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酌看溫行難得謹慎,猜想這大概是高階修士,最次也是張懸那種等級,他立馬往溫行那裏靠了靠,幾乎貼在了他背上,反過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防止打起來溫行不及救他,問道“什麽修為?”
溫行餘光悄悄的掃了他一眼,用衣物掩了掩通紅的脖子,撇過臉,正經道“入道。”
“哦,入道……嗯?”
葉酌看了溫行一眼,略有些摸不着頭腦。
入道這個等級呢,在葉酌還是仙君的時候,連給他鋪床的婢女都不如,譬如當時溫芒塔上那一群飛劍飛的和蟒蛇跳水袖舞一樣的小弟子,最低也有個入道。連在溫行葉酌眼裏拿劍和鬧着玩一樣的簡青,估摸着也能吊打幾個入道,他實在不知道溫行在謹慎什麽。
似乎感受道一人一塔的打量,溫行燙着一般放開葉酌的手,不看他了。
葉酌莫名其妙,只能道“啊,這裏有一個入道的修士,我們怎麽辦?煮了還是炖了?”
溫行背挺的筆直,根本不看他,只道“……不可能只有一個入道,小心些比較好。”
這個倒是真的。
按他們在景城的見聞,那群不知道到底是長舟渡月還是妖魔的修士們,對于這些略有權勢的人家,慣用的手段應該是先裝個什麽師傅,收下人家當徒弟,再整些有的沒的。
而要收弟子,入道肯定是不夠看的,這個估摸這是留下來幫事的,還有大魚在後面。
溫行道“不打草驚蛇,先找到陳先生的弟子”
葉酌看他打算禦劍,一把扯住,壓低聲音問“你打算怎麽找?城主府上這麽多房間,禦劍一間間看嗎?”
溫行看向他,琉璃色的眸子裏透露出兩分不解。
葉酌扶額,他就知道這些個天天就知道舞劍弄劍的修士腦筋是個死的,抄起溫芒跳下去,落到城主府的草坪裏,對着溫行招手”楞着幹嘛,跳下來啊。”
遠處傳來了叽叽喳喳的聲音,像是丫頭小聲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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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溫行還端立在飛劍上,葉酌把他扯下飛劍,拉着他躲好,小聲道“夜裏穿着白衣服就躲起來,你這和個靶子似的。”
溫行不說話,倒是低着頭,目光不知道在看哪裏。葉酌跟着一看,發現他的手正抓着溫行露在外頭的一截手腕。可能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這截手腕比葉酌還要白上兩分,幾乎有些病态。
葉酌看他在意,就把手放下了,他晚間沒洗過手,可能不是那麽幹淨,就着袖子擦了擦,對一旁的塔靈說“咦,這小徒弟還有潔癖嗎?真難為他在你那全是灰的肚子裏待那麽久了。不過別人碰一下都不行,也不是個好習慣。”
他在心裏記着“這樣會讓人覺着孤僻的,最好也要改。”
塔靈瞪着一雙狗眼,視線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溫行已經把手受進了袖子,偏着頭不知道在看哪裏。他瞅着葉酌,冷冷的說了一個“呵。”
他們這邊小聲交流,丫鬟們也走近了,透過葉子可以看見兩個女孩子,都紮着小髻,一個帶着素色的珠花,一個沒帶,小聲的嘀咕着什麽。
帶珠花的道“诶,六少爺最近是不是轉運了,前些日子陳先生收他當徒弟也就算了,這麽還有個仙長也來收徒了?”
另一個說“也是遲早吧,小時候齊靈官就說他有仙骨來着。”
“說起來大少爺跟着修仙好多年了,都沒有回來看過。”
另一個”前些日子夫人還去給大少爺祈福呢,聽說長舟渡月閣不入道不準下山,夫人去求佛祖保佑,叫他早日學有所成,回來看看老爺夫人。”
葉酌聽着他們說話,嘆了一口氣,江府的大少爺名叫江承玉,是他翻的第四本冊子豎排第七個,朱筆标紅,對應三十九星官中的紫薇,大概已經同宋府的那個小姐一樣,魂魄封入屍體煉為靈物,不知成了何處陣法的一個陣心了。
他從草叢裏跳出去,把符往珠花背心上一拍,又捂着另一個丫頭把他推到溫行旁邊,暗笑着看他徒弟手足無措,完全不敢上手捂姑娘的嘴,只好自己動手又拍了張符,站定問她們“你們六少爺住哪?”
兩人木呆呆的指了指靠牆一個小院落。葉酌順着一看,那裏離的很遠,有個小小的籬牆,不像是什麽正經的院落,倒像是搭出來的。
葉酌問道了想要的,擡手放她們走了。
兩人往那邊走了兩步,葉酌道“住這地方,看着這家的小少爺,是真的很不受寵啊。”
他在街上見過這小弟子一面,還要給老師送糖葫蘆,衣着倒是樸素的很。
從陳可真那裏問出來,這個孩子來歷不夠光彩,說是城主酒後亂性,睡了個粗使仆人,醒了後覺着荒唐,不想認賬,奈何丫頭一夜就懷了,就擡了個妾,陳可真瞧着可憐,收了徒弟,旁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兩分,也因此那孩子很依賴陳先生。
江小少爺的庭院樸素的很,他們往裏頭一翻,結果屋裏居然還有燈,葉酌一不注意,和個正在拿井水的婦人打了個照面。
應該是江小少爺的娘親
眼見那婦人似乎要喊叫,葉酌連忙從懷裏把陳可真借他的私印拿出來,道“別叫了,陳先生叫我們來的。”
那婦人依舊遲疑“你們是?”
葉酌鬼扯“我們是陳先生的朋友,沒有惡意,聽說他收了個小弟子,就想來看看。”
他看了看院子裏的燭火,笑道“主要是陳兄同我們提起了令郎,他多年不收弟子了,我們實在好奇,什麽樣子的才華,能叫他破例收徒。”
有人誇自家孩子,婦人顯然很開心,連連道“我引你們去看。”
還沒跨入房門,她又些局促的捏了捏手裏的衣服“陳先生說他讀書不用功了?“
葉酌連忙道“不不不,很用功,不過聽先生聽說,他要和什麽仙長去修仙了,陳先生叫我來問一下。”
那婦人一聽,松了口氣,重新抖開衣物,剛想開口,溫行忽然道“退後。”
葉酌道“什麽?”
溫行來不及回答,只見他劍柄一挑,将那婦人用劍氣護到一邊,而後一把拉住葉酌,帶着他急退三步,葉酌給他拉的一個踉跄,倉促之下,顯些撞進溫行懷裏。
“怎麽了?”他問“發生了什麽嗎?”
還沒等葉酌站好,籬牆外邊傳來了女子的聲音,有人道“小夫人,我來給您送藥來啦。”
那婦人便松了一口氣“仙長莫慌,是給我送藥的丫頭。”
與此同時,那婦人口中丫頭自籬牆邊轉過,拿着個漆黑的碗,葉酌瞧了她一眼,頗有興趣的挑了挑眉,道“是你?”
先前說這兒有個入道,誰也沒放在心上,不想倉促一見,這個送藥的女子,居然是個熟人。
葉酌皮笑肉不笑道“張靈官,闊別多日,你還好嗎?”
站在面前的素衣道姑,赫然是用不知名秘法壓制了修為,連形貌也改變大半的妖修張懸,腰間仍然挂着那柄拂塵。
那婦人眼見她,居然親近的很,走過去接過碗,連聲道“幸苦你了。”
塔靈瞟了一眼,傳音道“仙君,沒毒。”
這婦人不識張懸身份,溫行兩人卻不敢怠慢,溫行上前一步,錯身将葉酌護在身後,手指搭上了白玉劍柄,張懸急急開口“等等,此間有誤會!”
葉酌繼續皮笑肉不笑“什麽誤會?你假扮宋章庭欺滿我等,在景城搞事,也是誤會?”
張懸見兩人不願多談,便腰間扯下個白玉腰珮,直直往前一遞,急道”長老應當認得吧,我以百慕靈君的清白發誓,絕不是來挑釁的,這事兒說來複雜,我們暫時化幹戈為玉帛,詳談可好?”
葉酌從溫行身後繞出來,看着那玉佩,啧了一聲,心道“這老東西也還沒死呢?“
百慕靈君是妖族的修士,論起輩份,比葉酌的資格還要老上很多。
他們人族提起飛升的,就廣玉和崇寧兩個,修士們年年說月月說,因為這就是人族的天花板,最能震懾妖魔的金子招牌。但奇怪的是,妖修卻從來不會提自家唯一飛升的百慕靈君。
據說這位靈君,脾氣古怪的很,說是妖修,卻根本不會管妖族的事兒,整天高高挂起,每時每刻都不知道在哪隐居,旁人連影子也摸不到。
而且別的仙君,多多少少會留下點故事和遺跡,比如廣玉有聞道臺和長舟渡月閣,崇寧有白獄和下泉宮。百慕則是不知道什麽地方跳出來的,莫名其妙就成了靈君,新生一代的妖修要麽根本不知道他是誰,要不覺着是自家的長輩編出來哄小孩兒的,百慕靈君壓根不存在。
不過這位靈君在妖族沒什麽名其,在人族中卻異常出名,因為他常年頂替了狼外婆的地位,每天在爹媽的睡前故事裏疲于奔命,忙着吃掉一個又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成為人族父母吓唬小孩的不二之選,
一個正兒八經飛升的靈君混到這個地步,也可謂是達到了大象無形的最高境界。
溫行收了劍,他在葉酌身邊還好,再加一個陌生人,那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淡氣質又冒了出來,葉酌顧及着他的潔癖,就隔着袖子去抓他的手腕,把他扯到身邊,這才對着張懸颔首“行,你慢慢說。”
張懸苦笑“你讓我先理一下。”
葉酌擺手示意張懸自便。
他站了一會會,便沒有空關注張懸了,因為他發現溫行的目光又開始,刻意的往他握着手腕上挪,是那種不明顯的,一點一點的打量。
“不會吧。”葉酌心道“隔着袖子也嫌棄我,他還是我名義上的弟子和老師呢,既不尊老也不愛幼,這可不行。”
崇寧仙君向來有點逆反心理,越不叫他幹啥,他幹的越歡,握着溫行就是不松手,到後來溫行不知道為什麽,手開始出汗,他手掌下的一片肌肉甚至開始顫抖,葉酌才擡眸看他。
長老的視線平直着看向前方,好像抖着的手不是他的一樣,葉酌往前一看,前面分明什麽也沒有,他這才覺着自己這麽欺負一個潔癖過火了,怕真惹惱了對方給他拍進牆裏,便了松手,開始打量起張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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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其實我想被你握着= =
仙君:你居然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