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一一早,蘇岳剛進辦公室,就看見路翰飛在書架上找書,“找什麽呢,一大清早僞裝學霸啊!”
路翰飛轉過身來,一臉失落,看起來搜尋未果,“咱們科怎麽沒有《周公解夢》啊?”
“咳咳……”蘇岳咳了起來,“喂喂,咱們是科學領域好麽,不要搞那些歪風邪氣!”
“那《夢的解析》也行啊!”路翰飛追問道,“有沒有?”
“那你得去神外借……”蘇岳說,“咱們這兒,肚子裏的腫瘤可不會做夢。”他說着好奇地問路翰飛,“你夢到什麽啦?這麽緊張,非要解夢?”
路翰飛不吭聲,蘇岳威脅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去讓二二她們來輪你,估計煩也能煩死你……”
蘇井是蘇岳的妹妹,做哥哥的指揮妹妹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只是路翰飛一天也沒享受過這等待遇。
“我做個了超逼真的春夢……”路翰飛壓低聲音,嚴肅而認真地說。
蘇岳嘶地一抽氣,“你說你剛工作就結婚不按資歷順序排隊,如今還剝奪我們這種大齡未婚男青年的福利,你可真是欠揍啊。”
路翰飛有苦說不出,只能吃啞巴虧,“我覺得我這種年紀做春夢,會不會是腎虛的表現?我要不要做個檢查?”
蘇岳摸了摸下巴,極認真地分析已知信息,“翰飛,你這個夢關鍵點是,對象是誰?你的對象要是小路大夫,這就不能算春夢,最多算你需求不足。如果對象不是小路大夫,才能算春夢,那問題就大了!”
“……”路翰飛望天,這個、這個要怎麽說呢!
蘇岳揶揄道,“所以,春夢不是問題,春的對象才是問題……”說着挑了挑眉毛,頗有深意地看了路翰飛一眼,看得他全身發毛。小雅南真是沒眼光,他哪裏猥瑣了,他超級小清新好麽,蘇岳這種娶不着媳婦的大齡寂寞男青年才猥瑣呢!
事情是這樣的,前晚宿醉後昨天他一覺睡到了中午,起來時已經把昨晚的事忘了個精光,只記得一晚風流,可他掀開被子,自己卻又衣冠整齊,小雅南呢像個沒事人一樣在書房裏看電視劇。
于是路翰飛肯定,他是做春夢了……
拽着被子角,幼稚的三哥哥想:真讨厭,那麽逼真,害人家白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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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快他就沒空去想這些事了,因為李雨的母親在科裏大鬧了一場。原因是他們母子倆好不容易排到了這周一大伯路振英的門診號,可是他拿着片子一看,問李雨,“你以前是在哪裏看的?”
李雨的母親說,“在N市的妙仁醫院。”
“啊……”路振英點了點頭,“那你還是回去看吧,新任的妙仁醫院喬院長是肝癌的權威。”
一聽這話,李雨的母親就急了,“可是我們是慕名來找您看的啊!我們大老遠趕來,不就是為了治病嗎?!”
路振英的态度很誠懇,“如果那你一開始就來找我,我肯定接,可是你這個手術是喬醫生做的,而且腫瘤比較大,射頻消融有反複是正常的事,你們複發了,不去找他,來找我,我實在不能保證我們這裏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說着路振英沒給李雨母親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喊號,“下一個。”
今天二二值前臺問詢處的班,旁邊就是醫務處,帶回了一手的新鮮八卦。她啞着嗓子學那個李雨母親的腔調,“大老遠我們來找他是為了什麽!就說那麽幾句話!也不問我兒子病情!就叫我們走!我們一個禮拜花了幾千的檢查費和住宿費!就是為了聽他說一句回去治嗎?一個醫生不以治病救人為職業,這是庸醫!殺人的庸醫!”
“哇!”芳姐驚嘆,“這麽能鬧,我之前看她可老實的一個母親啊,真看不出來。”
“芳姐,虧你還是個老護士。”蘇岳正好走過來,淡定地接了話,“會鬧事的病人哪次在臉上寫過?”
“不過我覺得這事也不能怪她。”路翰飛倒覺得李雨的母親也算情有可原,“住了一周,好不容易等到了號,結果這麽一句話就要被打發走,估計要是我我也受不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主任也沒說錯。”蘇岳說,“喬醫生別看年紀輕,但技術那真是沒話說,去年咱們科做交流,就是我和路燕飛去的,啧啧……看着也不比我們大多少,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啊!”
路翰飛直接問重點,“那現在怎麽辦?”
二二攤手做無奈狀,“大路大夫沒辦法,把他接收了,說去和老路大夫談談。”
下午空閑的時候路翰飛去了趟檢驗科,給幾個病人拿報告,順便看看路雅南。周末的事他記得不太清,但也記得她挺傷心難過的,所以還是有些不放心。
路雅南拿了報告遞給他,“吶,我看了一下,血常規,血生化結果都是正常的,AFP值28也接近正常範圍了。”
她說着忍不住誇了路翰飛一句,“這是你第一臺介入手術的病人吧,看起來手術很成功啊。”路翰飛最近開始做介入手術,這是大哥路承飛帶他做的第一臺。
看到這個複查報告,路翰飛心裏也是樂滋滋的,“嘿嘿,小雅南,真難得你誇我……”他轉念一想,“是不是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三哥給予了你溫暖的懷抱,于是你發現我的人格魅力了?”
他一說這個,路雅南的臉色陡然一變,把報告往他懷裏一塞,轉身就走。路翰飛懵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得罪她了。
他想起了蘇岳的話,可那也不對啊,他春夢的對象是她呀,不算精神出軌吧?
回到四樓時,路翰飛明白了,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暴躁期,小雅南周日一早洗了床單,貌似是說生理期了。
這麽一想,他就放松了,看來自己沒在春夢時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他隐約還記得夢裏有一句,“小雅南,三哥一直都想和你過一輩子……”
沒說出來真是太好了!
路承飛說服了父親路振英重新給李雨問診,主要是他母親賴在醫院不走,每天在四樓哭天搶地,嚴重影響了其他病人,有時候醫院遇上這樣的病患家屬,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大伯看完後,周三就安排了手術。
只是手術是路翰飛做的,做手術那天他右眼皮就一直跳,隐隐有些心慌。好在李雨的手術基本成功,送進ICU後也沒有出現大問題,路翰飛懸着的一顆心也就落了下來。
芳姐值ICU的夜班,看到他這麽晚還來看李雨,吃驚不小,“三路啊,怎麽還沒回去啊?”
路翰飛撓撓頭,“沒事随便看看,我最近大概有些神經緊張了……”
“這是你是剛做主刀醫生不習慣。”芳姐說,“大概沒直面過這些問題吧。”
“嗯。”路翰飛點點頭,“也許我是有點太緊張了。”
“回去早點休息吧。”芳姐把他送了出去,“壓力大了就和小路大夫聊聊天。”
雖然芳姐叫路翰飛有事就和路雅南聊聊,可路雅南最近十二分的不想面對路翰飛,一看到他,她就會想起那晚的酒後亂性,沒錯,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殘酷。
可是刻意回避他,又難免叫他起疑,所以路雅南無比糾結。
路翰飛最近開始做介入手術,在DSA室要穿着20多斤重的鉛衣,一臺手術差不多兩三小時,他的手術排得不多,可一天下來也要穿七八個小時,負重做手術是個技術兼體力活,鉛衣不透氣,手術一結束,基本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泡透了,手術期間又不方便上廁所,所以他們大多不敢喝水,不喝水又流汗,一天下來肯定脫水,體重瞬間都能少兩斤。
路翰飛回了家就累得躺在床上,像是散了架似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二哥路燕飛身體比較纖弱,所以一直是做傳統的切除手術,大哥路承飛做介入手術好幾年,着實是辛苦至極。路翰飛原本不覺得,可等到自己做的時候,才發現那叫一個苦逼啊。
說老實話,在從業前,路翰飛知道做醫生會辛苦,可也從未想過能辛苦到這等程度,尤其是介入手術,在他的幻想裏,代表了高科技,設備先進,輕松安全,超一流的技術活。可如今整個一苦力啊!勞其身心的同時,還要繼續精細的腦力活。
“既要驢拉磨,還要驢算術啊!太不人道了!”
路雅南見他每天這樣辛苦,要說不心疼,那也太沒良心了。只是她最近對路翰飛總是不敢像以前那樣肆意親近,他的每一下觸碰都叫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好比這會,路翰飛翻了個身,像個皮球似得滾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擱到自己肩膀上,“小雅南,三哥要累死了,幫我捶捶吧!”
換作以前,她多半是報複似的狂捶一氣,要不就一腳把他踹開,可如今她卻像是碰到了烙鐵似的,瞬間把手彈開,接着整個人都從床上跳了下去,“我去給你熱杯牛奶喝吧……”
路翰飛疑惑地起身,對着屋內的鏡子左照右照,“還是那麽帥啊!又沒有被輻射毀容……”他轉念一想,自戀地聞了聞自己,“難道是我最近男人味殺傷力太大,小雅南,害羞了?”
自己有沒有被毀容,路翰飛不确定,男人味有沒有爆發,他也不确定,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雅南生病了!
他明明記得奶奶生日後第二天一早,他剛迷迷糊糊地睡起來,她就掀了被子抽了床單,說她生理期的,可是這都過去了一周多,她竟然還在生理期!
路翰飛雖然不是婦科醫生,可常識還是有的。
他想去關心一下小雅南,可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說這個話題太猥瑣了,于是他選擇暗示法。
比如……
到了晚上路雅南在看書時,他就手捧一杯熱茶谄媚地湊過來,“小雅南,紅棗茶好好喝啊,你要不要來一杯?”
不過路雅南對于他的殷勤向來不屑一顧,不僅如此往往還會潑一盆涼水,澆得他透心涼,“路翰飛,你竟然品味這麽娘……好惡心!”
一計不成,路翰飛又生一計,小雅南一定是嫌棄紅棗不夠高端大氣上檔次,這一次他要土豪一點!
“小雅南,我給你買了雪蛤,你沒事時炖點吃啊!”路翰飛托藥房的朋友,特意找人去東北大興安嶺收來的純正雪蛤油,百分百不是癞蛤蟆油。
可惜不管是癞蛤蟆還是林蛙,路雅南都不感興趣,這一次她倒沒鄙夷,而是單純性的嫌棄,“好麻煩,懶得弄……”
路翰飛思來想去,一定是自己的辦法不夠有誠意,于是他這一次決定把自己也拖下水,所謂醫者父母心,總得站在病人的角度考慮啊!
“小雅南,明個我上午沒事你和我一起去八樓做個體檢啊,我最近發現咱們做醫生的反而容易忽略身體,按時體檢很有必要……”
路雅南眉梢一挑,“你和我去八樓婦科做體檢?!”
路翰飛故作無知,“啊?八樓只能做婦科啊……”
路雅南當然不信他這套說辭,尤其是他眼神飄忽,擺明了做賊心虛,“你到底打什麽主意!”
“沒有啊……”他極無辜地搖頭,他哪敢打女王的主意啊!
路雅南眯起雙眼,步步逼近,“路翰飛,你最好老實交代!又是紅棗茶又是雪蛤,現在連體檢都整出來了!”
路翰飛終于忍不住了,苦口婆心地說,“小雅南,你生了病,得治啊!”
“我生病?!”路雅南驚呼一聲,“我生什麽病了!”
路翰飛扭捏了一下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實在沒辦法,才小聲附到她耳邊說了一句,路雅南的臉色瞬間由紅變白,她、她怎麽把這茬忘了呢!
見她明白了過來,路翰飛拍拍她的肩膀,以哥哥的口吻寬慰道,“工作雖然重要,但是身體也不能大意啊,你看你也太粗心了,自己都沒發現,來,聽三哥的話,我們去醫院看一下,看看怎麽治療,就沒事了,不能諱疾忌醫啊……”
“我好得很!”路雅南一口回絕,“我、不、去!”
“小雅南,你都這麽大人了,自己都是醫生,還怕去看病嗎?”路翰飛耐心地哄道,“我查了一下,你也許是精神方面的原因導致內分泌紊亂了,這不是大事……”
他的喋喋不休讓路雅南瞬間爆發,她一把甩開路翰飛扶在她肩頭的手,“不用你管我!”
“哎!你這丫頭……”他啧啧嘴,習慣性地又去摸她的腦袋,“還敢這麽和你三哥說話啦!”
事實證明,路雅南不但敢,還敢更呢……
“路翰飛,你還真當我們是夫妻啊!我不過就是你家領養的孩子,我和你連血緣關系都沒有!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說着摔門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