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正文完結-他叫景豐,是我的男朋友
第三十八章 他叫景豐,是我的男朋友。
有時候,生活好像只是一種消遣;有時候,又好像無論怎樣掙紮,人都只是生活的消遣。愛情友情,錢財性命,皆是如此,就好像你一直處于人生的賢者時間裏,看什麽都沒勁透了。然而,也總有人,他們永遠沒有賢者時間,就好像煙花明明該是轉瞬即逝的,他們卻偏偏讓它永不停歇。常明不能說是這兩者中的哪一種,非要算的話,更像前一類。
以前,他離什麽都遠遠的。需要斟酌的,需要計算的,需要經營的,統統離得遠遠的。直到遇見景豐。
這世界由數理構成,大概是沒錯的。你看,景豐也是更偏向于前一類的那種人,他們倆湊在一塊兒,偏偏就負負得正了。是的,常明現在只要一看到景豐,總覺得渾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可以拿來慢慢折騰,洶湧爆炸,煙花一朵接一朵的,沒有絲毫要停下的趨勢。就像大人們沒有理由嘲笑孩子的信仰,你可以說熱戀的人都會這樣,但是誰能肯定熱戀就一定會有個盡頭呢。
那滋味幸福極了。
常明今年25歲,也算是青春韶華,因為景豐,他才覺得這青春非常立體。眼看着生日就要到了,常明難得沒有想什麽主意去跟景豐撒嬌,反而翻來覆去地琢磨着要給景豐送個什麽禮物。
在我生日的這一天,送你一份禮物,感謝你,關于一切。
可惜的是,景豐客觀上比常明長得帥,不需要常明給他撐什麽另一半的門面。他還比常明有錢,年紀輕輕地自己創業還蠻成功,他如果有什麽買不起的東西常明也不可能可以買來送給他。常明空有一腔熱血,幾天盤算下來,竟不知道往哪裏灑。
難道真要淪落到在小小明上系個蝴蝶結送出去這種小說段子的地步麽?
雖然常明知道要是真這麽幹了,景豐不見得不喜歡。不對,是一定會很喜歡。景豐精分起來的時候,這世上的姿勢只有常明想象不到的,沒有景豐接受不了的。
常明心裏噼裏啪啦撥了好幾天的算盤,總沒個結果不說,還擔心一見到景豐就顯得心虛了。幸好景豐這幾天也挺忙的,程荃說他工作室有點重新裝修的事情要收尾了,又剛好接了一個歌手新曲宣傳照的單子,空暇很少,有時候兩三天不見得能一起吃頓飯。
常明聽完也就是笑笑。呵呵,哼哼。忙的确是忙,就是除了工作還忙着準備驚喜呢吧。雖然心裏門清,但我們小明叔叔何許人也,大侄子一片心意怎麽會揭穿呢?別說什麽俗氣不俗氣看穿不看穿的,那都不是事兒。
常明生在初秋時節,名字是奶奶取的。據說那一年陰天多,到入秋了天色才跟紅葉似的亮了起來,常明呱呱落地那一天,大太陽亮堂堂地特別喜人。老太太就這麽認定了寶貝孫子那就是天上明燈下凡啊,一出生就把厚厚的陰雲天給照沒了,一拍巴掌賜名常明。到如今,“小明”二字作為一個梗都有了自己的百科了,常明依然覺得全天下就自己這個“明”最有意思。天上明燈呢,不管天上的元芳扁方怎麽看,這是奶奶取的,對常明來說,那就是真的。
人可不就該亮堂堂的麽。常明在個人靈魂建設上的目标,一直就是自己的名字。本着這一基本精神,萬般權衡之下,給景豐的禮物總算是想好了。對,亮堂一點,直白一點,送什麽小小明呢,直接送個更大的。
那一天萬裏無雲,天是瓦藍瓦藍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一大早就完美得像小學生作文似的。常明罕見地鬧鐘一響就起了床,精神抖擻地打開手機,景豐半小時前發來的信息靜靜地躺在那裏:“叔叔早安,晚上早點下班,生日快樂。”
常明利索地回複:“好的親愛的大侄子,洗白白了等叔叔哦~”
剛收拾完準備出門,景淳的電話打了過來:“小明!生日快樂!”
“诶,謝謝小淳!”
“哥哥不讓去!”景淳帶着點委屈說,“小明過生日呢,不讓去。”
“啊?”常明下意識地問了一聲。
景淳說:”二人世界,哥哥說的。“”……“常明無語。真是越來越為老不尊了,跟景淳說這個。”哥哥不讓,我也過。“景淳氣哼哼地說,”程安世界。“”……“常明更無語了,”小淳啊,二人世界不是這個意思的。“景淳掰着指頭數了一下:”我,程安,二個人,二人世界。“常明本來想好好解釋一番,結果被他一句”二個人“逗笑了。想想也罷,反正說起來也複雜,指不定就牽扯到一些污污的事情,還不如就讓他跟程安兩個人自己玩去,嗯,過他們的小孩兒世界。
滿面春風進了公司,人事部在群裏發了生日快樂的通知,很多人隔着鍵盤應和一聲發個表情,比較熟地就湊過來說一聲生日快樂,常明都樂呵呵地謝過。剛坐下,人事經理袅袅娜娜地飄過來,把公司的生日紅包遞給常明:”生日快樂啊明兒!“”謝謝謝謝,不過我生日是今兒。“”別臭貧。“隔壁的人還沒來,人事經理把椅子拖到自己屁股下面,常明一個沒防住她就又走上了紅娘之路。”上回那事兒怎麽樣了?你還沒跟我說那男孩的事呢!哎喲怎麽這麽磨叽,你不會是因為我沒把人姑娘介紹給你生氣呢吧?明兒你可不能這樣,主要是吧我這個人比較客觀,那個姑娘的個性跟你可能不太合适,應該是要找一個更成熟一點的。诶你說你這麽好的事情你怎麽不為你兄弟多着想一下呢,成一對盛造七級浮屠呢我跟你講……“”停停停打住先!“常明趕緊叫停,朝着人事經理露出一個神神秘秘的笑容,朝她勾了勾手指頭。
人事經理雙眼放光地靠了過來。
常明壓低聲音對她說:”那個男孩兒呢的确是非常不錯萬裏挑一……“”這不就得了!還不趕緊的!電話呢?“經理一拍手,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哎喲您聽我說完啊。“常明按住她,”他再怎麽好我也不能把他介紹給樓上那位仙女,因為那是我男朋友啊。“人事經理沒反映過來:”啊?“
常明笑着看着她。”你……你別鬧啊明兒……“
常明還是笑着,眼神卻分外堅定:”真沒鬧。他叫景豐,是我的男朋友,我倆愛得死去活來的。“他叫景豐,是我的男朋友。聽見了嗎?那是景豐,是我的男朋友。
常明說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您不信,要看看照片麽?“”诶喲不用不用!“人事經理一下子跳起來,忙不疊地退了兩步,像是常明的手機有什麽病毒似的,”不看了不看了,我先回去了。“走了沒兩步,又扭扭捏捏極其艱難地倒退回來,清了清嗓子,紅着臉跟常明說悄悄話:”那個……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但是照片什麽的,“她尴尬地指了指手機,”不安全。“說完就加快腳步離開了。常明還沒鬧明白,不就是個剪刀手合照麽有什麽安全不安全的?過了一會兒,常明一拍大腿:”我去!“人事經理腦子裏想什麽呢?一說到照片就以為是冠西哥了?
小姐姐的快遞送過來,常明想起上次秦山的見面禮,決定先發個信息問一下這份禮物有沒有秦山的參與。
小姐姐回信說:“關他屁事,不要就給我寄回來。”
常明還是有點不放心,趁中午大家去吃飯的時候偷偷提着一口氣打開,還好還好,看裏面那一層包裝不像是KY什麽的。再一拆開,好家夥,常明差點沒跳起來,是一張鄧麗君親筆簽名的專輯。常明曾經跟方芸說過他奶奶很喜歡鄧麗君,有一年她生日,常明四處搜羅想買個簽名版的,可年代久遠已經絕版,直到奶奶去世也沒能買到。
常明一個電話打過去,一接通高就抱着話筒呣啊呣啊地親了一通:“姐您真是太神通廣大了!你等着,下回我去墳頭放給我奶奶聽讓她保佑你早日收了秦山!我奶奶可靈了!”
“她睡回籠覺去了。”等常明說完,那邊靜了一下,秦山的聲音傳過來。
常明渾身抖了一下。
秦山說:“我會轉告她的。哦,剛才那幾下親得挺響亮的,下次見面必有重賞。”
忙音響起,常明欲哭無淚。
五點半,常明裝作去倒茶往樓下望了一眼,果然看見景豐的車已經等在老位置上了。常明恨不得直接從窗口蹦跶着下去找他,好不容易把這股強烈的沖動按捺下去,回到座位上瘋狂敲着鍵盤很快就把活都收了尾。
五點四十五,常明果斷關機閃人。”這麽早……“景豐話還沒說完,常明拉開副駕車門跳上去,手一揮打斷他:”快開車快開車!一會兒該堵了。“景豐扯着常明的腦袋親了一口,才踩下油門:”得令!叔叔說什麽就是什麽。“”诶诶诶,不是這邊,“常明拿過景豐的手機換了個定位,”跟這個導航走。“景豐瞄了一眼:”農貿市場?“”啊,“常明興奮地在座位上蹦了蹦,”去買菜,今晚給你露一手!“”你要做飯?“景豐很詫異。”啊!“常明又蹦了一下。
景豐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常明的腦袋:”也行,都聽你的。“雖然跟本來的計劃有出入,但也沒什麽所謂,很快就找地方掉了頭。常明雖然不怎麽做飯,但以前經常跟着奶奶逛農貿市場,讨價還價那一套學得還挺像那麽回事。最後兩個人買了一大堆根本不可能吃得完的菜,景豐也由着他。
他們回了常明的家。把七八個袋子一撂,常明才想起來犯愁。是想着親自下廚慰勞一下大侄子來着,可這麽一大堆,無從下手,只好坐下來先把自己會的菜捋一下,再從過剩的材料裏挑挑揀揀。
他還死活不肯讓景豐進廚房。景豐無奈:”今天你生日啊,怎麽我還不能打個下手了?“常明意志堅定:”我生日,所有的臉都該我露!你上一邊兒玩去!“”成成成,你小心點兒。“景豐一步三回頭地去了客廳看電視,聽着廚房裏乒乒乓乓地心裏直咯噔。
隔了一個多小時,常明還真端出四菜一湯來。景豐摁着常明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還好,全須全尾,沒切着沒燙着。
就是吧,菜的色香味都相當地耐人尋味。
常明自己嘗了嘗,很是嫌棄,但看向景豐的時候雙眼一瞪:”我知道不好吃!也不要求你光盤子了,就這一碗吧,“他往景豐碗裏哪樣都撥了點,堆了滿滿一碗,”就這些了,吃完就成。乖啊,別餓着。“景豐毫無怨言地埋頭就吃,常明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其實常明一點都不擔心景豐不肯吃,他擔心的是這麽難吃的東西,一會兒景豐別出于愛意非要舔幹淨盤子,所以才搶先一步下了硬指标。
吃完飯常明安慰似的撫摸着景豐的肚子:”別委屈啊,一會兒餓了咱們再吃點別的。“景豐眨巴眨巴眼睛,伸長了手臂把常明整個人勾到懷裏摟着:”我現在就挺餓的叔叔。“常明笑得花枝亂顫。景豐按着他的後腦勺不叫他再亂動,送去一個纏綿悱恻的吻。
吻完了常明咂咂嘴:”齁鹹,早知道少給你夾幾個排骨了,就那道菜放鹽最多。“景豐張嘴就朝他咬下去。”哎喲你屬狗啊!“常明誇張地大叫着,挪開景豐的腦袋,從兜裏掏出一張□□,還有幾張疊好的宣傳單。”嗯?“景豐看了一眼。
常明挪挪屁股跨坐再景豐腿上,鄭重地捧着手裏的東西,兩只眼睛亮得吓人。
他說:”景豐,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我本來呢是想送你個禮物的。但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送什麽好,這純粹要怪你丫太能幹了比我帥還比我有錢。唉你別笑嚴肅一點。咳咳,是這樣的。我家呢你也知道,房子是我奶奶買的,她也是在這兒去的。有一陣子我都不敢進去,老是覺得我要是不進去她就還在裏面。诶你什麽眼神,先別這麽傷感啊。我想說的是,我奶奶早就跟我說過,這房子是她跟我的家,我以後要是遇到個貼心的人,甭管男的女的,只要覺得合适了,就跟人再組一個家。她說人活一輩子來來去去的,送別人走,接新人來,讓我不要在這屋子裏窩一輩子。我以前沒這麽想過,但是現在吧,我覺得你還不錯,你應該也覺得我還不錯是吧?啊。所以,反正你們家也有點不那麽高興的回憶,要不,要不咱倆組隊挪個窩呗?“常明說完又把手心往高處捧了點,直視着景豐的眼睛說:”我奶奶留給我找媳婦兒的錢,還有我自己的積蓄,都在這裏了。房子呢我還沒來得及去看,不過我查了一下有幾個感覺還不錯,咱們家三個人夠住的,這幾張單子我倆可以一塊兒研究一下。全款我肯定買不起,這筆錢交給你,咱們一起先付個首付再分期怎麽樣?“把自己送給他,把餘生送給他,同時,也送給自己。
常明捧了半天手臂有點酸,但景豐還盯着他沒有說話。半晌,景豐握着常明的手,取走他手裏的卡,拉着他站了起來。”跟我走。“
常明沒問要去哪裏。他猜得到景豐忙着給自己準備驚喜,卻猜不到會是什麽樣的驚喜。
黃昏将盡,景豐的車一路飛馳,停在他的工作室外面。今天這裏沒有人加班,安安靜靜地掩着門。
兩個人一言不發地下了車,景豐推開門,牽着常明的手走上二樓。創意園裏的辦公樓都不高,這一棟一共三層,底下是攝影棚和接待室,二樓在攝影棚之外還有幾個辦公室和會議室。
他們停在通往三樓的樓梯口。
景豐握着常明的手心說:”這個地方我買下來了。“
常明一愣:”事業版圖擴張得這麽迅猛啊?“不用問都知道這裏肯定貴死人。
景豐對常明破壞氣氛的能力視若無睹,牽着他走上三樓。
三樓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園子裏的路燈隐隐約約透過玻璃,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
景豐松開常明的手,摁下了門口的開關。
驟然亮起來,光線刺得常明閉了一下眼睛。
他聽見景豐在耳邊問:”喜歡嗎?“
常明慢慢睜開了眼睛。
三樓被整層打通,改建成了好幾個房間。他們正站在入口處,正對着一整面牆的玻璃落地窗,窗外不遠處的中心湖泛着粼粼的波光。
另一面牆上挂滿了照片。景淳的,常明的,他們三個人的。常明都不知道景豐什麽時候拍了這麽多關于自己的照片。客廳裏的沙發是灰色的,放着黃絨絨的靠墊,看起來很舒服。
景豐繼續牽着常明往前走,推開一扇扇門給他看:”這一間是我們的書房,你喜歡哪一張桌子?搬過來了你先挑。這是健身房,隔壁有個小放映室。這是小淳的房間,他的新畫板可以放在這裏,還有這一堵牆,專門留給他畫的。最後這一間,“景豐停下來,動作極其緩慢地推開門,用近乎低喃的語調說:”是我們的卧室。“他張開手臂把常明圈在懷裏,頭擱在常明的肩窩處低語:”床的尺寸是最大的,床單等着你來挑,那兩面牆,把窗簾拉開,都是玻璃。叔叔,喜歡麽?“常明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你……你丫的……我之前明示暗示的你是不是都拿着裝着沒看見呢?就憋着這一出呢?“景豐直笑,抱着常明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當沒聽見一樣顧左右而言他:”這裏離你上班的地方不遠,我早上可以送你過去,面積合适,小淳也對這兒的環境熟悉了。我跟醫生讨論過,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們把他接回來,在這兒,我随時可以照看他。“常明動了動嘴唇:”你早就想好了啊……“”嗯。“景豐在常明脖子上親了一口,”偷偷收拾了這麽久,就等叔叔說願意了。“”诶不行不行,“常明在腰間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轉過身來,皺着眉頭,”這兒太貴了,我給你的卡首付都不夠啊,這不是包養我麽。“”卡我收着啊,“景豐低頭吻着常明的額頭,”餘下的就當你跟我按揭了,我也體驗一下當債主的滋味。“”……“”叔叔,喜歡麽?“景豐執着地吻着,問着。
常明緩緩點了點頭。
他們相擁着接吻,倒向那張還沒來得及鋪上床單的大床。景豐摸到床邊的遙控器關了燈,又摁了一下,窗簾朝兩邊退開,隐隐約約的光線灑進來,分不清是燈光還是月色。
常明看着上方景豐的臉,明明滅滅中,兩只那樣深情的眼睛,溫暖如水,目光常明。
☆、番外1 我喜歡他,跟你沒有關系。
程安經常想,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天,或許就是在公園裏勇鬥大狗救下了景淳的那天。
那簡直是上帝眷顧的日子。他不過是想去找景豐又怕遇到程荃,才無奈地溜達到了公園打發時間;他不過是看一個大男孩被狗追得那麽狼狽覺得好玩,才多看了景淳兩眼;他不過是擔心兇犬傷人,才鼓起勇氣幫了景淳一把;他不過是一時不忍,才起了把景淳送回家的念頭。一切都是如此偶然。
沒想到那是景豐的弟弟。一開始,程安覺得那一天多麽幸運,的确是因為自己無意中救的這個人讓他有理由離景豐更近一點。程荃罵他的那些話,要說讓人生氣,倒不如說是讓程安惱羞成怒。他真的那樣想過,以此為理由待在景豐身邊,反正那個嘴特欠的常明在程安看來并不十分配得上景豐。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淡忘這種想法的呢?程安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說得上來的就是有一天的深夜裏,他打開相機和電腦,想修幾張照片。那一陣子他時常因景淳的關系混跡于景豐身邊,拍了很多照片。無奈程安實實在在是個慫貨,讓他把鏡頭對準景豐吧,不行,心虛,手抖。他總是拍景淳,幸好景豐往往都離景淳不太遠,卡擦一拍,兄弟倆都在。程安托着下巴心酸地翻着這些照片,覺得什麽情聖也不過如此了。
翻了老半宿,程安猛然發覺,照片裏的景豐,出現得越來越少,甚至,不見了。
程安竟然真的拍了那麽多景淳的照片,漸漸的,他把景豐給漏掉了。
他的專業技術算不上多好,可景淳笑得好看,拍出來都還不錯。程安看着那些照片,有點失落,有點奇怪。
後來他特意偷偷去看景淳,買了顏料畫板什麽的。本來依然是抱着跟景淳熟了就跟景豐熟了的念頭去的,但玩着玩着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更糟糕的是,景豐和那個讨人嫌的常明突然也來了。程安一瞬間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窘迫感,後來也只好灰溜溜地跑了,還不知道常明在背後怎麽笑話他呢。
常明這人忒精,不僅嘴毒,眼睛也毒。程安老覺得自己心裏那點小九九瞞不了這厮。不知道為什麽,常明什麽也沒說,好像還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萬一程安計劃成功了怎麽辦。他怎麽就對他跟景豐的關系那麽有信心呢?程安想不明白。
煩惱是挺煩惱的,程安跟景淳倒是真的一天天熟了起來。去療養院看他,一起吃飯,給他過生日,留了電話號碼之後,程安無聊的時候就跟景淳聊聊天。說到聊天,景淳是個很好的對象,跟他說話,你什麽彎都不用拐,要是他喜歡你,那他就會有說不完的故事要講給你聽,不用擔心冷場,不用顧忌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舉行畢業典禮的時候,程安以為景豐一定會帶着景淳來,都盤算好了要怎麽跟景淳玩。他們可以先在禮堂那邊拍拍照,然後去圖書館後面的塗鴉牆,有一塊牆面還挺幹淨的,正好給景淳随便畫。逛完了學校就去外面吃飯,食堂的東西景淳肯定不愛吃。啊要是那個煩人的常明不來就好了!
結果常明的确沒來,可景淳也沒來。程安怪失落的,以至于排隊的時候跟景豐閑聊了兩句都有些走神了。
中午在食堂吃飯,他們突然吵鬧着議論起景豐的女朋友來。程安心頭一沉,在衆人的起哄聲中悄悄擡眼,看見景豐溫柔有禮的笑臉——跟程安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的笑臉。
不知為何,這個當初一見之下就叫程安心跳加速的笑容,此刻卻只是卷起一陣虛無。程安食不知味地嚼着嘴裏的東西,仿佛突然才意識到,自始自終,景豐都是用這樣的笑臉對着他,也對着別人,從無任何不同。
程安不是常明,也不是景淳。能看見景豐不同于此的笑臉的人,這世上已經有他們兩個了。
再次在學校裏遇見景豐,景淳和常明也在。景淳穿上程安的學士服和景豐站在一起,常明給他們拍照。相機在常明手裏,程安就只是拿眼睛看着兄弟倆。奇怪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像是自動對了焦一般,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視野裏,景豐是模糊的,只有景淳,那麽清晰。
景淳又壯實了一點,以前他比程安還要瘦一些,這會兒穿着程安的學士服也不顯得太空落落的了。
程安掩飾一般去嘲笑常明的攝影技巧,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後來的一切都像是加了速一樣,程安每每想要理清這其中種種,卻總是像重新經歷了一遍似的,頭暈腦脹,時光唰地一下就沖到了眼前。
眼前是什麽樣的呢?
景淳閉着眼睛,蜷在被子裏,輕輕地打着鼾。他的一只手握着程安的,像是要把程安也拽進他的睡夢裏去。這是下午一點半,房門沒有關,依稀能聽見常明在廚房燒水泡茶的聲音。
這本來是景淳的房間,如今多了一個程安來住。他們在一起,已經一年多了。
程安挪了挪屁股,腰還酸軟得很。景淳不知道跟他哥哥修煉了什麽奇怪的武功心法,明明瘦不拉幾的身材,如今竟然已經有四塊強壯的腹肌了。昨晚感冒,前一秒還在捏着鼻子不肯吃藥撒着嬌,下一秒照樣把程安結結實實按倒。
程安無聲地嘆了口氣。想起當初,血與淚真是歷歷在目。
那一年冬天,景淳終于從療養院裏搬了出來。程安高興壞了,他們的新家離得近,下班就能跑過去玩。反正如今心裏坦蕩,也不怕程荃罵他還惦念着景豐了。好像是還沒到聖誕節的時候,下了一場很大的雪。程安興高采烈地跑過去找景淳玩雪,幸運的是,常明要睡懶覺,景豐要陪他,沒有常明在眼前搗亂,程安樂得清靜。時間尚早,天氣又冷,外面白茫茫一片,都沒有什麽人。程安帶着景淳沖進旁邊公園的雪地裏,放開喉嚨喊叫着撒歡。跑累了,蹲在一塊兒堆雪人,堆着堆着,兩個人就越離越近。
程安脫下手套,拂去景淳鼻尖上粘着的雪花,景淳擡起頭來看他,笑彎了兩只眼睛。
程安有些心猿意馬,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景淳抓住了。景淳的手套有些濕了,程安一驚,忙摘下他的手套,幾根手指果然是冰涼的。
“啊,忘了給你拿防水的,趕緊換上這個。”程安把他的手緊緊握着搓暖和了一些,又把自己的手套換給他戴上,仔仔細細地扣好手腕處的帶子。
景淳晃了晃手掌,沖程安說:“暖和!”
程安忍不住又在他已經擦幹淨的鼻尖上擰了一下。景淳輕輕皺皺眉,卻沒躲開。等程安放下手,景淳也摘了手套去擰程安的鼻子。他把程安整個鼻子都捏住了,程安只好張着嘴呼吸,甕聲甕氣地叫他放開。
嘴裏吐出的熱氣白乎乎的,噴在景淳手上。景淳睜着亮晶晶的一雙眼睛,湊近了一些,又說了一聲:“暖和。”
兩張臉靠得那樣近,由不得程安心裏不慌張。但他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景淳突然放開了手,把自己的嘴唇,貼在程安正要說話的嘴唇上。
白茫茫的、冷冰冰的雪地裏,那兩片嘴唇是他的熱源。
他們不知道這個姿勢維持了多久,直到景豐比北風還要寒冷的聲音響起:“小淳。”
景豐只披了一件大衣就出來了,手裏拿着景淳的防水手套,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
程安腦子裏第一反應是,草,腿好像蹲麻了。他拉着景淳站了起來,把景淳露在寒風裏的雙手重新塞進手套裏,這才轉過頭來,帶着一副英勇就義的神色面對景豐。
景淳卻開開心心地沖他哥哥說:“哥哥打雪仗!”
打什麽雪仗,你哥哥別打我就謝天謝地了好麽!程安在心裏咆哮。
景豐拉着景淳,不顧他的反對回了家,程安悻悻地跟在後面,那真是風蕭蕭兮。
很久以後程安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景淳坐在沙發上,疑惑地看着他哥哥說:“為什麽生氣?哥哥親小明,我親程安。都是喜歡。”
程安連說是自己一時沖動拐帶了景淳的機會都沒有,景淳就那麽直接地用他自己的語言,跟他哥哥說,程安對他就像常明對你一樣。
景豐好一陣子沒說出話來,剛從被窩裏爬起來的常明也在一一邊目瞪口呆。
後來景豐關上書房的門,跟程安在裏面對坐了一上午。大冬天的,程安出了一身冷汗,景豐問什麽就答什麽,那真是不敢有半句假話。
他好像跟景豐說了這麽一句:“我的确是喜歡小淳,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但你放心,我喜歡小淳這件事,跟他是你弟弟沒有關系。”
他這麽好,這麽獨一無二,我怎麽會把他當成是別人的替身呢?
程安雖然笨,但也清楚,這是景豐最在意的事情。不怪他,自己以前幹的那些事兒,活該被懷疑。
推開書房的門,景淳就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托着腮愁眉苦臉。一聽見開門的聲音,他立刻轉過頭來,給了程安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明說,等你出來,”他對程安說,“我們談戀愛,就像,就像小明和哥哥,天天在一起。”
程安心裏熱乎乎的,一路從心髒熱到四肢百骸,連耳朵尖都燒得通紅。
“好啊,天天在一起。”
☆、番外2 如果不是夢,那可真好。
常明這會兒火氣特別大。全家都知道這厮起床氣簡直比天大,平時遇上周末,那是斷不會有人來叫他起床的。可今天,常明打着呼嚕睡得正酣呢,屁股上猛地挨了一巴掌,那勁兒隔着被子都給常明疼得一下睜開了眼睛:“嗷!”
正想罵人呢,扭頭一看,奶奶叉着腰站在床邊,笑得滿臉褶子,就那麽看着常明不說話。
罵人?你罵一個試試?
常明剛才“嗷”的那一嗓子餘音還繞着梁呢,屋子裏除了回音,竟詭異地靜下來。愣了好一會兒,常明打了一個挺從床上跳起來,徑直撲到他奶奶懷裏:“老太太!您可有日子沒來了!”
老太太毫不客氣,一巴掌又拍在常明背上:“睡糊塗了都!趕緊起來!”
常明還賴着往他奶奶懷裏拱,老太太沒耐心了,直接拎着常明的睡衣領子一提,就把常明從自己身上扒拉開了。
常明樂呵呵地想,喲,不錯哦,老太太身手還是這麽矯健……
等會兒!
奶奶能單手把常明從身上扒拉開的時候早不知過去多少年了好麽!常明雖然沒有景豐那麽高那麽壯但也好歹是個一米八幾的爺們兒好麽!
常明猛地甩了一下腦袋,瞪着他奶奶有點納悶。但又一想,這正做着夢呢,奶奶不做點奇怪的事才是真奇了怪了。
這時,老太太又拍了常明一掌:“穿衣服,吃完早飯跟奶奶出門。”
嘿,還怪疼的,這夢還挺逼真。常明自己樂了一會兒,等奶奶噔噔噔除了房間,才爬起來找衣服穿。他光着腳從床上跳到衣櫃面前,打開了衣櫃門才覺得不對勁。
回頭一看,扔在床腳剛才被他自己忽略的拖鞋,是藍色的哆啦A夢圖案。
常明揉了揉眼睛,沒錯,碼子都小了。
常明慢慢地扭過頭來,看着自己握着衣櫃門的手。
手掌是小的,衣櫃太高了。正對着常明挂着的衣服,是他小學的校服。
常明愣了半天。
不過他也只走了一會兒神。這是他第一回做穿越的夢,新鮮吶!他激動萬分地套上了小學校服,在門後的鏡子面前照了半天,心裏美得不行。唇紅齒□□粉嫩嫩啊!青春啊!童年啊!
奶奶又推門進來催他,一見他這打扮就一臉嫌棄:“又不上學你穿校服幹嘛,換了。”
常明撒着歡撲倒奶奶身上,他還是小學生的身高,怪不得剛才奶奶一掌就給他扒拉開了。常明樂呵呵地撒嬌:“不換!就這身打扮最好看!”
奶奶拿看傻小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也不管他了。祖孫兩個就這麽出了門,常明一路上牽着奶奶的手直蹦跶,沒辦法,背上小書包哪能忍得住蹦蹦跳跳的沖動呢。
奶奶說:“明明,你今天是打了雞血啊這麽開心?”
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