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常明,我是誰?
第三十七章 常明,我是誰?
俗話說得好,啪啪啪時流下的眼淚,都是作孽的時候腦子進的水。
不過馬應龍最終沒有用上,景豐雖然捧醋狂飲操之過猛,但也溫柔體貼擴張到位。一晚上連哭帶喊的,常明連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就老腰、雙腿、以及身後小花花的酸脹程度而言,他第二天是不可能有力氣起床去上班的。于是早上七點被鬧鐘吵醒之後,常明罵了一聲娘,果斷一巴掌拍掉了鬧鐘,拱了拱哪兒哪兒都不得勁的身子,鑽進景豐懷抱裏。
景豐已經撐着床半坐起來了,被常明這麽一拱,只好又倒回去,摟着他光禿禿的脊背摸了兩把:“幫你請假?”
常明眼睛都懶得睜開,嗯了一聲。
景豐又在床上待了一會兒,等常明再次睡熟了,才起床穿衣,用常明的手機給他們公司人事部打了電話請假。昨晚滿身滿心都是火,景豐本着就近原則,直接把車開到了常明家裏。這會兒想做早飯,冰箱裏的食材卻還是上回景豐來的時候買的那些,除了大米還沒壞,其他的估計都能一吃瘦三斤。
景豐下樓買菜,順便在小區裏跑了兩圈。這地方很多年頭了,貓貓狗狗也不知道是放養的還是流浪的,特別多。景豐拎着一袋子菜肉走回來,身後簡直浩浩蕩蕩跟了一個族群。沒辦法,他只好蹲下來,把幾根火腿腸剝了皮掰斷放在花壇邊,這才得以脫身。
中午叫常明起床吃飯,景豐想起這件事,問他:“小區裏怎麽那麽多貓啊狗啊的?”
常明虛弱得厲害,趴在桌沿上張着嘴等景豐喂食,有氣無力地回他:“啊,以前住了個老太太,無兒無女的,養了一屋子寵物。後來她過世了,小區裏的人就幫着喂,結果那些動物都跟得了信往這兒擠似的,越來越多。”
景豐盛好了排骨粥,攔腰一提讓常明坐到自己腿上,一口一口吹涼了喂。常明一邊懶洋洋地喝着,一邊回想着說道:“有一只白狗,不知道什麽品種,跟我奶奶特別親,我奶奶晚上下去散步,它一準跟着。後來我奶奶每天都帶着點吃的在身上。”
說着說着,常明嘆了口氣,有些低落:“我奶奶臨走還擔心那只狗呢,讓我以後記得喂。可那狗也是成了精了,奶奶一走,它也不見了。我在這附近找了好幾圈,愣是沒再見過一回。”
景豐摸了摸常明的頭,把碗裏最後一口粥喂給他。問這個事,本來是因為擔心常明有時候加班晚了回家,那麽多野貓野狗不安全,沒成想後面還有這麽一段故事。景豐也就不再提起這個顧慮,趁常明喝粥的空當,他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那扇房門。
常明跟他說過,那是他奶奶的房間。
謝謝您了奶奶。
景豐陪着常明在家偷了一天的閑,有事兒都打電話交給程荃處理了。想起程安如今就在自己樓上上班的事,常明當個笑話跟景豐講了,景豐卻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常明也沒在意。撒了一天的嬌,晚上常明卻黑着臉死活要趕景豐回家。開玩笑,景豐這種精分界的扛把子,白天雖然看着已經恢複正常了,晚上不定會不會再鬧騰一場呢。風花雪月假要是一請就是兩天,常明一定會無顏見同事的,畢竟是個臉皮薄的好青年。
第二日天氣晴朗,但常明的心情在早上洗漱的時候受了一點影響。無他,只因脖子上有一塊吻痕還沒有消。景豐不是不知分寸的人,雖然發情的時候也愛逮着常明又吸又咬,但都不會咬在這麽明顯的地方。常明心裏有點惱了,拿起電話想打過去發脾氣,臨了還是算了。大侄子難得放縱一回,也不是多大個事,穿件有領子的襯衣遮一遮吧。
夏天雖然進入尾聲,但穿着這麽板正的襯衣西褲上班還是熱得慌。出門前照照鏡子,常明自己都嫌棄,看着就熱不說,還像忒個推銷保險的,希望公司門衛別一時短路不放他進去。
一進辦公室果然引起一陣圍觀,诶喲你知道麽,編輯部那個愣頭愣腦的小子今天穿上西裝假扮大人模樣了呢。
常明灰頭土臉地溜進人事部銷假。人事經理擡頭一看他,噗嗤一聲:“怎麽了這是?不是感冒麽,腦子給燒了?”
常明無奈地攤攤手:“我的腦子早已灰飛煙滅行了吧。”
“诶,行行行。坐那等會兒,我找一下登記表。哎喲我這兒怎麽那麽亂。”人事經理滿抽屜翻找着登記表,一邊找一邊不停地叨叨。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問題,常明遇到的每個人事經理都相當話痨。
“诶,昨天打電話那個誰呀?你兄弟?聲音好好聽啊,還特別有禮貌,有女朋友了麽?我跟你說啊樓上有個小姑娘我認識好久了,名牌大學畢業,又漂亮又能幹,就是太乖巧了,你說這樣的交給誰家長能放心的,我這個人就相信直覺,我吧就覺得昨天幫你打電話那個一聽就肯定跟她合适哎喲!找到了!在這兒呢,來來來,簽個字。”
常明摁下揉耳朵的沖動彎下腰在那張表上簽字,人事經理卻沒有簽完就放他走的意思,兩只眼睛冒着光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拉住常明繼續問:“你倒是說呀,有男朋友麽?”
常明都快哭了:“您都不知道是誰就這麽急着把人家姑娘給禍害了啊?”
“怎麽說話呢!”她拍了常明一巴掌,“什麽禍害呀,這不是在問你麽,你跟我說說,那男孩兒怎麽樣?有照片麽?他叫什麽名字?”
常明揉了揉被拍了一巴掌的手臂,郁悶地答道:“他叫景豐,他是……”
常明忽然頓住了。他隐隐約約想起來,前天晚上自己快睡着的時候,景豐好像也這麽問來着:“常明,我是誰?”
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常明記不清了,但景豐好像問了好幾次,一張挂滿了汗珠的臉,撲着熱氣湊到常明耳邊,一遍一遍地問。
後來常明實在是折騰得太累了,等第二天醒過來時,這件有些奇怪的事他已經忘記,景豐也并沒有說起。
常明胡亂打發了人事經理,逃出生天一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腦子裏卻還是亂糟糟的。
景豐第一次帶常明去工作室的時候,見到程荃,說什麽來着?
“這是常明,我男朋友。”
他們走在花園裏、大街上,甚至去買安全套的時候,景豐經常毫無顧忌地牽起常明的手。
天氣還冷的時候,景豐但凡站在有風的地方,就一定會攬着常明在懷裏,不管周圍有沒有人。
……
常明經常因為這些事情臉紅,盡管他關起門來不要臉得要命。
細細一想,常明驚覺,自己從來沒主動跟別人介紹過,景豐是他的什麽人。
就好像那天送王琦的時候。王琦問起來,常明就說:“這是景豐。”
其實也并非找不到理由。常明沒什麽朋友,能稱得上交心的那些,也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去介紹景豐是誰了。
但常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從來沒有來得及去注意,景豐是多麽想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
跟世界上很多同性戀比起來,常明顯然是幸運的,他有個那麽愛他那麽開明的奶奶,從來沒有在性向這件事上刁難過他。但常明知道其他的人不是這樣的,他一直都知道。跟方芸掏心掏肺地喝了那麽些酒,他也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的性向。就連當時奶奶知道這個秘密,也不是常明主動說出來的。他其實挺害怕的。
一個人,跟世界的聯系越少,就會越怕這一丁點的聯系斷掉。
常明,不過是活在這世界上的一個人。
一上午的時光,常明一直在混混沌沌發呆。工作任務表擺在桌上,沒有一件完成的。直到桌面右下角的微信圖标一跳,是景豐的信息,他說:“中午吃什麽?”
常明盯着那短短的一句話,思緒萬千。最後搓搓臉,給他回了一句:“快餐呗還能有什麽,晚上早點下班,請你吃頓好的。”
景豐回了個笑臉,說好,晚上見。
晚上見。常明關掉聊天窗口,拿起一旁的表格,總算是能打起精神來工作了。
景豐的車還是停在老位置,這回常明一出大門就看見了。沒有什麽着急的事情要常明去追趕,也沒有什麽花花世界要常明去分神。他徑直走向景豐的車,鑽進副駕裏,抱着景豐的頭親吻。
景豐笑着問他:“叔叔這麽主動?”
常明也笑:“這可是在我公司門口,有恃無恐。”
景豐順着他的話露出頗為苦惱的表情,又抱着常明狠狠親了一口。
“你要帶我吃什麽?”
“火鍋,北城有一家,我還沒跟你去過,他們家自助炒飯配湯底簡直了!”
景豐搖了搖頭,上下打量常明一眼:“叔叔,這種天氣吃火鍋,我擔心秦山送的那些馬應龍真的會派上用場啊。”
常明笑罵:“開你的車,廢話真多。”
景豐得令,乖乖踩下油門。常明找了張CD放出來,景豐不怎麽在車裏聽歌,這些都是常明買了扔進來的。車後座常備的毯子多了一條,因為常明跟景淳一樣,一犯困在車上就能睡着。景豐的手機屏保,是弟弟和常明的合照。音樂響起,常明半靠在副駕門上,腳尖輕輕跟着節奏晃,一直看着景豐專注的側臉。
這輛車裏,這個人身上,都是常明的氣息,毫不掩飾的那種。
而常明還因為他沒有提過要住在一起這件事,暗自生了好久的悶氣。
常明覺得胸腔裏熱熱的,滾過一陣又一陣的酸漲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