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11

覃謂風的表演現場極為成功。

一首《克羅地亞第二狂想曲》被他演奏得淋漓盡致,高亢激昂而又一氣呵成。手指飛快地在琴鍵上跳躍,聲音仿佛與靈魂融為一體,停頓疾走間皆扣人心弦。

舞臺上的燈光漸漸黯淡了下去,覃謂風一只手扶于胸前,再次優雅地行禮。

鄒劭靠在門邊,只想嘆一句驚為天人。

不上臺并不知道演員在上面會有多緊張,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與動作都在鏡頭的放大下無所遁形。臺下的觀衆熱情高漲,卻給人帶來了更大的壓迫感。

但是覃謂風的表演堪稱完美,從頭至尾流暢自然,不見絲毫慌措。

鄒劭感慨地“啧”了一聲,心覺風神大概從小就是在鎂光燈下長大的,對于他人衆星捧月一般的歡呼自是再熟悉不過。

只是在燈光暗下去的一剎那,覃謂風輕舒了一口氣,在沒人看見的黑暗中蹭了蹭已經汗濕的手心。

覃謂風在看到門口吊兒郎當站着的鄒劭時,腳步一頓,似是一驚,沒想到鄒劭在這站着聽了一整首曲子。

“你……”

“風神你真的強——”周圍噪聲大,鄒劭刻意把聲音提高,每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認真說出來的話,這麽一拖語調反倒不正不經。

覃謂風出乎意料地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笑,是極其放松釋然的笑容,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都自然了許多。

他本身就膚色偏白,微微垂下眸子的時候,眼神裏的淩厲蕩然無存,分明細長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顫動着。

鄒劭沒有注意人長相的習慣,但也突然覺得,像覃謂風這樣也大概算得上極為出衆。只要不天天攔着他講八十條校規,覃謂風這個人真的一點也不讨厭。

那邊的喧嚷聲音拉回了鄒劭愈發肆意的目光。

“鄒哥,晚上統一聚餐去學校西門外頭的海底撈,去不去!”

當然去,這還用問?聚餐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但答應的那個字脫口而出的一瞬間,鄒劭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與覃謂風約好晚上聚餐一起的事情。

雖說當時只是客套話,但現在鄒劭有點改變了主意。

他扭頭看向覃謂風,“問你呢,去不去?”聲音不大,只有兩個人之間聽得清楚。

覃謂風又是實打實地一愣。

鄒劭覺得好笑,明明那麽強勢的一個人,怎麽還有這麽多萌可以呆。

“當然去!”鄒劭回頭喊着,随後自然而然地勾起了覃謂風的肩膀,“那就一起去吧。”

勾着學生會主席的肩膀,對方又比自己微微矮一截,鄒劭心裏頓時萌生出了無限的滿足感與惡趣味。

——假如下一秒他的手沒有被“啪”地一聲打下來。

鄒劭目瞪口呆地看着覃謂風收回了吝啬的笑意,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略顯粗暴地把自己挂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扯了下來。

然後甩下了一句輕飄飄的“抱歉”。

鄒劭看了看自己被嫌棄的手臂,陷入了沉思。

最後還是鄒劭又小跑着跟了上去,識相地跟他保持了“正常”距離,差不多是中學做操時的一臂間隔。

畢竟想抱大佬大腿沒那麽容易,他這樣安慰自己。

海底撈離學校不遠,步行七分鐘左右就到了。大概是兩個人走路距離過遠,力矩過大的原因,鄒劭覺得這幾步路走得格外漫長。

兩個人到的時候,大家已經開了三大桌了。學生會公款吃喝,演職人員差不多都到齊。

正好有一張桌子還剩下兩個挨在一起的空桌,二人便在那坐了下來。

陳光見鄒劭過來,便晃晃蕩蕩地跟鄒劭旁邊的同學換了個座位。意味深長的目光在鄒劭和覃謂風二人間梭巡良久,最後賤兮兮地笑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跟風神關系這麽好啦?”陳光把臉湊了過來,一張厚臉皮都阻礙不住他寫在骨子裏的八卦。

鄒劭瞥了一眼坐得筆直的覃謂風,頓時想到了自己被毫不留情地拍下來的手臂。

“好你個雞毛?”鄒劭語氣有點沖。

“哎呦呦。”陳光把眉毛擰成一團,語重心長地嘆道,“你沒看白楓那吃癟的臉色,聚餐都一起來的,還說關系不好?”

鄒劭在心裏默默将“聚餐一起來”等于“關系好”的狗屁邏輯罵了三遍,然後擡頭在廳內掃視一周,在對面的那張桌子上找到了白楓的身影。

白楓喜歡喝酒,這事在酒吧裏早就不是秘密。但是像現在這樣把酒當水一樣喝,還一邊揮手“指點江山”的樣子,還算是挺新鮮。

“不是吧……”鄒劭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至于嗎……怪不得。”

怪不得聚餐路上沒等他,感情是礙着這個別扭呢。

鄒劭母胎十七年,直男一個,向來把催淚韓-國-狗血劇當成催眠曲看,可沒有當人情敵的欲望。

于是下意識地把椅子往陳光那頭挪了挪。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鄒劭壓低了聲音。

陳光洗耳恭聽。

“我覺得他倆挺配的。一個冷得要命,一個別扭得要死;一個像是不開竅,另一個像是情聖,正好取長補短,一起組個團還能出道。”

陳光笑得差點沒一口酒噴出來,扭頭正好對上覃謂風無意飄過來的目光,嘴角在一秒內蔫了下去。

“但風神是真的可怕,時間久了你會明白的,希望你不要用生命的代價懂得這個道理。”陳光悻悻地放低了聲音。

其實我覺得他沒你們想的那麽不講情理,鄒劭心裏想,卻沒來得及說出來。

因為隔壁桌有幾個會活躍氣氛的,已經帶頭開始嗨了起來。

“斷手指,就玩斷手指!”鄒劭這桌也開始有人起哄。

鄒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們點的是比較常見的雪花綠瓶,酒精度數偏高,喝着卻不容易上頭。

最重要的是,這種啤酒味淡一點。

活躍氣氛的游戲很容易地被組織了起來,第一個問題很常見——沒談過戀愛的斷一根。

陳光在一邊哀嚎着單身狗命苦,随後撇着嘴,萬分不舍地把右手拇指彎了起來。

鄒劭倒是爽快地把拇指扣了起來,順便又倒了一杯啤酒喝,餘光看見覃謂風也斷了一根。

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麽好的條件,随便扔二手市場上都是被搶的選手,竟然單身至今,真是暴殄天物,親手打爛了一副好牌啊。鄒劭心裏默默感慨。

第二個出題的人恰好是白楓,他剛剛喝了不少,站起來的時候面色微紅,目光有些散。

“那就……考過700分以上的斷一根。”

大廳裏突然安靜,僅僅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有了動作,其中就包括學神級別的覃謂風。

這種題目,堪稱是赤-裸裸地針對了。

貼吧裏的♂樓又不合時宜地被衆人肖想起來。

覃謂風倒是沒什麽回應,甚至都沒看白楓一眼,果斷地又扣回了食指。

一時間,四周安靜得有些尴尬。

不知是誰輕咳了一聲,衆人皆識相地打起了太極,高層人士的愛恨情仇,吾等凡夫俗子還是敬而遠之為上計。

小插曲很快過去,一眨眼幾個題目又出完了。不少人都只剩下一兩根手指。

但鄒劭卻突然覺得有點憋屈,替覃謂風。

“學霸”在這種聚會場合被針對并不是什麽罕見事情,更何況白楓與他本來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罅隙。但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覃謂風似乎跟大家聊不到一塊去。

不聊天也就算了,他還喜歡把一切的風言風語、微怒抑或欣喜的情緒,全都包在自己那可以納百川的大容器裏面。

畢竟學生聚餐,插科打诨為主,吃飯為次,但是覃謂風這位大神好像弄反了……再加上,大家多少對這位習慣冷着臉的學生會的主席保有敬畏的情緒,他們這塊反而成了最安靜的角落。

但畢竟是自己把人拉過來的,鄒劭突然覺得有些抱歉,雖然就有那麽一點點。

“哎哎下一個!”一嗓子嚎聲炸起,是那位跟陳光一起開黑的室友,“秉承着我們勞逸結合,邊學習邊戀愛的宗旨,就——”

“現在沒有心儀對象的斷一個。”

鄒劭又斷了一跟,灌了一杯酒,指節發出“嘎嘣”一聲脆響,面前已經擺了兩個空綠酒瓶。

餘光看見覃謂風偏頭過來,又轉了回去。

這才注意到,覃謂風這次沒斷。

鄒劭本是對八卦毫無興趣,但若是覃謂風的心儀對象,要另當別論。

饒有興趣地轉過頭去,只是鄒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覃謂風搭在桌面上的只剩一根手指的手,慢慢虛握成了拳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的肉-體拖累靈魂,肢體動作跟不上腦回路,斷個手指都要慢個二分之一拍的?

略顯掃興地轉過頭去想再倒一杯,伸出的手臂卻被突然被一根手指按住。

一根手指,按住……

順着那略顯蒼白的手臂往上看去,果然是那張被教務處主任魂穿的面孔。

但任何情況都有雙标,比如假若教務處主任真長成這樣一張臉,大概全校會風紀嚴肅,學生排隊等指示。再比如這張臉的主人幽幽吐出一句“別喝太多”的時候,鄒劭也絲毫不覺得這人讨厭。

甚至有點開心,像是無邊無際的極夜裏猛然炸出恒星的光。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鄒劭才發現自己已經微微翹起唇角,身體向前探去,在覃謂風瑩白的耳垂旁輕吹了一口氣。

裹挾着酒精的濕氣畢竟有些辛辣,吹得那蔥尖一般的耳垂有了些許人色。

這一動作不過只是鄒劭酒後的一時興起,溫熱的氣流只存于一瞬,随即他又沒事人一樣靠在椅背上,聲音含糊地說了一句:

“不多。”

覃謂風垂眸轉過頭來,從下往上的角度,能看清他微動的喉結,和不近人情的薄唇。

“你還沒成年。”

鄒劭徹底沒忍住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鄒劭:快了,未成年不允許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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