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們又在靖州停了幾日,可以感覺到周圍的修仙之人越來越多,甚至他和溫行吃午飯的時候,還能聽到旁邊人的議論。

不知道是不是葉酌同溫行都長的很好看的緣故,吃飯時坐在他們身邊的女修格外的多,高修不需要進食,故而來的都是小弟子,也不認得溫行這個前幾天狠狠出了一次名的仙君首徒。

譬如今天這個,穿着南海逍遙山的雪白衣服,一臉絕世出塵的小仙子,正拿筷子戳着碗裏的飯,和隔壁的五塵峰的女修八卦

“我聽說仙君前些天在下泉宮還現世了,帶走了那個堕魔的弟子。”

這事葉酌這些天聽了不下五遍,都是些吃飽了沒事幹,操心着國家大事的,無非是兩種争論,一是崇寧仙君不可能錯,他有他的道理,還有一種是說仙君給妖魔蒙蔽了雲雲,更離譜的,還有說溫行是狐貍精轉世,表面清冷,其實私下裏奔放的狠,把仙君迷的不知天南地北等等。

一開始葉酌還琢磨,私下裏奔放是什麽奔放法,後來想想看,天下人都對仙君俯首帖耳,就溫行敢天天指着仙君鼻子罵他胡言亂語,還敢半夜跳窗給他加被子,确實還挺夠奔放的,偏偏葉酌還真就享受的狠,聽他們各種罵仙君年老昏聩,他居然還被罵的很開心。

誰知道那個小仙子偏要劍走偏鋒,對仙君是不是被迷惑的八卦不感興趣,非要去扒地獄級別的,她問“有人見到了仙君的臉嗎?他好不好看啊?”

帶隊的師姐回她“沒人看見了,聽說帶着帷帽呢,不過我以前同師傅拜訪下泉的時候看見過溫芒塔頂的仙君雕像。”

她頓了一下,委婉道“不,不怎麽好看。”

葉酌想到那雕塑就頭疼“僅僅是不好看嗎?你真是擡舉我了。”

有人開始出歪主意,這橫插進來的居然是個男修“其他人沒見過,雪松長老該見過吧?他來不來東海行宮啊,能不能找他問問,仙君長的如何?”

小仙子說“雪松長老是魔修,你敢去問?”

師姐插嘴道“仙君我沒見過,但聽說雪松長老長的真是好看。”

又有一個男修湊過來“那雪松長老不是也有個徒弟嗎?叫葉酌的”

他捅了捅旁邊的女修“诶,如果見到雪松長老的徒弟,你就去套個近乎,問問仙君到底長什麽模樣,那弟子聽說年紀不大,看在你那麽好看的份上,一定能幫個忙。”

葉酌邊聽邊笑,心道“好啊,你快來問我,我就說仙君和我長一個樣,你不信就拉倒。”

小仙子啊了一聲“真的呀,人家是仙君徒孫,他會理我嗎?”

四周一片起哄,“怎麽不會,只要是個男的都會理你的,你那麽漂亮。”

“不理你你就撒個嬌嘛。”

溫行大概聽不得別人這樣亂說,他低斥了一句胡言亂語,就站起來上樓去了。

因為他們坐的地方離樓梯極近,故而溫行離席也沒引起什麽注意,葉酌還想聽她們插科打诨,誰知道溫行走到一半,居然站在樓梯上回頭,問他“你不跟上來?”

葉酌一愣“啊?”

溫行不用吃飯,平常下來桌,也只是陪葉酌淺淺的償上兩口,并不幹涉他用餐,葉酌一直覺着作為弟子,他深受寵愛,此時他突然開口,葉酌不由有些驚異,也沒過腦子,只道“老師先回去吧,弟子再吃上兩口。”

溫行立馬上了樓,眉目清冷一片,明明還是正常的表情,葉酌卻覺着他像是拂袖而去,似乎有些不開心了。

“又怎麽了這是?”他戳了戳懷裏的玉佩“現在年輕人的心思好難猜呀。”

塔靈眼不見為淨。

葉酌聽他們閑扯,一時有些惆悵,又道“是不是以後崇寧仙君雕像的臉,再也不會是我的臉了?”

溫芒反問“曾經是你的臉過嗎?”

塔靈說的十分有理,在葉酌常年帷帽遮面的情況下,下泉宮充分發揮了作為仙君弟子的主觀能動性,聽說白獄塔頂那尊雕像臉光稿子就畫了三十次,最後這一版全票通過,可謂完美的體現了廣大下泉劍修着急的藝術修養和拙劣的審美技巧。

葉酌長嘆一口氣“你說我好歹也是個文采風流的俊俏公子,怎麽下泉的徒子徒孫個個都和傻子似的呢?”

塔靈冷冷道“可惜最傻子的那個你不是最喜歡嗎?那麽高修為做了魔修不曉得跑,蹲塔裏種蘑菇,我可沒見過這樣的。”

“你說溫行?”葉酌當下皺眉,八卦也不聽了“你才是傻子吧,他才不是,溫行那種任他道路百折而初心不改的,他是純善好吧?”

“行行行我傻子我傻子,和你說溫行不好我才是傻子。”塔靈白眼,漫不經心的轉了話題“我說仙君啊,你還是先想想看你現在沒有修為,進了行宮怎麽辦吧?”

葉酌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心裏有數。”

六日之後,東海行宮準時開啓。

這宮殿又稱東海瀛洲宮,建立在東海之上一座巨島,與尋常島嶼不同,此島懸浮在半空之中,離海面極遠,若有人在底下泛舟,上只能望見上頭小小的黑點。

此島呈漏鬥狀,四周環繞雲霧,島上的一周卻栓了八條巨大的鎖鏈,深深釘入地底。

這些鏈條比下泉的廊柱還要粗上許多,一頭栓住島,另一頭直直插入海底之中,這鎖鏈顏色深黑,通體無鏽,不似凡鐵,從海面上看,只能見到鎖鏈漸漸隐匿在深海之中,同那片暗淡無光的海水融為一體,讓人無端想起傳言裏諸神時代的伏龍觀中的縛龍巨鎖,叫旁人懷疑是否是上古遺跡。

然而若有小弟子問師長這些宛如神跡的鎖鏈是哪兒來的,師長便又要提到崇寧仙君了。

東海行宮原來不叫東海行宮,乃是天生地長的一座無名仙島,其上草木珍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只是這島平日沉在海底,隔上百八十年出海一次,出海的時間和行蹤都不定,可能出現在東海的任何一處地方,東海廣大,故而此島極難被人找到。

後來葉酌把它煉化成了東海行宮,幹脆當成了一處藏寶地開放給了人族修士,取用各憑本事,為了不叫它亂跑讓人找不到,索性用八條巨索栓在了海底,這才有了如今的東海瀛洲宮。

如今這座海島已經升的極高,卻還在上升,幾乎要與雲層齊平,修士們駕着劍和它一起上升,就等島停穩以後沖進行宮。

下泉宮的人也來了,葉酌遠遠看去,瞧見了端秀長老,後面還跟着一群小弟子,包括簡青和簡白,簡青墊着腳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到處張望。

端秀此次顯然是帶隊長老,主要還是鍛煉小弟子們。不過行宮的考驗是分等級的,端秀這種高修的考驗難,通過得到的寶貝也不錯,低修考驗簡單,寶物卻也不會那麽好,葉酌一看,除了她,還有好幾個長老來湊熱鬧,比如養過溫行一段的肅濟道人。

溫行作為肅濟養過的弟子,也打算去見個禮,然而葉酌看着肅濟就煩,當下扯住了溫行的袖子,遙遙指了指肅濟道“不要過去。”

溫行露出了略疑惑的表情。

葉酌幹脆道“我覺的那個男的好煩。”

“嗯?那是下泉的長老。”溫行一頓,還是停了下來,看着他,問“你認識肅濟長老?”

葉酌毫不猶豫的拖簡青出來擋刀“聽簡青說,老師從前是住尺雪峰,也就是肅濟道人那裏的是吧?道人對老師不好吧,您堕魔您被抓,從來沒見他出來說一句話。”

溫行微微沉默,似乎想解釋,只道“倒也不是不好,不過是做了他該做的事罷了。”

葉酌切了一聲,道“我看是嫉妒您的天賦,故意磋磨你。”

他大言不慚,自賣自誇道“若我是您的老師,或者曾經教過您,絕不會像肅濟道人那樣的。”

葉酌對着溫行比劃“要是我收到了你這樣的徒弟,我從小就把他就養在錦繡堆裏,抛金擲玉的逗他玩兒,用最軟的絲綿包起來抱來抱去,還天天講睡前故事,把他養的天不怕地不怕,自信又潇灑,騎馬打鬧市過,迷死一條街的女娃娃。”

溫行聽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背對着葉酌,裝作要走,只道“傻話。”

葉酌非要繞到他前面,“怎麽是傻話?”

溫行于是停下來,認真的看着他解釋,道“有了弟子,不可以這樣,這樣溺愛,會教壞弟子的。”

葉酌面上受教,心中卻不以為然,心道“我樂意,我崇寧仙君喜歡的孩子,肆意妄為一點又怎麽樣?就算捅破了天,我難道兜不住嗎?”

他偷瞄了一眼溫行的頭頂,見溫行長的和他一般高,不由又有一些小遺憾“可惜,我是沒機會用錦繡把你包起來了。”

葉酌這邊胡攪蠻纏一通,下泉一行人已經進去了,于是他們最終還是沒有上前和肅濟打招呼。

兩人落在行宮正門前,溫行半路沒開口,此時忽然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那當我的弟子呢?”

他這一句來的有些突然,葉酌一時沒明白,溫行本來微微偏頭看着他,此時又轉回去了,似乎在說與不說中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問道“當我的弟子,你覺着,好嗎?”

葉酌莞爾“自然是好的,老師願意給我鑄劍,是一個很好的老師的。”

溫行抿着嘴不說話,又過了片刻,才偏過頭,輕輕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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