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真那麽喜歡景豐啊?

第十二章:你真那麽喜歡景豐啊?

那天的初雪,直下到傍晚才停。他們在景豐家待了一整個下午,圍坐在客廳裏,陪着景淳玩兒,懶散地扯着淡。方芸是個很難讓場子冷下來的人,尤其是她跟常明在一起的時候,一唱一和順順溜溜,就這麽坐了一下午也不讓人覺得無聊。

景淳今天心情特別好,送常明走時吧唧親上去,還乖乖地跟方芸說了姐姐再見。外面的雪已經停了,樓道外掃出了一條小徑。常明戴上帽子,脖子上還纏着景豐塞給他的圍巾,兩只手揣在兜裏慢悠悠地走。方芸倒是不怕冷,還避着風點了兩根煙,塞給常明一個。

他們就這樣一邊抽煙一邊往停車的地方走,冰天雪地,一口煙混着呼吸的白氣,好像永遠吐不完似的。

方芸穿着及膝的長靴,踢着路邊的雪堆,不一會兒腳尖就洇出一小塊兒深色。

常明嘲笑她:“你怎麽跟小淳似的。”

方芸噴了一口煙,斜睨他一眼:“童心未泯不行啊。”

“行,那必須行。”常明也跟着踢兩腳,原地蹦跶了一下。

車就在不遠處,方芸的腳步卻慢慢停了下來。

常明回過頭看她。她臉上的妝依然精致動人,染上一抹寒風吹出來的淡紅,襯着米白色的大圍巾,天地蕭索,自有佳人。

“常明,小淳很喜歡你。”

常明夾着煙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總覺得方芸的神态有點奇怪。他點點頭:“啊,我唯一的粉絲麽。我也挺喜歡他的。”

方芸又踢了踢路邊的雪,呼出一口氣,把手裏的煙頭杵進垃圾桶裏。

常明莫名一激靈:“姐……你不會是……被小淳吓到了?”

方芸莫名其妙:“什麽?”

常明嘗試着組織了一下語言:“小淳的情況比較特殊,你以後要是跟景豐在一塊兒,這肯定是個問題。不過,小淳并不是麻煩,如果,”常明轉開目光,“如果你真心喜歡景豐,就別因為小淳打退堂鼓。”

方芸瞪着眼睛看了常明一會兒,一步跨到常明眼前,擡腿就踹在他屁股上。

“這腦回路真夠山路十八彎的。”方芸無視常明吱哇亂叫,籠着大衣往車上走去。

上了車,常明也不急着發動,他開了空調搓着手,看着方芸拉開抽屜挑CD。

“這什麽玩意兒?”方芸皺皺眉,從CD盒子旁邊拿起一袋兒糖葫蘆。

“……”常明嘆了口氣,他都忘了這茬了,也伸手拿了一個,剝開放進嘴裏。

“景豐買的,前一陣子他去北京來着。”

方芸捏着糖葫蘆,嫌棄似的扔回抽屜裏,一邊翻CD一邊笑:“唉我們家小帥哥真可愛,還愛吃這個。”

常明有些緊張,他沒說這是景豐專門帶給自己的。在方芸面前說關于景豐的話題,他總是莫名的心虛。

“诶,”方芸抽了一張CD放進播放機裏,是許巍的碟,“你覺得我希望大麽?”

“什麽?”常明尚在自己的思緒裏,沒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麽。

“景豐啊。”方芸往後一靠,枕着手臂,“你說我這女追男隔座山的,他還比我小了好幾歲。唉,帥氣陽光的美少年,何時才能接受成熟美麗的小姐姐啊?”

常明又是緊張又是想笑,臉上的表情都擰上了。

他想了想,半是打趣半是認真地問道:“你真那麽喜歡景豐啊?”

方芸扭過頭看着常明:“喜歡啊。你覺得能成麽?”

常明吸了吸鼻子,抓着方向盤的手指格外用力:“我姐這麽好,追他不在話下。你倆真成了的那天,我要拿媒人紅包的。”

方芸胡嚕着常明的頭發笑了。禍害完那一腦袋亂毛,方芸有一下沒一下地又給他捋回去,慢慢地說道:“常明,我吧,晃蕩了這麽些年,遇上個想要的人還挺不容易的。”

常明扭頭看她,她的眼神卻落在常明的頭發上一動不動。

“我可能在這事兒上不太聰明。我就是想着,不管什麽法子,總得去試一試。”

許巍還在唱着,讓我們相互溫暖。

方芸總算放過了常明的頭發,呼出一口氣,手跟指揮官似的一揮:“小明子走起,送朕回宮去!”

“嗻!”踩下油門,前方是雪後白蒙蒙的黃昏,路燈剛剛亮起來,車裏響起小姐姐輕聲跟着許巍唱和的歌聲。

第一場雪還沒化,聖誕節就來了。節日前一天,常明一進辦公室就吓了一跳,辦公室裏激動了一整個星期的小姑娘們今天那叫一個花枝招展,放眼望去找不着一個素顏的。個個濃妝淡抹,穿得跟選美大賽似的,那光溜溜的大腿看着就冷。

“常明早啊。”隔壁桌一邊補妝一邊擡起眼跟常明打了個招呼。

“早。”常明嘿嘿直樂,“女同胞們今天這麽費勁,難得難得。”

“嘁,”小姑娘頭都不擡,“托耶稣的福,難得辦公室顏值都提高了幾個檔次,你就偷着樂吧。”

常明忙不疊點頭稱是,掃了一圈,的确是賞心悅目啊。早上清閑,常明刷了會兒朋友圈,小姐姐發了一張陽臺雪景的照片,配的文字是:“連全年無休的編輯都請假約會了,朕已生無可戀。”

常明點了個贊:“陛下英明,小明子會記得燒紙的。”

聖誕快樂的信息有一堆,常明粗粗掃了一眼,沒有景豐的。也是,大老爺們兒,過個聖誕節沒有小姑娘那麽激動也正常。收起手機,就着隔壁桌的香水味兒深呼吸一個,差點兒嗆到。常明咳嗽兩聲,埋頭幹活。

雜志社裏本來姑娘就多,今天這滿室春風呼啦呼啦地刮,總監幹脆不到5點就大手一揮讓大家下班了。姑娘們拎着包火速離開,有約會的男同胞們也紛紛閃人,只剩下幾個不知道去哪裏的人面面相觑。

常明就是其中之一。這要是不久前,他也許就打個電話給小姐姐,或者找景豐,搖尾乞憐一下。可現在他兩個都不能找。常明翻翻手機,都這個時間了,小姐姐也沒有像以前過節的時候一樣約他出去吃飯。他想,小姐姐也許是約了景豐吧。

也是,跟景豐出去,那叫約會;跟長明出去,方芸像個帶孩子的,丫連騎單車都不會。思及此處,常明默默收拾好東西回家去了。

聖誕節這種節日都是年輕人過得多,小時候常明跟風,買了個大紅蘋果綁上絲帶送給奶奶,還被罵了一頓。他奶奶當年可雷厲風行了,逮着這些小問題能說常明一宿,生怕他一個不慎就長歪了。所以常明其實對這個節日并沒什麽感覺,看着外面熱熱鬧鬧的,常明相當潇灑地一笑而過。想起奶奶來,趁着早下班還沒開始堵車,常明方向盤一轉去了墓園,兜裏揣了一小瓶白酒,坐在墓碑前跟奶奶絮絮叨叨聊了會兒天。他還要開車,不敢喝酒,那一小瓶都澆墳前了,奶奶以前冬天就愛跟常明喝這麽兩口。

可惜天氣太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又開始飄,倒是怪應景的。常明坐在地上屁股都快凍麻了,縮手縮腳地跳起來,呵着氣沖墓碑說:“奶奶我先回去了啊,天又要下雪了,改天再來看您!”

他跺了跺腳往回走,沒兩步又折回來,玩着腰在奶奶的遺照上親了一口。

墓碑是冰冷的,常明的嘴唇也早就凍得冰冷。估計是負負得正吧,反正常明神經質似的覺得奶奶的遺照好像是熱乎的。他親這一下,那點兒暖意鑽進身體裏,倏然讓他紅了眼眶。

常明是個粗人,奶奶從小就教他,日子得樂呵呵地過。他一向沒有太多傷春悲秋仰望天空的情緒。就算是奶奶去世了,他也沒有哭天搶地,奶奶早就跟他說好了,人老了都得走,活着的好好過。

可是今天,在奶奶的墓碑前,他突然有點忍不住了。

他這麽和善的一個人,實在太和善了,以至于活得孤零零的。奶奶走了,小姐姐喜歡上景豐了。

他心裏懦弱又委屈。摸着奶奶凝固的面容,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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