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表妹過帖（一）

這月十六就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高家和唐家把過帖的日子就放到了這一天。

趙家就趙樹、趙林、還有趙琳這兄妹三人，父母走得早，一切的擔子都擔在了他們自己的肩上，這三兄妹都是從小互相扶持着長大的，也是因為這樣，他們的感情很好，不像一些家裏父母老了，兄弟幾個為了争遺産，鬧翻臉的也是有的。

如今他們小妹趙琳的大女兒高彩鳳這幾日和男方家定好了過帖的事情，趙家這面的人早早就過去幫忙了。

過帖的前一天，趙彩雲就拿着她之前請集市上的孫婆婆做的那一件對襟紅色的短袖褂子，和一條黑色長褲到了她小姑家打算交給彩鳳。

趙彩雲一進房間，就聽着房間裏熱熱鬧鬧的，忙拎着東西進了房間，“小姑，彩鳳，看看我帶什麽來了？”

“彩雲來了啊，快進屋來。”趙琳起身走到院子裏，忙将彩雲喚進房間。走近高彩鳳的房間，在外面依稀能聽見裏面的說話聲。

“光明那孩子是個好的，将來彩鳳嫁過去肯定是會享福的。”陳媒婆坐在屋裏樂呵呵的沖着低頭害羞的彩鳳誇贊着。這一對可是她近來說成的最般配的一對了。她和那葉莊的陳菊花都是幹着撮合人的事情，只是那陳菊花經常會搶她的事，只要這一對成了，她這個月撮合的人可就占着大頭了。

彩雲進屋就看見她的那個表妹正坐在床沿上垂頭不語，雙手放置在身側緊緊扯着身上衣服的衣襟。她正被這媒婆說的害羞，這會兒見了趙彩雲進了屋來，忙起身走上前來，歡快地說道：“表姐，你來了啊。”

“表姐，你咋來了？”高彩鳳一面是好奇，一面是想避開這些婆子們的聊天，上前拽着趙彩雲的胳膊趴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姐，我們到別的屋去說。”

趙彩雲點點頭，沖着屋裏坐在一旁的婦女打着招呼，一面和高彩鳳手挽手着出了這屋的門。陳媒婆一見這趙彩雲兩眼就放了光，這是趙樹家的閨女吧，長得可真俊俏，忙向一邊的趙琳問道：“大昌媳婦，剛這姑娘是你大哥家的閨女嗎，”看着趙琳點了頭，又忙問道：“那找了對象了嗎？”

“還沒呢，陳大嫂也是見着哪個小夥子比較好，可要記得給我侄女介紹介紹。”

“那好……那好……”

“她們有這麽可怕嗎？”趙彩雲見着彩鳳進了房間一臉解放的表情好笑的問道。

她連連點頭，放松的坐在了床沿，嘴裏說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莊子裏的這些中年婦女有多煩人，這東家長，李家短的，她們什麽不知道，什麽不說啊。姐，不說她們了，快給我說說，你幹什麽來了？”

趙彩雲不在意的笑了笑，将一直拎在手中的東西拿了出來，說道：“瞧，這是我前幾天特意到集市上去請的孫婆子給你做的衣服，想着給你明天過帖的時候穿着。”

将新衣服拿在手中抖了抖，鮮豔的紅色在空中劃下一條亮麗的弧線，高彩鳳見了，忙高興的從趙彩雲的手中拿過了衣服，貼在身前，比劃着給趙彩雲看：“表姐，你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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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不自禁的低着頭瞥瞥自己身前的衣裳，手指輕輕的觸摸着這衣服，撫平它身上的褶皺。連眼睛裏都閃爍出耀眼的光輝，站在趙彩雲的面前，手裏拿着衣服，放在自己的身前，轉着圈兒的讓人欣賞，“姐，快說啊，怎麽樣？”

趙彩雲點點頭，“很好看，你再換上試試看。”她們兩個的身材都差不多，為了要給她一個驚喜，她也沒提前給她說，做的時候也是按照她自己的尺寸做的，不知道有沒有地方不合适。“趁現在還能來得及，哪個地方不合适，我再給你改改。”

高彩雲高興的點點頭，将門給關了起來，躲在屋裏把新衣服換上，趙彩雲也先出去，站在門口等着，院子本就不大，趙琳出了彩鳳睡覺的小偏屋，就看見彩雲站在門口，“你怎麽出來了，彩鳳呢？”

“哦，她在屋裏試衣服呢。”

正說着，屋裏的門也從裏面打開了，兩個人進了屋，就看見彩鳳上身穿着圓領對襟的紅色短袖褂子，衣服在腰身的地方往裏面微微收了一點，不太明顯，但是穿在身上也能顯示出腰身來，這還是她前世見着王秀這麽穿過，做衣服的時候，特地和那個孫婆子說的，沒想到效果還真的挺好的。

趙琳看着自己女兒這一身新衣服穿在身上，紅色的褂子，襯着她的臉色也白嫩的多了，粗糙的雙手扯扯她的衣襟，在往後退了一步，離得稍遠了些，繼續打量着面前的女兒一遍，迎着彩鳳期待的樣子，點點頭：“不錯，穿着挺好看的。是你姐給你拿來的吧。”

高彩鳳點點頭，趙琳雖然高興在明天女兒的大事上，女兒能穿着一身漂亮點的衣服，可現在這個年月，誰都知道，每家每戶的都不容易。哪家的衣服不是一個接一個的穿着，大的穿完傳給小的，直到破的再也不能穿了。況且這彩雲這兩年也要找對象，到時候新衣服什麽的她也得要啊。這給了彩鳳，将來彩雲怎麽辦，尤其現在還都是憑票買的，就是家裏有錢，沒票到時候也沒辦法。

趙彩雲好像知道她姑姑的想法，連忙說道：“小姑，不礙事的。彩鳳明天過帖，當然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就算光明那個小夥子真的不錯，唐家對彩鳳将來也很好，可咱們自己也得讓彩鳳風風光光的把這帖給過了呀。再說了，家裏要是真的什麽都沒有，我也不會逞強去給彩鳳做套新衣服的，小姑你就放心吧，我和我爸媽都說過了，這也是我媽讓我早早的給這衣服給送過來，別耽誤了明天的正事。”

這話說的，趙琳也沒辦法再說別的什麽了，只轉了話題，想起剛剛在那屋的時候，陳媒婆追着她問她這侄女有對象沒，沒的話，她給介紹介紹。想來她這個侄女雖然只比彩鳳大三四個月，可那也是大啊，如今彩鳳都找到婆家了，她竟然連個親都沒相過，也不知道她大哥是做什麽的，虧得她剛托陳媒婆給她這侄女相看相看了。

“彩雲啊，你給姑姑說說，有沒有看中哪家的小夥子，姑給你去問問。”

趙彩雲哭笑不得說道：“小姑，你就別攙和我的事了，我的事情，我爸心裏有自己的算盤呢。”她抓着彩鳳的手交到趙琳的手中，繼續道：“你啊，現在可是要把彩鳳的事情給弄好呢，我的事情早着呢！”

過帖雖不是結婚，可也是代表着兩個人婚事的正式确立。于是面對明天的過帖禮，高彩鳳這個待嫁娘緊張了，晚上和趙彩雲窩在一個床上，小姐妹兩個人頭碰着頭說着心裏的悄悄話。

煤油燈被熄滅後，房間裏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小小的窗口處投射進來一絲月光。高彩鳳側着身子，看着趙彩雲的眼睛說道：“姐，你緊張嗎？”

“我緊張幹嗎啊？明天是你的過帖禮，又不是我的。”

看着趙彩雲的笑臉，高彩鳳哼唧了一聲，“姐，你也少得意，反正你也跑不了了，我都要過帖結婚，你比我大，這一天離你也不遠了，看着我過帖，我大舅再看着你估計要愁死了。”

她也不是沒經歷過，只是這話卻是不會說出來的，要不然不得被當成神經病才對。婚姻大事是一輩子的大事，這個時候是不會有離婚了的這一說。若是有哪家的夫妻倆過不下去離婚，這個時候承受的絕對是村子裏所有人的異樣眼光。

選丈夫是一輩子的事情，挑到個好的，自己活得也能舒坦一些，要是挑到個不好的，一輩子也就那樣憋屈着過去，這時候想離婚是很難的，或者可以說是不可能的。前世夫妻兩人離婚，她也不是沒見過。

當初她嫁到孫家，時間久了，莊子上的事情也就都知道了，別的不說，就說那莊子上的人都在傳那孫健那婆娘和大隊部的孫兵有一腿子，風言風語的傳的也挺厲害，可從來沒看孫健和他婆娘鬧過，人家日子該過還是過，本來以為事情是假的，後來才知道孫健那男的窩囊，那個綠色帽子他也帶了，可男人再窩囊，也別指望着人帶一輩子的綠帽子，最終還是揪着他老婆去離婚了。

婚是離了，可各種難聽的話也不止緊緊是說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是孫健這個男人也沒逃得了流言蜚語，最終帶着自己的兒子走了。至于女人，還是那樣呗，遮羞布被扯掉了，行事就更沒了顧忌，最終被掀起的□□運動給弄得局子裏去了。

“我再是比你大，這明天也是你的事情，你啊，就好好的，不要亂想了，乖乖的等明天光明來和你換帖，以後啊，你倆也算是有名分的了。”趙彩雲拍了拍高鳳的小臉蛋以示安慰。不管怎麽說，他們兩人還算是好的，至少相比大多數的只見一面，就憑着第一印象把終身大事定下來的來說，至少他們兩也算是從小認識的。

這附近莊子裏的小孩以前都是到三埠小學上學的，他們就是從那時候認識的。說道唐光明那個男的，平時看着也挺精明厲害的，可就沖着他每次見到彩鳳就變得呆呆傻傻的樣子，就知道他也是真的把彩鳳裝到心底疼着的。

想想兩人之間認識了這麽久，不說是知根知底，可也差不多了，更何況，唐光明他爸媽也是從小看着她們長大的，對着彩鳳也是很喜歡的，就是前世他們兩人婚後的生活也很好，第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老人家看着有後了，就更不會為難她這個媳婦了。

知道這些的趙彩雲雖然不能夠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她，卻也能好好的安撫安撫她那待嫁女不安的心。

其實這種不安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想通了，高彩鳳也就不再難受了，就更有心思放到她這個表姐的身上了。女人好像都有這種傾向，自己的感情問題解決了，就想着幫着解決自己身邊所有孤身一人的終身大事。

“姐，那你呢？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夥子比較适合你？”

“你和小姑可真不愧是母女？”

“怎麽了，姐，你可別轉移話題，我們現在是說你的事情，你怎麽扯到我媽身上去了？”

“因為你和你媽都是一見我就問我終身大事的人……”

高彩雲哈哈笑了起來，想到了之前試衣服的時候，她媽還問她這個表姐呢。想着說道：“那也只能說明姐你的終身大事，可是我們一家子的重要事情啊。不過，說真的，你就真沒什麽比較看的順眼的男人？對着大人不好意思說，對着我你總該放心說了吧”

“真有啊，”眼見着趙彩雲默默點頭，高彩鳳激動的扒着她的胳膊，一個勁的說道：“那你快說說，都是誰啊？”

“說給你幹嘛，你又不認識？”

“姐，你說了，我不就認識了嘛，姐——”有話說一半這樣吊着人的嘛，高彩雲不甘心地使勁磨着閉眼裝睡的某人，“姐，你說不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