答道:“當你發現這件事有多重好處,你會不做嗎?”
巡撫最能表現什麽?一個人的能力和這個人是不是為天下百姓着想,既然他有能力,又為百姓帶來利益,百姓自然會贊頌此人。
淩霖卻對他的小心翼翼不為所動,梁思凡的能力他最清楚,也知道梁思凡在這舉動下的別有用心,他是要一舉成功的人,對如何成了皇帝他需要給天下一個交代,但如果能讓百姓覺得他成為皇帝只有好處就得讓百姓提前知道并相信他,巡撫是最好的位置,所到之處,人盡皆知。
也因此淩霖從未對他有過懷疑,甚至覺得梁思凡只任巡撫是委屈了他。
Advertisement
張遠道:“所以一旦昭告天下,此事也并不會帶來太大的躁動。”
邱尚點頭:“朝堂是好控制,可民心才是所向,若真是百姓不願,思凡哥不會走這最後一步。”
所以機遇和計謀缺一不可。
二十年前,太後夥同樓丞相害死先皇以陷害仁善的南王,這是機遇。
先皇做事雖然荒唐,可功過相抵,百姓還是敬重他。
因此不管是弑父還是弑君,都是百姓之不能忍。
計謀更是要小心慎重,打響知名度的同時也籠絡了民心。
至此淩霖還有何好介懷的?他曾是九五之尊,可天下也有流離失所,是梁思凡讓他看到了以往被蒙蔽的,他釋然一笑道:“不愧是父皇的孩子。”
邱尚道:“有老寨主和昶叔的教導,思凡哥怎會差?”
他可以和淩霖談論這些年的精心布置,但是他絕不會認同先皇。
本能的,他甚至抵制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人,因此他的言下之意便是,這一切都和先皇沒關系。
淩霖怎會不懂,但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會再因為別人的否認而皺眉了。
馬蹄漸行漸遠,衆人行在暮光中,明明是日落西山,可他們的背脊卻直成一條線。
等邱尚等人回到東南縣,只比預定遲了兩日,張遠道看見這坐落在山林深處的長風山寨,發出了他的贊嘆:“高手在民間啊。”
長風山寨并不輝煌,可對于看慣了瓊樓玉宇的張遠道來說,這樸實無華卻充滿山賊特色的寨子着實讓他大開眼界。
季有德笑道:“寨子簡陋,還望兩位貴客多擔待。”
季有德并非看不起長風山寨,而是想起對方的身份,人家以前住的是皇宮,賞個花還有滿園風華,能是這一眼看完的長風山寨比較的?
張遠道拱手道:“有德兄客氣,如今只有我和阿霖,再無尚書皇帝。”
淩霖也道:“接下來的日子,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邱尚佯裝怒道:“進了這寨子就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我們都是粗人,最煩虛禮,你們要還是客氣,我可就不願了。”
他生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卻做出惡相,非但不讓人害怕,反而有趣的很,使得衆人哄然大笑,盡去先前彌漫出來的客氣和拘謹。
進了山寨,寨中兄弟便各自回屋,只有邱尚領着張淩二人往季長風院子走去,季長風的院子最大,邱尚和梁思凡甚至平日來此做客的沃仕斐都住裏邊。
這兩位如今再普通,也是金貴的很,請他們二人來長風山寨又不是為了折磨,自然是要從衣食住行到身心都要照顧好。
若非這兩位是一對,指不定邱尚還貼心到為他們牽線呢。
這邊邱尚領着人家進院,那邊又圓了一圈的蛋蛋滾了過來…确切的說是跑過來。
稚嫩的童聲喊道:“小尚叔叔。”
邱尚本能的伸出手抱住蛋蛋,可一把抱起來時,才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他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蛋蛋你又胖了啊!”
蛋蛋很有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氣勢,數月前季長風夫夫和常昶等人都走了,山寨裏只有孫姨和方琴大齊等人,這些人疼他疼到骨子裏,半點委屈都不願他受,因此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別提多潇灑放肆,說來奇怪,這體質也不知從了誰,他易胖的很,如今管束他的人不在了,平時的功課有所松懈,自然得胖一圈。
蛋蛋不甘示弱,小手捏了捏邱尚也圓潤了的臉,不滿道:“小尚叔叔你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邱尚哭笑不得:“你還咬文嚼字了。”
蛋蛋下巴一揚,一臉驕傲:“名字跟智商無關。”
“...”反正他現在是知道人小鬼大。
見這孩子有趣,張遠道笑了出來:“這孩子誰家的?”
說來面容有些眼熟啊。
邱尚道:“是長風哥的。”
“...”張遠道愣了:“誰?季長風?”
邱尚莫名的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還有第二個長風哥?
然後張遠道就不淡定了:“季長風有孩子,那他夫人...阿昕他...”
雲蛋蛋警惕的看着他:“爹必須有夫人,他叫樓清。”
所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嗎?為何張遠道覺得這語氣眼神都很熟悉?
邱尚知他所想,也抱不住胖了一圈的雲蛋蛋,将人放下改牽着手道:“這其中的事待我慢慢跟你道來。”
于是邱尚一邊領人進屋,一邊将多年前的事一件不落的全盤托出。
聽的張遠道和淩霖是眉頭緊蹙。
“事情便是這樣,于公于私,朱重都留不得。”
淩霖道:“原來如此。”
朱重這條線已經放的夠久,時刻都能收網,只待季長風從京城回來,便能報了這血海深仇。
屆時無論是季正林還是小雲,都能含笑九泉。
邱尚回來了,最高興的還屬孫姨,當晚便做了一桌的好菜招待他和遠來的客人。
嘗多了珍馐美馔,今夜吃了孫姨的手藝,張遠道直贊嘆人美手巧,他本就斯文有禮,又生的好看,孫姨自是被他哄得開懷大笑,若非她自知年紀可做他娘,還指不定生出怎樣的美妙誤會。
聽孫姨說方琴懷孕了,隔日一早,邱尚就忍不住要下山去清行書院看她。
張遠道對好友創辦的清行書院十分有興趣,便拉了淩霖和邱尚同行。
正值仲夏,縣城外的官道兩旁水稻油油,青翠欲滴,三人見了,覺得身上的暑熱退了幾分。
張遠道忽然說道:“不知如今東南縣令是誰?”
邱尚道:“我當日離京時,只知是一位縣丞暫代縣令一職,如今不知馬知府做了何安排。”
張遠道嘆口氣:“來日季寨主和阿昕都會回來,就是不知尚學...”他猛地頓住,看向邱尚。
可邱尚并未在意他突兀的停頓,笑了笑道:“任重而道遠,京城才能充分發揮他的能力。”
邱尚這樣的冷靜,反倒讓張遠道無話可說了,感情這回事,說不得,也插不了手,縱使邱尚有滿腔真心,也奈何流水無情。
只是邱尚很冷靜,他撞了南牆,就回頭了。
可這樣的冷靜,也不知是喜是悲。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蛋蛋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